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開重春  第一章此處寒枝驚鵲

章節字數:4767  更新時間:16-11-17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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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時節,大雪如絮,連天不息。嘉平城“躍金酒樓”的曹朋金抱著暖手爐,和幾個夥計站在櫃台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話:“今天早點打烊了吧,都沒客人,冷死了。”二狗子看看街上寥落的行人,天空雲層一片鉛色,這場雪已經下了兩天兩夜,老人一向愛說:“入伏頭場雨大,入冬頭場雪大”,看來這個冬天不太好過了。他習慣性的探頭在街上又瞧了一眼,申時已過,一些耐不住的商號已經開始指揮著夥計上鋪板,斜對麵的花街卻是人來人往,老遠都能聽到“重春樓”裏如仙樂般縹緲優美的絲竹之聲。

    他轉頭說道:“最近那個人都不常來了吧?好像很久沒見著了。”另一個夥計陶恒接口說:“可不是?以前總愛來這裏買酒,一買就是好幾壇,真是看不出他這麼好酒量。”曹朋金凍僵的臉上總算浮起了笑意:“我們賣的可是地道的老酒,除了這,周圍地兒還能上哪兒買去?”這時一個客人進來叫菜,曹朋金讓夥計過去招呼,正說話,街上由遠及近響起一陣馬蹄聲,片刻間就到了店門外,曹朋金眼睛一花,來人已經翻身下馬,笑道:“曹掌櫃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喲,這不是江公子嗎?貴客、貴客!”曹朋金急忙迎上去,一邊一疊聲地叫人上茶一邊將他往裏麵讓,“江公子上次來小店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今兒光臨真是蓬蓽生輝。”被稱為“江公子”的青年安然就座,接過二狗子端上來的銀針白毫,優雅的用碗蓋撥了撥漂浮的茶沫,這才含笑道:“前段時間去了趟南方,剛回來嘉平,想到這裏的朋友就過來了。”

    曹朋金左右看看,聲音一低,“江公子您是去探親?南方不太平啊,我聽那邊過來的親戚說,前朝的餘黨在冒頭,嵐王爺正帶兵圍剿呢。”

    江公子“哦”了一聲,道:“是啊,那邊現在亂的很,我也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啜飲了口茶,看了外麵一眼。曹朋金商道多年滾打,最會察言觀色,這個客人舉止言談不俗,非富即貴,既然對方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深談,有些事就別多問,當下笑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那江公子今天是還要五壇酒送過去?”

    江公子卻不說話,望著門外的大雪,半晌才問:“他還常來買酒嗎?”曹朋金答:“不了,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了,寒露以後連街也很少上。”

    “是嗎?”江公子淡淡的應了聲,忽然微微一笑,站起身輕輕彈了彈衣袖,說:“那煩請曹掌櫃再多準備幾樣小菜一並送過去。”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看那分量足足有十兩,遞到曹朋金手中道:“菜做的精致幹淨些,我相信曹掌櫃的手藝定不會令人失望,嗯?”

    曹朋金心頭大喜,急忙接過應了聲“好好”,恭敬地送他出了門,這才回頭洗了手親自下廚,二狗子在一旁笑道:“江公子果然出手大方得緊,那個人真有福氣,隻可惜是那種身份,還是個男人。”說完嘖嘖兩聲,旁邊陶恒撇撇嘴,哼了一聲:“不過是長得好看些罷了,靠別人養活丟他祖宗的臉!這個江公子也沒眼光,那麼多錢,養個女人也比養個男人好啊!”曹朋金從廚房出來剛好聽到這話,嗬斥道:“胡說些啥?幹活去,亂嚼什麼舌頭?”

    江碧沉牽著愛馬“銅雀”一步步在街上走。這嘉平城地處漢水以東,銅柏山脈以南,為當今聖上二哥燁親王的封地,境內漢水水道交錯,五穀水產豐盛,南下北上的商賈往來十分頻繁。一直以來燁親王在此雄踞,若論兵馬實力,在諸王之中可居前列,隻是此人為人謹慎小心,鋒芒內斂,縱使朝中對他多有壓製之意,可是北有蠻族覬覦,南有叛黨窺伺,朝廷一時顧及不了,許久以來倒也相安無事。

    嘉平是漢江重鎮,其中永泉街樓號林立,百貨聚集,是頭號擲錢的去處,在這奢靡之中,重春樓尤為熱鬧。江碧沉緊了緊領子,雪花沙沙地拂過他青色織錦雲紋的大氅,一身素色長袍用錦帶紮得精神,腰間一對羊脂玉佩隨著風聲玎璫作響,抬頭看去,一眼便望見了“重春樓”角樓上紅如烈火的燈籠。

    今天這門口照常有人在吵吵鬧鬧,他徑直轉過正門,走向一邊的清風院。門口有個瘦弱的書生指著門上的對聯喃喃念道:“花開重春,一春清風,一春明月;逍遙一世,半隨落花,半隨流水。”末了加上一句:“好像還不錯。”

    又是個酸秀才。江碧沉搖頭笑了笑,把韁繩拋給下人自己進了樓,一踏進去,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麵而來,因淳於明不喜歡太暖,門窗半敞,沁涼的香味從鼻端順喉而下,人一下清醒了很多。他解下大氅,叫:“阿明,我回來看你了。”身後一個聲音跟著響了起來:“這裏果然雅致,布置的好簡單!”

    哪個不知趣的跟進來了?江碧沉皺了皺眉,正要回頭,一個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站在寒枝閣裏東張西望,不時發出一聲讚歎:“這個椅子的雕花好漂亮,花瓶也很貴的樣子啊!”江碧沉看著他在廳裏轉來轉去,這個人不是方才門口那個書生?看他一副清清秀秀的樣子,竟然這麼不知禮數,難道沒看見這裏有人在了嗎?

    他臉色微微一沉,媽媽劉殷小聲賠笑道:“江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這位客人也不知道他是怎末溜進來的,我們這就請他出去——”書生耳朵倒尖,轉身說:“為什麼我要出去?我也出錢不就是了?”他朝江碧沉一抬下巴,問:“他出多少錢?”

    劉瑛“嗐”了一聲,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江公子是這裏的常客了,這位客人你還是改日——”話音未落,那書生摸出一錠銀子,笑:“既然這樣那就好辦了,以後我也常來,不就也是常客了?”說完一把把銀子塞到劉瑛裏,“這是定金,夠不夠?不夠我再加!”

    劉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江碧沉倒是先笑了起來,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睛在書生臉上轉了一轉,他總覺得這個人有幾分眼熟,隻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正疑惑間,樓上有人慢悠悠地開了口:“若想要包下我,那也得看看有幾分能耐了。”

    江碧沉抬頭笑道:“總算出來了,聽見我來也不迎接迎接,真無情。”

    “無情啊……我不一向如此?”

    書生低低“啊”了一聲,樓上這人聲音裏含了三分笑意,語尾處卻隱隱有一絲傲然風骨,這樣風塵地方,怎能有如此凜冽之音?他轉過身,一位錦袍男子正緩步下樓,修長幹淨的手指順著扶手慢慢滑過,長發垂肩,發黑如墨,一縷幽幽的冷香忽然在廳內彌漫開來,時間在這一刹那變得空蒙,書生仰頭望著他,隻覺得呼吸一滯,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原來世上。。。。。真有美男子一說。

    他隻顧怔怔的站著,直到淳於明忽然傾身過來,嘴角似笑非笑,對著他的臉頰輕輕吹了口氣,笑道:“我道是哪家的少爺,卻原來是個丫頭。”她才猛地回神,看見他的眼睛掃過自己的臉側,臉登時騰的紅了,方才闖門的底氣在男子淡淡的一眼之中煙消雲散,囁嚅道:“我,我,我隻是。。。。。。”她不自覺地又退了一步,江碧沉站在她身後,他倒是沒有看出來這個書生其實是個女子,此時打量半晌,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毓,毓兒。”她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妥,自己的閨名怎麼能隨便告訴別人?淳於明眼尾微微一斂,這女孩子的臉一急更是紅透,女人果然麻煩。他習慣性地微微揚起了下頜,笑道:“我不怎麼喜歡女人,出去吧。”江毓兒一怔,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江碧沉搖搖頭,這時有人在門外報說躍金酒樓的菜已送來,便上前笑道:“既然來了,你就這麼趕人走,忒心狠了些。”淳於明聞言看了他一眼,江碧沉已對毓兒道:“我叫了幾樣小菜,雖說不上精美,倒也有些風味,若是姑娘不嫌棄的話——”

    淳於明斜靠在長榻一角,小小的白玉杯子間或啜飲一口,更多卻隻是拿在手裏慢慢旋轉。

    江毓兒有些不安的坐在桌邊,之前乍見他時覺得此人太美,眉眼之間全是風情,此時坐在他麵前,感覺到他含笑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那個江公子一直在挽留她一定會奪門而逃的。

    “毓兒姑娘,毓兒姑娘?”

    “啊?”江毓兒抬頭,見江碧沉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忽然開始想:這個江公子笑起來真好看,既不文弱也不輕浮,正好像戲文裏說的那種濁世佳公子啊。她微歎一聲,府裏總是些要麼比她大很多,要麼比她小很多的人,偶爾出去也見不到幾個年輕男子,爹老說自己該長大了,不要老是幻想些奇怪的東西,要學會言行雍容,端直有方,可是不會就是不會嘛,強迫也沒用。

    這女孩兒又在走神。江碧沉托著腮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指甲,眼角餘光看見淳於明那家夥嘴角的笑,切,自己也算是風流倜儻、對付女人也有那麼一手,這個十四五歲大的小姑娘,對著他居然不停的走神,莫非去了一趟南方,自己套話的功力就差了?

    江碧沉給自己倒了杯酒,看了江毓兒一眼。見過不少女人,可是能讓他有似曾相識感覺的不多,他相信自己一定在哪個地方見過她,而且絕不是尋常地方,略一沉吟,他笑了笑:“姑娘是本地人士?”

    江毓兒搖搖頭:“不是。”

    “哦?那是?”

    “理州人。”

    “就在附近。”江碧沉彈了下杯壁,“這麼大的雪,你一個女孩子自己跑來嘉平?這裏有親戚?”

    “啊?嗯。”江毓兒點點頭,暖玉一樣的膚色在室內有種異樣的暈彩,江碧沉很有興致的打量著她,這個看起來嬌怯怯的女孩兒,怎末會想到來青樓找男倌,而且還那麼像“硬闖”?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淳於明忽然問,一隻手指在額發上繞啊繞。

    江毓兒看了他一會,很肯定的回答道:“重春樓,青樓。”

    “姑娘你,咳咳,”江碧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那你跑來重春樓是——?”

    “玩啊。”女孩兒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青樓不就是讓人玩的地方?我有的是錢。”江碧沉聽得眼睛發直,她真的懂這意思?瞟了一眼窗邊,淳於明也正含笑看著江毓兒,見自己望過來,眼尾一挑,很有種調逗的味道,江碧沉微微一怔:這家夥要幹什麼?

    這時淳於明已經站起身,江毓兒看著他提起酒壺自飲了一口,然後走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彎下腰衝她一笑,那笑帶著濃濃的酒意,江毓兒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就被他拽了起來扔到了床上。江毓兒被摔得有些頭昏,還沒來及直起身子就聽見淳於明說:“江碧沉,你是一起呢,還是自己出去?”

    一起?什麼一起?

    江毓兒眨眨眼,猛然間明白過來,尖叫一聲想要坐起,這時一雙手輕輕把她往裏一推,一個人呼吸柔緩,吐氣如絲,在她耳邊吃吃地笑:“你不是想和我玩嗎?想怎麼來,都隨你。。。。。。”

    “我,我其實不是。。。。。。。”江毓兒一張臉急的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一時之間竟沒想到要把淳於明推開。

    “嗯?其實不是什麼?”淳於明反問道,寒枝閣突然間安靜下來,窗外漫天大雪如停止了一般無聲無息,一縷發絲從他肩頭緩緩垂下落在江毓兒的臉上,一直酥癢到了她的心底。天哪,江毓兒聽得到自己如鼓的心跳,那位江公子居然真的走了!

    “你不是來找我玩的麼?”淳於明故意在“玩”字上加重了語氣,光滑有力的手指在江毓兒臉上劃來劃去,慢慢滑到了她的唇上,曖昧的姿態和語言,江毓兒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找錯人了。。。。。。。天地良心,她的確是一時好奇來青樓找男倌玩,而且聽人們說寒枝閣裏住了位很紅的美人,於是什麼也不管的跑了進來,可是,可是,她其實隻是想找他喝點酒,說說話啊!

    “不是!我不要這樣玩!”江毓兒漲紅了小臉,扭動著想要撐起上身,淳於明早就按住了她的手,眼底冷意一閃而過,江毓兒怔了一怔,看著剛才一瞬間陌生至極的淳於明嘴角緩緩爬上一抹玩味的笑,問道:“你,姓什麼?”

    這個問題來的太突然,江毓兒的腦海裏還殘留著方才那絲冰冷的眼色,怔怔地答道:“江。。。。。。”

    淳於明揚起了下頜,江?“剛才聽到姑娘說想包下我,你認識我?”江毓兒點點頭:“我的丫頭經常說起你。”

    他笑的很是溫柔:“你的丫頭?真榮幸。那我讓你滿意了嗎?”江毓兒繼續點點頭,立刻又搖搖頭,淳於明皺了下眉:“原來如此,是我的過錯了。”拈起江毓兒的下巴,含笑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江毓兒倒抽一口冷氣,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歎氣道:“行了,別玩了。小女孩不懂事,你嚇著她了。”淳於明看著身下的江毓兒,頭也不回地道:“還不是因為你?”

    江碧沉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頓了一頓,道:“你還想那樣到什麼時候?”

    大白天的,雖然這是花柳地,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女子這樣曖昧地相擁,實在不雅。

    淳於明微微一笑,左手在江毓兒後腰一抬,她順勢坐起,抬頭見江碧沉站在她的麵前文雅沉靜地道:“江姑娘,天快擦黑了,姑娘還是快回去吧,以免家人擔心。”

    江毓兒詫異地看著他,這算什麼?算是趕她走嗎?淳於明在她身後抱臂含笑,柔波一樣的眼色掩沒在黃昏的陰影裏,她嘴角忽地一翹:“後會有期。”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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