章節字數：3574 更新時間：21-03-27 23:47
公交車沒有能直接回到他們村子，最後一站隻是到他們小鎮上。
等到班車回到他們鎮上，車上就剩下包括他一起的四位乘客，還有售票員和司機了。
顧常寧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自然是最後一個下車的。在他前麵下車的是一對抱著孩子的年輕夫婦，小孩看起來有兩三歲大，在車上睡著了，被母親抱在懷裏，孩子的父親提著大袋小袋的東西跟著後麵走著。
這裏的路邊很多載客的三輪車和摩的，見到有人下車就圍過來問他們要不要搭車。
走他前麵的那一家三口坐了一輛三輪車走了，顧常寧也要搭車回家的。
“搭車嗎？”
“去哪的啊？坐車嗎？”
“去雲溪村多少錢？”
“二十塊。”
見他沒說上車，那位摩的師傅又繼續說，“二十已經很低的啦，別人那裏都收三十的。”
真當他是外地來的人不知價嗎？顧常寧聽著這個男人胡扯，都差點沒翻一個白眼了，想當年他從鎮上搭車回家才兩塊錢的車費，那會兒他們還舍不得搭車，大多是跟同村的孩子一起走路回去的。這些年物價上漲，油價也貴了，從三五塊漲到了十塊八塊，上一次他回來別人也就收了他十塊錢的車費，才一轉眼就翻兩倍了？
這不是差那十塊八塊錢的問題，而是他不喜歡被人當冤大頭宰的問題。
“我這十二，你走不？上你們村沒客出來，我們跑一趟還得自己墊個出來的油錢，就賺你兩塊錢而已。”
“那走吧。”
顧常寧看後麵來的搭客師傅比較順眼一點，就坐上了對方的車子，坐好後說了一聲，師傅就開車走了。
正好經過鎮上的菜市場，他讓師傅停了一下車子，在路邊的攤子買了一點東西提回家，省得到時候家裏沒有準備他的飯菜，那就尷尬了。
買東西就耽誤了一兩分鍾，師傅倒也沒什麼意見。
路上載客師傅問他是不是在外上大學的，這麼早學校就放假了。
顧常寧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早就畢業了，出來工作都好些年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誤以為是學生了，誰讓他長得臉嫩，看起來就是年輕呢，他在心裏無比自戀了一把。
進去他們村子的道路兩側都是高山，以前這條是泥路，要是遇上下雨天這條路就特別的不好走，不過這一次回來他發現已經鋪上了水泥。
“師傅，這路是什麼時候鋪的水泥啊？”
“哦，你們村的這路啊，應該是去年的年底還是今年的年初鋪的，你是很久沒回來過了吧？”
“嗯，是啊，是有些時間沒回來了。”顧常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去年過年碰上公司有事情要忙，就沒有回來過年，今年他自己這邊又出了一點事，到處理完那邊的事情才有時間回來。
“現在像你們這些年輕啊，出去了就不想回來……也是啊，像我們這些小地方，能出去外麵就最好了，誰還想著回來啊，就隻有我們這些老家夥出去外麵找不到活幹的，隻能在老家種種地，找點活兒幹的，勉強還能混兩口飯吃了……”
開車的師傅是一個健談的中年男人，一路從他們這個地方的年輕人說到了家裏的瑣事，談到人生和做人。
蜿蜒的盤山公路一路往前，過了一座山才看到他們的村子，村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寫著三個大字：雲溪村。
他們的村子建在山腳下，是一座有著幾百年曆史的老村莊，村中大多是泥牆黑瓦建成的老房子，四麵環山，在白牆與黑瓦的相互映照之下，整個村子看起來古樸而寧靜。
在這群山之中還有一條蜿蜒的河流，途徑他們的村子，他們村子裏的人世代都是吃這條河流的水長大，這條河流養育了他們一代又一代的人。他們的村子坐落在這群山之中，綠水青山環繞，但是正也是因為四周都是山地，平地比較少，適合耕種的土地並不是很多，隻有村子周邊的少量土地是適合耕種的。
山裏的氣溫比外麵的市裏要低幾度，不過相比起北邊來說，他們這裏的冬天再冷也很少下雪，一眼望去村子周邊還能看到綠色的植被，田間的地頭上有不少彎著腰在幹活的人，一群放養的牛羊在悠閑的吃著草。
隻不過這些年村裏的年輕人大多都出去外麵打工了，村子裏隻有一些老人在，周圍的山地荒了沒人種，隻有村子附近的一些路比較好走的田地，還有一些老人在種的。山上的路不好走，年紀大了的老人們都不喜歡上去了，所以山上從前開發出來的田地大多是荒了沒人種。
“就在前麵一點停車就行了。”
村子裏麵的道路不好走，顧常寧就在師傅在他們家附近的一個路口停了車，從錢包裏掏出十五塊錢過去。在對方給他找錢來的時候，他推了一下對方的手，“不用找了，謝謝師傅。”多出來的幾塊錢就算是補貼師傅出去的油錢了。
“那行那行。”師傅笑嗬嗬的收下了錢，就開車走了。
“大學生回來了啊。”
“大學生好久沒回來了啊，今年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啊。”
“……”
一路進去遇上村子裏的人，村子裏的人都喊他大學生，顧常寧笑著跟人打了個招呼，往他們自家回去。
他們村子裏老一輩中讀書識字的人並不多，年輕一輩的人的文化水平大體上也不高，大多數人都是讀一個小學就外出打工了，上到初中的都是少數。他自己當年還是他們村子出的第一位大學生，當時在村子裏可謂是風光了好長一段時間，到現在每一次他回來村子，村子裏的人見到他都是喊他大學生，很少有人喊他名字的。
在他們村子這些人的眼裏看來，讀書的人就是不一樣的，所以他每一次回來，村子裏的人對他都是十分的熱情。
路上跟村子裏的人打了幾次招呼，往小路進去，不遠就是他們家的宅子了。
他們家住的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外麵的空地用籬笆圈了起來，兩邊種菜，中間空出一條路行走。就是這個季節都還能看到他們家的菜園子裏還有不少的大白菜，和一片小蔥綠油油的。
他一推開門進去，就見到他們家小羊正伸長了脖子在啃園子裏的白菜，後麵還有一隻老羊跟著。老羊一見到他進門就朝他咩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跟他打招呼的，還是跟前麵的小羊說別吃了，有人來了快跑。
小羊朝他看了一眼，像是嚇了一跳，就一溜煙的跑了，徒留下老羊在這裏跟他麵麵相覷。
老羊見到他一點都不怕，還朝他走了過來，低低的對著他咩了一聲，用腦袋來蹭他。
“嘿嘿，你還記得我是吧。剛才那個小家夥偷吃菜你怎麼也不管管啊？”顧常寧伸手摸了摸老羊的腦袋，問道。
得到他們家老羊回應的還是咩的一聲。
他們家這頭老羊長得很好看，一身白色的毛，頭頂長了兩隻彎彎的角，下巴還留了一簇小白胡子。小胡子被人編成了一條小麻花辮子，辮子下麵用紅繩綁住了，尾巴上還打了一個蝴蝶結，特別的好看，不用想會給老羊的胡子編麻花的肯定是他們家太奶奶了。
這頭老羊是他們家太奶奶養的，養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很是通人性。以前他見到每天早上起來他太奶就會拿著一把小梳子給老羊梳羊胡子，梳完之後又紮小辮子，可用心了。
每一次回來他都見到這頭老羊跟在他太奶奶的身邊，就是他太奶奶出門遛彎，這頭老羊都定會跟著他太奶奶出去。這會兒見到這頭老羊在家，他就知道他太奶奶一定是在家了。
果然，一抬頭就見到他們家太奶奶坐在大門裏麵的小凳子上摘豆子，老太太的麵前放了兩個籃子，一個裝的是沒摘的，一個裝的是摘好的。
“太奶。”顧常寧放開老羊的腦袋，抬腳往老人走去，半蹲下來跟他們家太奶平視，笑著說道：“太奶，是我啊，大娃啊，我回來了。阿爸阿媽還有爺奶他們呢？就您自個在家嗎？”他們家太奶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前幾年就有點不太記事了，他這麼久沒回來過家，也不知道老人是不是還記得他了。
若說他在外麵心裏最惦記的，大概就是家裏的老人了。
“哦。”老太太定定的看著他，像是才認出來他一樣，長長的哦了一聲，恍然道：“是大娃兒回來了啊，你阿媽他們啊，都出外頭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放學了啊？肚子餓不了？我去喊你阿媽回來給你做飯吃。”
“不著急不著急，我肚子還不餓，不用去喊他們回來。”顧常寧一聽就知道他們家太奶奶又記錯了時間，以為他還在讀書了。不過這會兒他也沒有去矯正老太太，壓住了老太太的手讓她繼續坐著。
這個時間要說吃晚飯就早了點，等會兒他阿媽就會從外麵回來了。他們家這些年都是他阿媽在做飯，他奶奶有時候也會幫忙，偶爾他阿爸也會露兩手，炒兩個菜什麼的，廚藝還算是很不錯的。
至於他阿爺，印象中他阿爺幾乎都不進廚房。
回來之前他也沒打電話回家，家裏人也不知道他回來的事，所以這會兒他也不知道他爸媽和爺奶他們上哪裏去了。
好在他們家太奶常年都喜歡守在家裏頭，每一次他們從外麵回來，第一個見到的肯定是他們家太奶，所以這會兒他也不急著去找人，不如先陪陪他太奶說說話。
看了一眼兩個籃子裏裝的豆子，顧常寧也隨手拿起一根去頭去尾，放到摘好的那個籃子裏麵，問老太太：“是我阿媽讓太奶你幫忙摘豆子的是嗎？咱們今晚炒這個吃吧？”
“是啊，晚上炒著吃的啊。你阿爸最愛吃這個豆子了，放點肉一起炒，你阿爸一頓能吃三大碗飯哩。”小老太太用不太靈活的手去抓起籃子裏的豆子，動作笨拙的摘頭去尾，一臉的認真。
從老人臉上安然的笑容看得出來老人的晚年過得很幸福。
老太太這些年的身體雖然不太好，忘性也大，不過對於很久之前的事，倒是又還能記得一些。
顧常寧對此早已經習慣了，要是問老太太昨天吃了什麼菜，老太太大概會記不得，但是要問他爺爺和他阿爸喜歡吃什麼菜，老太太倒是能說出個一二三來，記得的事情比他們還清楚了。所以有的時候他們也很懷疑老太太是真的病了還是假的病了，不過有醫生的診斷在那裏，這個事似乎又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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