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67 更新時間：21-09-15 02:57
自那一戰後，夜白便準備搬進忘憂。
“你是天子，將來是要輔佐我的人。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要忘記自己肩上的重擔嗎？”天帝看著收拾好行李，即將離開的夜白道。
夜白道，“女人怎麼了？要是沒有她，莫說是凡間，就連天界也將不複存在！天下蒼生不應該都受到天帝的庇佑嗎？為什麼死的是她，而天帝坐享其成，受萬古美名！”
天帝一隻手指著夜白，緊皺眉頭，厲聲問道，“你！所以說，你是希望死的是你爹嗎？”
“你知不知道，無憂就是你的天劫！若不是我，現在死的，就是你！”
“不是。”夜白吸了一下鼻涕，“我寧願死的是我！我從來沒有那麼喜歡過一個人，我都......我都準備向她提婚了。”夜白癱坐在地上，一萬年了，他就以為自己可以和她守在一起了。
“不是？嗬，我看分明就是。”天帝氣的發抖，“好啊，好啊！你走，你走！就當我沒你這個兒子！”
夜白行跪拜大禮，“天子德不配位，今自請辭去天職，永不回歸天庭。願天帝大人，福壽延年。”說罷，夜白起身，拿起行李一步步走出天子殿。
天帝站在夜白身後，看著夜白漸行漸遠的身影，內心百感交集。恍惚間又看見了夜白初次降世，隨著他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模樣。
那些時日，好像就在昨天。沒成想，那個追著自己喊爹爹的人，就長這麼大的。
天帝愣在原地，淚水模糊了眼眶，看著空蕩蕩的天子殿，自己的心也仿佛空了般。
夜白出生時，自己希望他一生平安快樂。可怎麼就會有個天劫呢？那個凡人，日日在自己神像前說他有辦法，以前他是不信的。
直到看到無憂，天帝徹底慌了。他是天帝，多年前害死一個凡人，就已經錯了，難道讓他去弑神嗎？他做不到。
那凡人同他講了入聖，聖都，乾坤台的神器等等。
那日，無憂大手一揮，自己都抵擋不住。自己見一切都對的上，這才信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天帝對著窗外拜了三拜，“我身為天帝，有愧於你，願修築靈台，供奉你一生。”
夜白正往忘憂走去，一個守衛攔住了他的去路。
“參見天子殿下。”守衛跪倒在地，手裏還拿著東西。
夜白無心理會，“你不必對我行禮，以後我便不是天子了。”
“這......”守衛起身，拿出手裏的東西，“無憂上神隕落前，托我將此物交予殿下。”
夜白一聽是無憂，慌亂轉身，拿起守衛手裏的袋子就拆開。
隻見裏麵裝著兩個木偶，男的是夜白的模樣，女的正是無憂。
夜白摩挲著手裏小小的無憂，呆滯了起來。小無憂一言一行都仿佛無憂活了過來，一萬年前的相遇，恍如昨日。
“如今看這瓊樓玉宇，但是有些心寒了。”麵前幾個神仙走過，談笑風生，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夜白走的時候，就帶了無憂曾給他寫下的書信。眾仙神都以為夜白隻是鬧著玩，畢竟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忘憂川那種地方，天子待不久的。
可誰也沒想到，夜白此一別，竟是永久。
夜白把這些書信重新裝訂了起來，對照著時間夜白一封，無憂一封。每每看時，都覺得無憂就在身旁，於自己麵對著麵對話。自己千言萬語，無憂喝著酒，簡單的回著幾個字。
攜芳殿也被他恢複了，周倚夢說，師父喜歡待在忘憂川人間的那一邊，說那裏日升日落，美的很。
師父說，有時候她想做個凡人，沒有神力，一生浮沉於世，也挺好。不用肩負蒼生，平平淡淡的。
無憂去後，天上人間的桃樹像是一夜之間蒸發了般，問起來，除了這天上的神仙知道什麼是桃樹，凡間的人都說沒見過。
夜白坐在一個山頭，他將天核水晶埋在了這裏。
“你為了蒼生殞命，現如今，凡人們都沒一個人知道桃樹為何物。”夜白披了件黑色的鬥篷，此時忘憂川這邊正下著大雪，“你離開已經有三千年了，今天我把書信都整理好了，寫了一萬年，整理的時候沒想到才花了三千年的時間。”
“我本想在山上多修些亭子的，周倚夢不讓。她說你喜歡這一山的風景，那些個閣樓都是你破例修的。”夜白笑了笑，“我若是修煉的快一些，估計早就和你在一塊了。”
“我父親在天界給你修了一個碑，我去過了。天界的人心都像被狗吃了一樣，都不知道去祭拜。不過你放心，我斷不會讓香火斷了的。”
“我下過凡了，世人既然不知桃樹為何物，我幹脆就把所有我的神像改成了你的模樣。我已經不是天子了，這天下蒼生的太平本就是你用命換來的，他們拜你是應該的。”
夜白對著地麵一句一句的嘮叨著，以前縱使有千言萬語想要對無憂說，可書不盡言，寫不完。現在有機會了，他在這一坐就是一整天，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就好像無憂還活著，在一邊聽他說話一樣。
天上的雪將忘憂川的半個地界全染白了，寒風凜冽，夜白緊了緊衣衫。
一張嘴，白氣從嘴裏冒出，沒飄多遠就消失了。
夜白坐在雪地裏有些出神，他盯著空白的地看了很久很久，忽然，他感覺雪地裏有東西動了一下。
他二話不說，翻起身就揉了揉眼睛。變出了一把刷子刷開地麵的積雪，隻見厚厚的白雪下，冒出一點綠芽。
“無憂，無憂是你嗎？”夜白喜出望外，坐太久腿麻了，起身時一個跟頭向前摔去。他弓著身子不讓自己壓住樹苗，一個側身躺在一邊。沒等麻勁過去，他立馬盤著腿坐下。
忘憂川山頭，夜白閉目施法。一道道法術從體內抽出，灌入麵前的樹苗。
小小的樹苗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
天上的雪下的更大了，夜白整個人都要被埋進雪裏，樹苗周圍卻幹幹淨淨。
周倚夢慌慌張張的往山上跑，“大哥，大哥，山下長出桃樹了，長出來了。”周倚夢跑的很快，一上山就看見正在施法的夜白。
她愣了愣，立馬拿出笤帚掃掉夜白身上的雪，拿了一把畫著丹頂鶴的油紙傘給夜白撐著。腳邊躺著的是鳳凰，兩隻黑貓。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等待，麵前的桃樹越長越大，大的要蓋住整個天了一樣。
臘月飛雪，桃花盛開，皚皚白雪中一抹粉色動人心魄。
鳳凰用頭頂了頂夜白，夜白艱難的喘了一口氣，白色的氣體從他嘴裏冒出。參天桃樹開始吸收日月精華，夜白黝黑的頭發一瞬間變成了三千白絲。
天地山河震動，鳳凰仰天長嘯，一股神力彙聚忘憂川。仙神震撼，匆匆趕往忘憂川。
夜白佝僂著腰。
幾千年了，他日盼夜盼都想再見一次無憂，看著眼前的參天大樹，他感覺這些年的等待忽然有了盼頭。
沒有結果的等候就像是一場冷酷殘忍的刑罰，一旦有了希望，這場刑罰都將會變成享受。
參天桃樹劇烈的抖動著身體，忘憂川山川分崩離析，雲層斷裂，直到桃樹停止吸收強大的神力，一道白光閃過，無憂一身粉色的衣衫出現在眾人眼前。
仙神瞪大了眼睛，掂量著這個人的出現。
無憂抱住夜白，眼裏全是淚水。
每一滴淚水滴落在地，都長出了一顆小小的桃樹。
“夜白，夜白，你醒醒，你看看我。”無憂聲音哽咽，眼前的少年早已沒有以前那般神采奕奕。
夜白睜不開眼，他的世界全都變成了白色。他想看一看無憂，可無論如何也看不見別的東西。世界就好像被白紙覆蓋，什麼顏色也沒有。他隻能聽見聲音，他聽見無憂哭了。
夜白摸索著擦去無憂的淚水，有氣無力的道，“湊近一點，我想聽你說說話。我什麼都看不見了，想聽一聽你的聲音。”
夜白聲音滄桑，仿佛經曆了萬千苦難。
無憂憋住眼淚，俯下身子湊近了夜白的耳朵。
“夜白，我回來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無憂想要施法，卻被夜白的大手攔住。
夜白握著無憂的手道，“我本就是天帝的一縷精魂降世，命運本該是長大修煉，輔佐天帝。我這一生，一眼就能看到頭。我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天帝隕落我也會隨之消散，所以我整日不幹正事。”
“幸得我遇見了你，那時我問你，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起初我也是不信的，直到看到你處於雷霆漩渦之中，我便心有不忍。分別之後，日夜思念，輾轉難眠，那時我才信了。”
“我心悅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你漂亮，又或者是善良，總之一見到你我就開心。”
“我是天子，這蒼生本就該我來守護。以前你說我下流，現在好了，我這也算是間接拯救了一下蒼生，總算是幹了一件好事。”
夜白聲音越來越小，無憂忍著淚水一句一句聽著。
以前覺得他嘮叨，現在隻想多聽他說說話。
夜白終是閉上了眼，他耗盡法術也沒能見無憂最後一眼。無憂耳朵趴在夜白的臉上，一動不動，過了很久很久。
天上的神仙不敢動，站著看。
天帝眼角也泛起了淚花。
茫茫大雪倒像是送別。
無憂抱著夜白的身體，眼神呆滯，不哭不鬧的給忘憂川下了禁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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