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20 更新時間:21-06-07 23:23
這樣說完,南下的行李很快便準備好了,隻兩個一大一小的箱子,裝了些路上換洗的衣物,其他的到川涼再置辦也不遲。
溯城多少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行李收拾好了,南下的船卻停了,路上的積雪沒人小腿的厚,學堂也停了,兩個閑人整日窩在屋子裏,宋疏林隨意翻著書房裏的書,江挽忠斜靠在沙發上就著宋疏林聽曲。
宋疏林說,“要不先讓蕭先生托人給你送一點過來,你的藥吃沒了怎麼辦。”
江挽忠一笑,“不用,任伯喜歡把事情做的麵麵俱到一些,快吃完也有一兩月的量。”
宋疏林拿了份報紙,在上麵看到了什麼忽然對江挽忠說,“你看今天的日報了嗎?”
江挽忠說,“還沒,有什麼稀奇的事嗎?還是政府又出台了什麼狗屁政策。”
宋疏林將報紙丟到江挽忠的胸膛上,“吳司令要結婚了。”
江挽忠聽到後未遮掩自己的驚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打開報紙看到吳司令結婚的消息占據了一整個版麵,“這還真算個新鮮事。”
宋疏林眼神有著些微的變化,“聽說新娘是青樓的頭牌崔珊姑娘,我當司令沒有折花問柳的喜好,一介凡人終究難逃真難逃一個”落俗”。”
江挽忠聽出了宋疏林話裏有話的譏諷,於是平複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給自己的震撼,一臉包容妥帖地走到宋疏林臉前,“聽說吳祚榮去戲院給你賠禮道歉去了,可惜你沒在,這可不是我憑空胡說的,你的一票戲迷都瞧見了。”
宋疏林自己都沒察覺到話中的譏諷之意,於是像被人看破了什麼小心思那般,臉上蒙上了一層不明所以的紅色。
“我沒有那個意思。”
江挽忠說,“有這個意思也沒什麼關係,男人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在再常不過了,何況是不可一世的吳司令,有了一代接一代的傳承,才能有成就春秋霸業的雄心。”
“一代接一代的傳承,那江少爺。。。”宋疏林暗自嘟囔了一句,卻被江挽忠聽了個模棱兩可。
“嗯?”江挽忠留神在宋疏林身上,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喜之色,與欲言又止的後半句話像什麼東西一樣同時堵在了兩個人心上半上不下的位置。
宋疏林一雙眼睛忽然就空洞了下來,像一下被脫拉進無數個站在別家屋頂,抬頭看人間明月夜時的遊魂。
宋疏林定了定神,暗自苦笑一聲,“沒什麼,順其自然吧。”
江挽忠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砸了個不知所措,可也能從其中察覺到分毫,往後的日子依舊有無限個悠遠的恣意融化在兩人中間,隻是宋疏林從稱呼江挽忠一個“唉”又變回了初相識時候的“江少爺。”
南下的船不日便開了,商貨的船等不起,他們總有辦法讓停在半路的船也動起來,南渡的船便占了這個便宜。
要走那日任伯反複叮囑宋疏林照顧好江挽忠,藥要何時吃,絕不能受一點風寒,衣服又多拿了幾件,貂裘披在身上又重又麻煩,但確實保暖,江挽忠拗不過任伯,還是披著了,宋疏林站在江挽忠身邊就顯得單薄多了,於是下了車江挽忠就把貂裘披在了宋疏林身上,宋疏林一愣,張嘴要說什麼,被江挽忠的話逼了回去。
“穿著吧,輪椅要盛不下我了。”說著便往宋疏林身上裹了裹。
臨上船時,刮了一陣大風,原本匍匐在地上被人踩實了的雪又被卷了起來,接在蒼白的天際線上,像又迎來了一場大雪。
宋疏林剛踏上甲板,看了眼身後的江挽忠,白色雪裘安然在他的肩上,那雙眼睛落在江挽忠身上的時候,讓他心裏忽然一顫,登時覺得那張臉像開在冰天雪地裏的一抹濃墨重彩。
那個夢悄無聲息地又進入到他腦海裏了。。。
一陣風後,水麵還算風平浪靜,江挽忠的包間不小,光是臥室就有三個,兩人沒商議,宋疏林便把行李分開自己單去了一個臥室,江挽忠沒說什麼,隻是在心裏十分別扭地笑了笑。
“如果沒風,陪我去船上走走吧,畢竟我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
宋疏林很快把行李放好,看著一臉期待的江挽忠臉沉了沉,“江少爺見諒,任伯囑咐過,不讓您受風寒,還是在房間好好呆著吧。”
江挽忠聽到宋疏林的話心裏又咯噔了一下,賞景什麼的狗屁心情都沒了。
他忍不住開了口,“多久都沒見你這麼叫過我了,怎麼又跟我客氣起來了。”
宋疏林眼見著的鬱色也不收了,堂而皇之將一張比窗外冬色更冰涼的臉浮了出來,“我不是一直這樣叫你嗎,江少爺我不該跟您有半分的不客氣。”
江挽忠撐著拐杖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走近宋疏林,“想必你也是第一次出門,是對家裏有什麼不舍嗎,沒事,有我呢你怕什麼。”他剛要伸手將宋疏林攬過來,就被他借故移開了。
“你心裏裝著什麼事嗎,有什麼不能跟我講的,把你氣成這樣。”
“我。。。我是”蝶”裏的殺手,你沒忘吧。”
“嗯?怎麼忽然說起這個。”江挽忠大概知道了宋疏林要說什麼。
“我把刀對向你的事你也沒忘。”
“沒忘。”
宋疏林的臉死氣沉沉的,他長舒一口氣,嘴角帶笑眉頭卻皺緊了,身子斜斜地靠在窗戶旁,臉上的輪廓被不亮的光線勾勒的十分好看。
“那個冬天也是這麼冷,冷得讓我覺得骨頭要長在地上,下一秒就要被我沒見過麵的娘帶走了,瀕死時我想,再也不要這樣活著了,被人生下來,平白無故地受了回罪。沒想到,老天沒能遂了我的願,叫人把我救了起來,化開了我凍僵的骨頭,我以為忍受了那麼久的苦,這會準是福報終於要來了,誰知道轉眼又被送進那個嗜血的地方,幽暗得像地獄,見不著陽光隻聞得到血腥味,我想我的命數終於盡了,不如幹脆讓他們把我打死,結果又奇跡般地走出了那個地方,還遇到了你。”
江挽忠呼吸一滯,他知道從“蝶”裏走出來的人肯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可從宋疏林嘴裏聽到這些,他還是忍不住心裏疼了一下。
“江挽忠,我殺人,手上沾滿了血腥味,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這輩子我爬不出來了,隻求下輩子能投個好胎,你不該。。。。。。你不該對我這麼好,讓我有了活著的念頭。”
窗戶隔絕了冬天徹骨的冷意,屋裏的爐火卻怎麼也化不開眼前人心頭的一點冰霜。
江挽忠愣在那裏,心口覺得圍住的高牆忽然破了個口子,眼見著就要決堤。
宋疏林眼眸低垂著,眼裏有似有還無的悲傷,窗外半陰的天終於全陰了下去,一場雪藏在雲後麵看著要下。
“嘡啷”一聲,一把藏在宋疏林袖口裏護身的小刀順著宋疏林的手掌滑了出來掉在了地上,宋疏林仿佛失去五感那般,沒有知覺,直到江挽忠走到他身邊將他的手抬起來,說了聲“流血了。”他才看到血順著他的指尖滴在了地板上。
“這些利器不要貼身放著,容易傷了自己。”江挽忠去房間拿出醫藥箱,坐在宋疏林旁邊給他擦藥。
“疼不疼?”他握著宋疏林的手有些冷,還有一些發抖。
宋疏林搖搖頭,低頭看著江挽忠,“還好。”
“是我。。。是我自私了,沒替你考慮到這些,我會注意。”
雪開始下了,江挽忠將宋疏林的手包好抬頭朝宋疏林笑了一下,轉頭回了房間,宋疏林呆站在窗前,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滋味,隻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疼。
半夜船有些顛簸,宋疏林難得的沒有倒頭就睡,沒有月光,海上好像還有別的船,燈光一下下打在窗戶上。
江挽忠有些暈船,從下午開始一口東西沒吃,胃還是有些不舒服,他起身在藥箱裏找了暈船藥一瞬間想到什麼又把藥放了回去,心想“該把藥箱放在他房間裏的,他萬一也暈船怎麼辦。”
輾轉反側半天,他一把抓起暈船藥胡亂裹了幾件衣服便出了門。
宋疏林聽到江挽忠開了門,隨即又聽到幾聲微弱的敲門聲,他沒有反應,聽著江挽忠在門外輕輕踱著步子,隨即又響起一陣敲門聲,江挽忠壓著嗓子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疏林,睡了嗎?”
“沒有。”
“你暈船嗎?”
“不暈。”
“哦。。。。。。船艙太冷了,我能睡你旁邊嗎?”
宋疏林開了門,就看到裹成粽子一樣的江挽忠站在自己的門口,“進來吧。”
江挽忠躡手躡腳的進了房間,隨即發覺自己為什麼像做賊一樣,便直了直背,脫了厚厚的棉衣躺在宋疏林身旁,一股暖意登時就流竄在了江挽忠身上。
兩人沉默了良久,但江挽忠知道宋疏林還沒睡,他睡著的呼吸跟現在不一樣。
“我是不是不該說那些話?”江挽忠盯著宋疏林的側臉。
“哪些話?”
“就今白天說的話。”
“可你說的也沒什麼不對的。”
“我應該安慰你。”
“。。。。。。”宋疏林沉默良久,江挽忠看著他的眉頭又皺了皺,於是伸手按住了他的眉心,將他的眉頭揉開。
“我想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也想留在你身邊,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好的,可是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多心思,每接近你一步我都如履薄冰,生怕我靠的太近你便走了。。。。。。往日的那些痛苦我不能替你承擔分毫,我隻想未來能站在你身邊護你的周全,這個機會你給嗎?”
宋疏林微微抬起眼皮,沒有開口,船艙內哪裏好像漏風,讓宋疏林身子一顫鼻子一酸。
江挽忠良久沒有得到回應,於是你將臉抬到宋疏林臉前,說:“你是哭了嗎?”
“沒有。”
“那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
“剛剛我說什麼你沒聽到啊?!”
“聽到了。”
“那怎麼不說話。”
“不想說。”
江挽忠笑笑,一顆心終於沉到肚子裏,隨著搖搖晃晃的船,終於“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好多了。”江挽忠漱漱口,把暈船藥拿出來磕了兩粒在嘴裏吞了下去。
“你要吃嗎?”
“我不暈船。”
江挽忠重新回到被子裏,將離他三尺遠的宋疏林勾在了身邊,低頭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
“我沒有吳司令那般的豐功偉績,將來恐怕除了”江挽忠”這三個字什麼都留不下,要那麼多的子子孫孫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按自己的心意過完這輩子就得了。”
宋疏林一愣,一瞬間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於是終於放鬆下來,不自覺地往江挽忠懷裏縮了縮,隱隱約約覺得手掌還有些痛,下一秒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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