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8 更新時間:11-08-25 21:13
“那香,”江碧沉朝香爐努努嘴,“你添的?味道不錯。”
李昭離笑了笑,放下茶為他把腰帶係上,一麵把香囊玉佩掛好一麵問:“你要去封地了?”
江碧沉的眼睛隨著她的手轉來轉去,聞言望向門外一地陽光,唇邊一訕,“那是最好的歸宿。”見李昭離一雙眸子沉默地望著自己,他本想輕描淡寫地一笑,最後還是輕輕道:“沒什麼,真的沒什麼,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父皇也希望我如此,對大家都好。”
“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昭離低頭把他領口整理妥當,轉身倒了杯熱茶放到他手中,“夷笙……”
“什麼事?”江碧沉笑著道。
她沒有笑,至始至終笑意就沒有漫進她的眼睛。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過兩天他們就要來接我,我很快就走了。”
江碧沉端著那茶,聞言慢慢放在桌上,“是麼…。。”李昭離說話時一直沒看他,他卻看得目不轉睛,突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李昭離詫異地看向他,他也一字一句地道:“你究竟是恨我,還是恨我父皇?我問了他,他說他的確不知道那次交易,但對大當家有愧是事實。他臨終前下了旨,要太子不到迫不得已不要為難白玉樓。也許你不相信,可這已是他作為王者所能做到的一切。”
李昭離咬著唇沒有說話,看她這樣,江碧沉的語氣忽然輕了,“你還要他跪下來請求大當家寬恕麼?”
“夷笙,我不是——”
“他已經死了,我替他跪行不行?”江碧沉說著果真就要跪下去。李昭離一把把他扶住,心中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長歎一聲,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夷笙,我不是恨你或者你父皇,我隻是……所有事端都是因江家而起,我終是無法釋懷,我實在過不了自己那道坎……”
“不會的,昭離!”江碧沉抓著她的手,像抓著人生中最後一縷陽光,滿懷著希望哀求道:“或許再過一段時候會好一些,對不對?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會陪著你,你也陪陪我,我們一起把這段時間都撐過去——”
李昭離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明明心裏有些軟了,腦海裏卻清晰地浮現出鳳求凰和淳於蓮的笑臉,終於咬咬牙,推開他的手堅決地道:“夷笙,我們還是分開吧,我如今根本無法麵對你——你就當是我負了你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獨剩下江碧沉麵如死灰地站在屋裏,半晌跌坐在椅上,仰頭望著屋頂梁上的花紋,輕輕綻出一個笑容,“報應……報應……”
接下來的幾天,江碧沉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第三天早晨,白玉樓的馬車來接李昭離走,除了來時的東西,她什麼也沒帶。他看著她挽了個小小的包裹,素衣素裙,低著頭走到馬車前,遲疑片刻,終於回頭望了自己一眼。
他心頭一動,見她拿出自己送她的撥浪鼓輕輕一笑,那笑容淒婉溫柔,幾乎能看見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這個我帶走了。”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不斷點頭,目送她登上馬車放下竹簾,那動作既快又緩,每一個細節都仿佛用刀刻在了他的心裏,他想他這輩子都不能忘記這一幕。
“保重。”他沙啞的嗓子裏擠出這句話。她點點頭,從半卷的簾後露出半張臉,“你也是,保重。”
“李姑娘,可以走了嗎?”前麵的車夫扭頭問她,她頓了頓,答道:“走吧。”
江碧沉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克製住自己不去看那駛去的馬車,直到明畫怯怯提醒說李姑娘已經走了,這才回了頭。
今生還要送幾個最愛的人走?
他不知道,亦不想知道。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把伺候過李昭離的夢歡找來,她的懷裏猶自抱著那隻雪白的貂兒,他道:“跪下。”
夢歡驚惶地跪在他麵前,雪貂跳出她的懷抱,在光潔的地板上一陣東張西望。江碧沉自己過去抱起,撫著它的毛,輕輕道:“你不要打量本王不清楚是誰把信裏的消息傳遞出去,但是本王如今不想再深究了,即刻離開王府,別再讓本王看見你。”
夢歡哆哆嗦嗦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看頓時沒了勇氣辯解,磕了頭由人領了出去。
江碧沉的眼睛動也未動,吩咐所有人都下去後,這才對著小滑頭柔聲道:“這府裏,你是不是也呆膩了?那我們去嵐水下城,那裏跟這裏不一樣……”他抱著小滑頭呆呆坐了許久,然後去了蘭芷雅榭外,那裏已是人去樓空。雖然人才剛走,看在他眼中卻不啻是一個荒園,往日的繾綣情濃,更讓這裏成了他不可觸碰的禁地。他在園門外靜靜站了一陣,親自把門帶上了。
他去看過江自南的母妃一眼,她已變成太妃,在眾人麵前滿臉是笑,唯唯諾諾。江洗墨賜了她許多東西,讓她住在一座向陽的宮殿裏,江碧沉帶了些進貢的瓜果去,心想她的一生,大約也就是這樣了吧。
站在江自南的墳前,獨自把香燭和紙錢點上,他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碑上清晰的字跡,這麼多天以來,心頭第一次平靜如水。
“四弟,三哥曾說要為你報仇,但或許三哥一開始就錯了……”他喃喃著歎了口氣,望望墳上隨風飄動的一串串紙錢,沒有再說下去。
不久後他帶著王府上上下下,朝著他多年前就該去的地方,他將來的戰場,義無反顧地去了。
時光荏苒,轉眼間已是半年後。
白玉樓在河南南部有座分堂,叫做玨堂。入夜時分,堂主冉還人從外麵風塵仆仆地回來,剛端上茶喝了一口,屁股還沒坐熱,常常在他跟前做事的小姚就急匆匆地稟告道:“堂主,不好了,幾位旗主打起來了!”
“什麼?”冉還人的臉上頓時一冷,不耐煩地問:“為了什麼事?”
“是、是……”小姚囁嚅著說不出來,冉還人罵道:“半天說不出個字,到底是什麼事?”
“劉旗主在酒館裏喝醉了,戲弄了安旗主的相好,後來就——”
“丟人。”冉還人冷冷丟下這句話,不予理會,小姚不知如何是好,隻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後麵,一刻鍾後冉還人果然便受不了了,一甩袖子怒道:“煩死了,帶路!”
到了店子上樓一看,已經打得差不多了,三個旗主趴得趴喘氣的喘氣,幾個隨從和一個姑娘正在收拾殘局,見冉還人陰著臉進來,姑娘嚇得手上一顫,一個剛撿起來的盤子掉到地上,嘩啦摔得粉碎。
旗主們默不作聲地站起來,冉還人一個個看過去,哼了哼:“酒醒了?”
“醒了……”
“堂主,我們……”
不等他們囁嚅完,冉還人一聲大喝,震得在場的人脖子都是一縮:“醒了就都滾回去領罰,還要我親自帶路麼?”頓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頃刻間人走得幹幹淨淨,剩下小姚膽怯地看看他,問:“堂主,咱們是不是也回去?”
冉還人看了四周一眼,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便道:“不忙,吃點東西再走。”小姚於是叫來一直站在旁邊的小夥計,冉還人點了幾樣菜,卻見夥計站著沒動,目光怪異地在自己和小姚身上打轉。
許是被剛才打架的事嚇到了吧?冉還人這麼想著,溫和地對他一笑:“菜點完了,快吩咐廚房去做。喏,這是給你的賞錢,收著。”說著塞了塊碎銀到他手裏,在他肩上輕輕一拍。夥計這才回了神,連聲應著一溜煙下樓去了。
不一會兒菜陸續上來,卻換了個人來上菜,連最後結賬也是別人來結。冉還人微覺奇怪,想想大約他被別的事叫去了,而且菜中也沒有什麼問題,因此就沒放在心上。
隔了幾日,冉還人去拜訪一名故人,順路從城外一座私宅外打馬經過。那是新上任的太守的家宅,屋子頗大,庭院內樹木參天,顯然是座老宅。這種宅邸外通常十分安靜,今天門口卻有不少人在拉拉扯扯。冉還人有些好奇,放慢了腳步看他們都在鬧什麼。這一看,原來所有人都在推攘一個小夥子,有些人尚在對他拳打腳踢,嘴裏罵道:“自不量力,敢惹我們老爺,看你和那個家夥都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夥子被打得倒在地上,掙紮著爬起來抓著一個下人的褲腳苦苦哀求:“求你們放了他吧,他以前也是情非得已才會得罪老爺,可是他如今都已經這樣了——”
“少羅嗦!再來煩擾,連你也抓進去!”下人抬腳將他踹開,不再理會他說話,領著眾人進門去了。那小夥子沒了辦法,在門外徘徊一陣隻好轉身離開,冉還人看得清楚,那不就是前幾天目光怪異的酒店夥計嗎?怎麼會得罪太守老爺?
想罷搖了搖頭,世上的事哪裏管得了這麼多?
待從故人家中離開,居然在太守宅邸不遠處又見到了那個夥計,他垂頭坐在路邊石頭上,灰撲撲的臉上滿是沮喪之色。冉還人不由自主地勒住馬,這時夥計突然抱住頭痛苦地嚎著:“怎麼辦啊,阿明,我又不知道江公子在哪兒……怎麼辦啊!”
心裏咯噔一下,冉還人豎起了耳朵,死死地盯住他:他剛才叫阿明?還有江公子?莫非——
“喂,你,你叫什麼名字?”冉還人走到夥計麵前問道,誰知他抬頭看了看,先是一陣迷惑,後來突然一愣,立刻站起身就走。冉還人縱馬攔住他的去路,笑道:“你跑什麼?我又不是強盜劫匪。”
“那你、你有什麼事?”夥計側過身子不看他。冉還人這下奇了,想了想,下馬做了個揖,對他一笑:“方才是冉某失禮,小哥別見怪。”夥計還是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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