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76 更新時間：10-08-25 22:58
天高雲淡，午後焦灼的豔陽晃得人睜不開眼來，園子裏的知了大聲鼓噪，生怕主人們睡得太過踏實。一隊禦林軍穿過炙熱而空曠的街道，將梁府的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速將梁璧謙請來，立刻跟我們走一趟”。禦林軍首領砸開大門，聲色嚴峻。管家老徐跌跌撞撞跑進府中通報，過了片刻就見梁璧君一身淺碧色袍服，悠然走來。
“不知軍爺來找草民有何見教”？梁璧謙不卑不亢拱手答禮。梁家豪富，每年用於買太平的花費就絕不是個小數目，像今天這樣，官家公然上門尋事倒還是頭一回。
“梁公子誤會了，是我家大人想要見你，請上馬吧”。
“老徐，進去稟告老夫人，請母親不用為我擔心”。說著躍上馬背，跟著禦林軍一路往西，徑直來到一所宅院的後門前。梁璧謙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這裏是兵部郝尚書的府邸，他可不想跟這條老狐狸沾上任何幹係。
“梁公子請進，我家老爺正在東花廳等候”。門前的家奴引著他穿過東側的抄手回廊來到門前：“稟老爺，梁公子來了”。
“快請他進來”。郝綱急切回應道。
“草民梁璧謙謹領大人教誨”。他既不跪拜也不磕頭，神色平淡拱手為禮。門前侍立的家奴們都大感訝異，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朝中多少大員不都對老爺恭恭敬敬以禮相待？
“梁公子不必客氣，請坐”。郝綱吩咐上茶待客：“早就想跟公子好好聊聊，想不到公子卻好生自在，不將那些虛名瞧在眼裏，連個招呼都不打便不辭而別了，讓老夫著實記掛得很呐”。
“草民何德何能竟敢勞郝大人牽記”？梁璧謙微微一笑：“實在是鄙號煩事雜亂，況家母年事已高，不辭而別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大人海涵”。
“想不到，梁府大少爺的身手如此了得，睢王爺可真是好眼光呐”。郝綱看了他一眼，故意加重了“睢王”這兩個字的語氣。
“郝大人說笑了，睢王乃當今天子的叔父，在下一介草民怎敢妄想攀附權貴”。梁璧謙冷冷回應：“草民常年在外經商，習武既為強身又可拒盜，也是無奈之舉”。他當然知道郝綱豈會如此輕易就相信自己，微笑著接道：“數年前，草民所率的商隊在青州為流寇圍困，幸得睢王率大軍平叛剿匪，替草民解了困厄。說起來還是草民欠了睢王爺的人情，既是他老人家舉薦草民，草民必當要還他這份人情了”。
“你不等兵部的回文就私拋印信離開撫遠將軍府，不怕朝廷治你的罪麼”？說話間一個身著錦袍的年青人走進花廳，能在兵部尚書的府邸裏隨意走動，必定不是尋常之人。
梁璧謙認得他身後的白衣男子，正是當日在秦淮河上爭奪花魁薑笑笑時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家夥。他不僅微微一笑，歎了口氣道：“天下人誰不知道睢王權傾朝野，草民雖然不才，卻也不想把這顆不值錢的腦袋白白搭在裏頭，草民是欠睢王的人情，總犯不著用性命來償還吧”？
年青人不禁莞爾，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看來梁璧謙倒還不笨，他隨意在上手坐下，打量著眼前桀驁不馴的年青人。雖然自己對二叔心存顧忌，但他一大把年紀還在替自己南征北戰，念及他兩鬢平添的白發，心中畢竟有些不忍。眼前的梁璧謙比那老家夥更霸氣，簡直就是目中無人。
“大丈夫誌在四方，豈是閣下區區商人身份所能比擬的”？
“草民家中世代以經商為生，四海為家自由慣了，隻怕受不了廟堂上的約束”。
“既然你不願為朕所用，就不要怪朕以欺君罔上之罪滅你滿門”。
梁璧謙雖然知道此人的身份必定不同尋常，卻也沒想到竟然就是皇帝。不得已隻得跪下行了大禮：“草民不知陛下駕臨，狂妄濫言，請陛下恕草民不知之罪”。臉上的神情依舊平淡。郝綱不禁為他的鎮定而詫異，看來此人僅用月餘便平定了相王之亂，必定有其過人之處，否則以睢王的性情，決不會將他舉薦上來。
憑什麼二叔舉薦的人就是不同凡響？憑什麼隻有二叔能慧眼識俊材？他不禁歎了口氣，看來薑還是老的辣，也難怪皇祖母總要自己克製，讓他這個做皇帝的耐心等待：“不知者不罪，朕也不會因為你是二叔舉薦的人就會對你另眼相待”。他淡淡笑道：“朕知道卿的府上還有位公子，據說也是人中龍鳳，府上之事不妨交與兄弟操持，你還是安心去做撫遠大將軍吧”。
梁璧謙隻得無可奈何地磕頭謝恩，他知道這回一準又著了趙珩的損招。趙珩一直都在逼迫他出仕，屢屢遭拒。現在倒好，他幹脆躺下裝死，把個爛攤子扔給郝綱，讓兵部尚書出麵對付自己。
既然梁璧君已回到京城，暫離這個是非之地避其鋒銳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寂靜的院落裏隻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萬雷若有所思輕晃著手裏的琉璃杯，玫紅色的西域美酒散發著奇異芬芳。
“想不到連石佛都有心軟的時候，小心可別玩火自焚了”。陸濤一身白袍，陽光透過琉璃杯在他身上幻化出一片斑斕。
“心軟”？他冷哼道：“我不殺他隻是為了別的緣故，至於是不是在玩火自焚還用不著陸兄操心”。目光不經意掃過已修葺一新的暢蓴馨園，滿池荷花清香繚繞，曲苑廊橋幽靜無波，這一切都是為了等待女主人的蒞臨，想到此處眼中竟有一線柔情閃爍。
“他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雷哥就不怕日後又栽在他的手中，到那時可就真的萬劫不複了”。以他雷厲風行的性格怎會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難道當真如市井傳言的那樣，隻是為了爭奪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
“我原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也不止一次敗在他手下了”。萬雷忽然笑了，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於對方更是了如指掌，梁璧謙的不世之才又豈是自己所能比擬的：“眼下西北局是異常緊張，你這個皇帝身邊的重臣就沒有想過該如何緩解局勢”？
陸濤不禁一怔，湊上前去問道：“這就是你要我舉薦他的原因”？
“不錯”。萬雷嘴上雖如此回答，心裏卻異常茫然，難道對於他當真就沒有一絲手足之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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