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12 更新時間：21-11-22 21:28
時間不知過去許久，周圍人都搖頭歎息停下了搜尋的動作，皆認為找不到的時候，就聽到了顧書遇的顫聲，見他收了手。
顧書遇一直以為平叔不會離開他，但是當他看到躺在地上由半隻枝丫幻化成蒼白枯瘦，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老人時，他就明白了，不是不會，是能和不能。
顧書遇一直隱忍的眼淚終於像決堤的河水傾瀉而下。
“平叔，為什麼……”
大長老幾人看他這樣，就焦急趕到他的旁邊，看到平叔後，他們均神情悲痛，等理好自己的情緒後才看向顧書遇，都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大長老歎了口氣，看顧書遇像木頭一樣釘在哪裏，隻好揮手讓別人離開，他自己待了一會兒也離開了這個地方。
來的時候一群人，現在稀拉拉的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隻留下滿地的狼藉，和深陷泥潭出不來的顧書遇。
直到最後都沒有人發現安靜堆放著的骨頭正泛著不詳的紫黑色符文從碎石中緩緩升至天空，符文連著筋骨生出了新肉，勾動了天空還沒有散去的小塊烏雲，小範圍的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撒在周圍幹涸的土地上。
那雨淋在平叔已經沒有氣息的身體上竟然也讓他多了些怪異和鮮活，七竅冒出了新芽，不一會兒又消失在皮囊下。
這現象被一直看著平叔的顧書遇注意到，他擦幹淨糊在眼睛上的淚水，傾身想要觀察平叔的反應，卻因為用力過大摔在了地上。
這雙腿即使好了又能怎麼樣，他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什麼都沒有。
顧書遇的衣服被雨水淋得黏在他的身體上，嫵媚的腰線和圓潤全部暴露在剛好恢複視力的沉閣眼裏，他沉默著看在雨裏掙紮的人兒，頭一次覺得有人比他還可憐。
顧書遇根本顧不上其他，他用手勾著土和尖利的碎石，拖著酸軟的身子努力一點一點爬到平叔的身邊，看著老人恢複了些氣血的臉，他一雙血肉模糊的手顫抖得不知道放在哪裏好，慶幸和失而複得又將他被悲痛壓彎的脊梁撐得筆直。
平叔睜開眼睛看著他，眼神慈愛，好像有許多遺憾未脫出口，但老人的表情又告訴顧書遇他現在並沒有悲傷難過甚至連那些遺憾都不能算遺憾了。
“小主人，讓你擔心了。”老人的聲音聽著很是虛弱。
“爺才不擔心，爺就是覺得很突然……”顧書遇用手撐著自己支起身體，他才發現小腿已經有了力氣，不像之前那樣酸軟無力，可現在又如何……
顧書遇雖然想要多站站，但是小腿肌肉的刺疼還是讓他拉過輪椅坐下，抬手將平叔拉起來，平叔卻搖搖頭自己站起了身，對他能站起來的事實並沒有多少驚訝，但是肉眼可見的開心。
看來，他這一步棋下得不錯。
他遲疑著伸出手，最後還是拍了拍顧書遇的頭，顧書遇一愣，麵上沒什麼表情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平叔的手為什麼這麼涼，一點人的溫度都沒有。
他剛想要開口詢問，平叔卻像是看清他的疑問似的擺擺手，帶著他看向已經長好了血肉的沉閣，情緒有些複雜，但還是沉著聲說道：“現在，沉閣就是你手裏的劍，他與你已經結了死扣，斷不會背叛你。”
“什麼時候的事情？”
平叔看向顧書遇，眼睛裏的關懷再也擋不住，卻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此人可以替你擋下任何災禍，如此我也放心了，主人也應是放心的。”
顧書遇握緊拳頭：“爺知道，放心好了。”
說完話，怔怔不知所措的無力將坐在平老身後的他壓得喘不過氣，想到這場雨和平叔，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平叔，你……”少年張了幾次嘴，隻平白半嗬進幾口無用的空氣，“可是走火入魔了？”雖是疑問，但顧書遇心裏清楚，閉關周期未滿半截，走火入魔已過三生向來說的不錯。
顧書遇緊緊閉上眼睛，又狠狠張開他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這個雷劫可能不隻是要在沉閣的身上打下他的烙印。
“是因為雷芽嗎？”雷芽可以促進筋脈的修複，擴寬對他這樣快要好起來的腿疾有奇效。
“小主人，老夫修行差了火候，已危至自身，時日不多，如今已經到了盡頭，沒想到還能與你再見最後一麵，洞府中留有我的傳承，望沉閣小友繼承老朽衣缽，護少爺一生一世喜樂。我本是一截桃樹枝丫，幸得主人垂憐，苟活幾百年，已是心滿意足，現在又能為小主人你做最後一件事，我死不足惜。”
平叔咳嗽幾下，聲音嘶啞：“我該走了。”
平叔說完，身體如螢火般消散，顧書遇拚命消化平叔死亡的消息，蹌蹌踉踉地坐在輪椅上，直到沉閣碰到他輪椅的靠背，他才掩麵痛哭，任由沉閣關上洞府石門，布下禁製，推他回府。
原來這一切不過隻是曇花一現，他還以為那樣可怖的雷劫也不能帶走平叔……
大長老他們來顧書遇這裏看過幾次，見他沒有什麼異常，甚至還有閑心在離他自己洞府最近的山頂處建了一座涼亭，又讓沉閣引來了溫泉暖湯，就放下心來，隱約又提及之前下山曆練的事情。
顧書遇一旦下山曆練，顧家裏的東西是必須留在山上的，畢竟顧家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現在都還靠著之前留下的。
沉閣拿著新燒的醒酒茶走進端坐在涼亭下的顧書遇，他身形高挑秀雅，頭上綰著墨綠羊脂玉發簪，外罩冰絲雅竹褂，內著樓金雲紋滾邊，他指尖微握玉色酒樽，微趴在石桌上，眉眼熏得發嫣，一副粉嫩惹人欺的醉態。
“哼……好一個死扣……咳……”嘟囔完他看了一眼涼亭外站得筆直的沉閣，將玉樽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撐著石桌像向後倒在輪椅上，揚頭看著涼亭頂，兩行清淚涓然而下。
“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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