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14 更新時間：21-05-02 09:45
那日
銀龍廟殿早已人滿為患，眾人砸香推爐，將任何不快發泄其中。
惟有老僧一人竭力阻攔：“褻神明，汝等必遭報應。”
眾人皆不省，捆其四肢擲於殿前，任人折辱。
銀龍座下即顯身於殿中，在數人足下救起老僧。
銀龍座下貴為仙神，於凡民眼中一見是驚又奇，不多一言，眾人便將他圍於中央。
人們似乎在觀摩一件稀罕物件，有的甚至引手去觸摸他的仙袍……
眾人皆呼：
“原來這就是神仙。”
“這模樣倒是俊俏。”
“光有一張皮有何用。”
“他不是龍嗎？變條真銀龍讓大夥看看。”
“……”
殿內哄堂大笑。
老僧口中念著阿彌陀佛，眾人乃益猖獗，遂對銀龍座下劈頭蓋臉一頓頓數落：
“你可別忘了你這廟殿還是我們父輩替你修的，今年的拜龍日，我們一如既往又是燒高香又是磕頭，半載已過，我們的禱帖為何還未歸還？”
“就是！莫不是升了仙位便忘了本！”
“如今出海放網亦不見魚來，家裏上老下小都要養活，生存艱難，你叫我們都喝西北風不成！”
“倉庫無儲備，魚蝦打不著，我們靠海而生，向外供應不出海貨，我們如何度日！”
“難不成你嫌我們動了你海中同類，一並讓它逃走了不成！”
“你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給個說法！”
“給個說法！”
“……”
……
銀龍座下則寬慰道：“諸位，近日九霄事物繁多，今夜必將諸位的禱帖一一還成。”
“我們大夥憑什麼信你，對比往年，還禱慢了不止一兩日，我家老母還等著抱孫子的。”
“求子你為什麼不拜送子仙，拜我銀龍殿做什麼？”
隻聞半空傳出一聲，眾人齊齊望向殿內一梁，但見一名小少年端坐於梁上。
那求嗣者隨手一指：“你又是哪裏來的閑人？”
小少年飛身落至銀龍座下身側，嗓門清亮道：“我便是那位給你還禱帖的閑人。”
那求嗣者直衝至人前，“你還的禱帖呢？為何還不靈驗！”
銀龍座下遂遮於小少年跟前，笑道：“諸位莫怪，幼子年齡尚輕，言語不妥之處……”
一人隨即打斷：“哼…原來神仙的種也未見有多少分寸，不過是個乳臭未幹，橫衝直撞的毛頭小蟲。”
此話一出，小少年便懟回：“你又懂得多少分寸，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跟一個毛頭小蟲拌嘴計較，你又是怎樣一個潑皮！”
那人眼冒綠光，怒火衝腦：“沒半點教養，哪裏稱得上仙神之子。”
小少年分毫不讓：“小龍不才，偏入了仙神之胎。”
那人氣得捶胸，銀龍座下拉回小少年，壓聲提醒：“勿逞口舌之快。”
隨之轉麵一笑：“諸位，如今天色已晚，禱帖之事本座定竭力…”
“還想打發我們走！”
“諸位不要誤會…”
即於是時，人叢中忽投出一枚雞蛋正打中銀龍座下之袍。
眾人皆滯，然不吭一聲，未幾複出一波怨者。
“禱帖還不成還充做什麼仙神……”
“也不想想是誰助他升的仙位……”
“如今我們打不著魚，無法為富戶提供海貨，食不果腹，可不就賴他嗎？”
“就是，再忙亦不忘先還禱，不然我們吃什麼喝什麼，得虧我們老百姓年年供著他……”
“……”
“禱帖是我失手燒毀的，要罵便罵，再者，難道你們就倚著禱帖過活，終生不知自給自足了嗎？”小少年話一出，底下刹時鬧之沸然。
“禱帖燒了！”
“這小毛蟲把我們大夥的禱帖燒了！”
“難怪這半載不見歸還，原來早已被毀掉了？”
“……”
婦女哭嚎，男人謾罵。
“這叫我們老百姓如何活啊…如何活呀…”
“最近出海網內無魚，原來都是你這小毛蟲害的，我們一家人吃不上飯，你替我養家糊口嗎？”
“香城那家富戶找我要了幾次海貨皆拿不出手，如今生意財路都斷了，誰賠…”
“你們當的什麼神，這點小要求都滿足不了……”
“我們過不下去，你們也別想好過……”
罵聲隨之轉為哀求。
一人跪執銀龍座下的衣擺，乞道：“仙神啊仙神，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另有數人同撚住他側衣擺。
殿內哭嚎一片……
眼前的這一副副嘴臉，小少年反感勝於心軟。
又有一人高呼：“仙神，我們大夥都快沒錢吃飯了，你發點銀子吧。”
“……”
未等銀龍座下回應，殿內便亂作一團，稍值錢的物件很快被人們哄搶，他們扒走牆體的彩瓦片，壁畫……
小少年欲要施法卻被銀龍座下攔下。
小少年急切道：“父王，你便如此縱容他人毀壞廟殿嗎？”
銀龍座下隻是搖首：“無妨。”
甚至，他的仙袍，頭上的簪冠均被攫取一空。
……
那夜回至九霄銀龍寶殿。
一仙婢見銀龍座下散發披肩，所穿仙袍僅剩中衣，未敢細問，隻道：“座下，神台又有了新的禱帖。”
銀龍座下未言一語，默然去了神台。
小少年跟在其後，二人前後立於神台前。
小少年問道：“父王，你累不累？”
銀龍座下疲憊一笑：“不累。”
小少年：“父王為何要如此縱著他們？數年來，他們從未有過感激。”
銀龍座下未言。
小少年忽道：“我想殺人。”
銀龍拿起一枚禱帖：“不可。”
小少年略顯不快：“我不喜歡他們像今日那樣對待你。”
銀龍座下合並二指，施法於一禱帖：“不喜歡便藏著，勿讓他人發現。”
小少年的麵色陰沉下來：“那便藏著將他們殺光。”
銀龍座下俯首看他：“你若犯殺戒，可知會受到什麼處罰？”
小少年：“不知。”
銀龍座下則笑道：“你瘋有人比你更瘋，你當九霄的兵官都是吃素的。”
小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難不成扒了我的筋烤著龍肉下酒吃。”
銀龍座下解頤一笑：“順便喝了龍血，煉了龍膽，將你扔入無底獄。”
小少年冷冷道：“那便先斬了兵官，再將那些人殺之後快。”
銀龍座下欠身輕拍了拍小少年的臉頰：“我的兒，你尚年幼，再不收起你那戾氣，你父王的仙帽遲早要被卸掉。”
“我要殺的都是壞人…”
“噓…”銀龍座下截下他的話：“如今你我尚在九霄，不比從前麟海那般為了躲避人類捉捕，潛骸竄影，苟喘偷活，切莫再動殺心，凡事皆忍。”
小少年眸中忽而有淚閃過，他抱住銀龍座下，埋著臉低聲嗚咽了一句：“我想我娘了。”
……
本章小少年：銀郎。
銀龍座下：銀郎的龍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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