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21 更新時間：11-09-04 07:39
在小鎮窄窄的樓梯之上
她隻能躺在靠窗的木板之旁
終日目視陽光的移動
頭發散亂 顏麵蒼老
二十幾年過去了 她還能祈求什麼
最難忘母親 死不瞑目的悲傷
父親是最先走的 他不知道
他的女兒 是怎樣地在一夜之間
被打成了這樣
……弟弟 弟妹還沒回來
那是她和這世界唯一的聯係
是她生命最沉重的負擔
恍忽中 一個慈祥的女人出現
那是她的養母 抱著她
親著她的小手 小腳
好聽的哩歌 又在耳邊響起
“三月三，薺菜開花賽牡丹。”
“薺菜馬蘭頭，
姐姐嫁在後門頭。”
淚水就禁不住地流出眼眶
“媽”泣不成聲的低低呼喚
早已成了淚人一樣
養母帶她走過了童年
父母把她接回了寬敞的家
戰爭年代的生離死別
如今畫上了一個完美的符號
於是 她有了兩個父親
又有了兩個媽媽
但那文化大革命奪去了她的父親
就在那天晚上 她被打斷了脊梁
多少個歲月就這樣過去
思念養母的心一直在生長
三月三 在故居
春意如潮湧在大堤上
她曾多少次和媽媽去拾荒
四月清明果
媽媽帶她在晴煙裏
她把映山紅插在媽媽的發髻
媽媽為她脫去軟祆
五月賽龍舟 七月指織女……
“姐，何苦呢？”
弟妹看見她眼中的淚
也禁不住心中一酸 失語哽噎
從此 她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從此 她就從她養母的生命中消失了
沒人知道她在哪裏
沒人知道 她還活著
沒人知道 她還在思念
思念養母 給她帶來無限美妙的童年
昨天 一則報導在把她尋找
《新四軍的女兒，你在哪裏？》報導了
二十幾年 媽媽的日日夜夜
如今 她老人家已病入膏肓
口口聲聲呼喚著她的小名
老人家唯一的願望
是再見一見自己的女兒
好心的記者為她呼籲
“媽媽，我在這裏，
你的女兒就躺在這裏。
她日日夜夜地在把你思念，
恨不得一下子飛進你的懷抱。
她多麼渴望你的愛撫，
多麼渴望聽你的謠曲，
多麼渴望再回到從前，
一輩子在你麵前，從不長大…… ”
“姐，你就見一見大媽吧？”
弟弟焦急地看著她
“見？不！”她吃驚的低聲叫起來
就象看見了蛇一樣
一片蒼白從她的唇上泛起
她一下子又顯得蒼老了許多
人世間有許多大門 都一一向她關上
今天她要關上這最後一扇
“媽媽，你就原諒你的女兒吧，
老天爺，你就原諒我的負心吧，
知恩圖報，乃人之常情，
我是如此這般的狠心。
老天爺，
你就當沒有我這麼一個人吧。
媽媽，
你就當沒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吧……。”
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這個晚上
世界上 倒下了兩個人影
所有的遺憾 再也沒有連接起來
這個晚上
養母緊緊地把她擁進懷裏
又向童年的鄉間小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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