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86 更新時間：21-05-02 18:05
獨孤順先一步跳進屋後麵的湖裏，此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鳳鳴跳入湖中的聲音還在山穀中傳來回響，此時正是月亮最亮的時候，獨孤順趕緊依著看到的鳳鳴落水點跳入水中，但現在畢竟是晚上，湖底很深，一片漆黑，獨孤順往水底潛下去，什麼都看不見，他在周身三丈內摸了個來回，都沒有找到鳳鳴的身影。
獨孤順隻得先浮上水麵，朝著四周大喊道，“師叔！師叔！鳳鳴！鳳鳴！”
站在屋頂上的嵇隱也在幫著查看湖麵的動靜，突然對獨孤順喊道，“獨孤兄，你身後十丈的位置，有煙霧從水上冒出。”
獨孤順轉頭一看，果然如嵇隱所說，他趕緊往那個地方遊過去，越靠近水的溫度越高，“這裏的水溫好高。”
“這裏就是尋常湖水，深夜應當是溫度最低的時候，想必之痕就在此處。”
獨孤順聽完便直接鑽入水裏，嵇隱也飛到冒煙的位置跳入水中，兩人潛入水中往水底遊去，雖然這水裏很熱，但溫度不是很均勻，像是有個熱源在水底，兩人都朝最熱的地方遊去，很快便摸到了人的手腳身體。
獨孤順和嵇隱趕緊拉著鳳鳴往岸邊遊去。兩人將鳳鳴扶上岸，隻見他閉著眼睛，像是醉暈了過去，手裏還緊緊抓著他的吊墜。
獨孤順拍了拍鳳鳴的臉，想把他打醒，“師叔，師叔，鳳鳴，快醒醒！”
嵇隱看鳳鳴滿臉潮紅，身上蒸騰起一股股水汽，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衣服竟已經要幹了，他摸了摸鳳鳴的頭，熱得燙手，“獨孤兄，之痕這體溫不正常，絕對不是飲酒的緣故。”把了一下鳳鳴的脈象，“他內息紊亂，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獨孤順也探了一下鳳鳴的脈象，果然如嵇隱所言，獨孤順趕緊用自己的內功給鳳鳴導氣，但他的內力進入鳳鳴的身體之後，如泥牛入海，沒有半點聲息，鳳鳴身體內的內息太暴亂了，而且明顯感覺出他體內的內息是自己的數倍，自己的內功根本沒有辦法幫助他。
嵇隱也試著和獨孤順一起幫鳳鳴導氣，發現了同樣的問題，“不行，我們倆沒辦法幫到他，得趕緊帶他去找我父親。”
獨孤順扶起鳳鳴，“走！”
獨孤順帶著鳳鳴跟在嵇隱身後朝頤性院飛去。頤性院離朔風院並不遠，兩人很快便進了頤性院，來到嵇晨就寢的內院，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運功將衣服蒸幹，以免一身濕噠噠地麵見長輩失禮。
三人站在嵇晨的臥房門口，獨孤順扶著鳳鳴，嵇隱去敲開嵇晨的房門。
嵇晨正在打坐修行，聽到門外的動靜就起身了，還沒等嵇隱敲門，他便從裏麵打開了房門，見是他們三個，問道，“這是怎麼了？”
嵇隱道，“父親，您快來看看鳳鳴，他內息紊亂，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嵇晨看了眼人事不省的鳳鳴，確實神色異常，呼吸急促，空氣中還有一股異樣的熱氣，“先扶他進來。”
獨孤順將鳳鳴扶到房間內的涼榻上，嵇晨趕緊給鳳鳴診脈，“內息極亂，所有的內息都亂竄著擠入心脈，身體溫度也高的不正常，確實怪異。”
嵇晨將鳳鳴扶起，雙掌抵在他背心，用自己內力為他疏導內息，但是發現自己試探的內息進入鳳鳴的身體後一樣被引導這進入心脈，而他的心脈仿佛一個漩渦，將自己的內力都吞噬。
嵇晨道，“鳳鳴的身體很奇怪，為防萬一，長清，去後山請你祖父下來。”
“是，父親。”嵇隱趕緊領命離去，嵇晨則加大自己的內力輸送，果然有些效果，雖然有一小部分被吞噬，但還是能幫助鳳鳴疏導經脈內亂竄的內息。
不過一盞茶，嵇隱跟在一個精神矍鑠黑發中夾雜著些許白發，下巴上留著一小把胡須的老人身後回來了，老人開口道，“晨兒，這是怎麼了？”聲音溫和，卻中氣十足，來人正是嵇晨的父親，嵇隱的祖父，上一代嵇氏家主，嵇寧。
嵇晨手上不停，長話短說道，“這是天玄子前輩的關門弟子鳳鳴，托付在我嵇氏修行，他身體裏有一隻蠱蟲，應該是產自南疆的烈陽蠱，今日發作了。”
嵇寧露出驚色，趕緊上前給鳳鳴仔仔細細把了一下脈，“還真是烈陽蠱，這個孩子怎麼會中了此蠱內力還如此雄厚，”又仔細探查了一番，“這不是他自己的內力，定是天玄子老哥用自己的內力幫他隔絕了蠱蟲。晨兒，這孩子體內內力深厚又雜亂，我跟你一起，免得你元氣有損。”
嵇晨笑道，“有父親幫忙，那就太好了。”
嵇寧和嵇晨一起給鳳鳴導氣，獨孤順小聲問嵇隱，“這烈陽蠱是什麼蠱？”
嵇隱道，“這種蠱蟲我也隻在一本《奇草異蟲錄》中看到過，這種蠱蟲十分稀有，且養蠱術乃南疆秘技，在中原本就少見。我隻知此蠱霸烈無比，乃是將人當作爐頂，宿主將會被此蠱蟲吸幹內力氣血枯竭而亡，之後蠱蟲的主人再將蠱蟲從宿主身體內取出，將蠱蟲體內宿主被吸走的內力煉化。”
不僅獨孤順，嵇隱都很震驚鳳鳴體內竟然有這麼一隻蠱蟲存在，平時看他並無任何異樣。
過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嵇寧和嵇晨才收回功力，鳳鳴的身體也漸漸恢複正常，滿臉的潮紅褪去，露出白皙的皮膚，鳳鳴也醒轉過來，睜開眼睛。
其實他在被嵇寧和嵇晨運功導氣到後麵經脈逐漸恢複正常的時候便已恢複了神智，並有意識地歸攏自己亂走的內息，以減輕嵇寧和嵇晨的負擔。
鳳鳴趕緊向嵇寧和嵇晨拜謝，“謝過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嵇晨道，“幸好發現得及時，不然怕是要有愧於陸兄的托付了。”
鳳鳴有意識之後便知自己今日凶險萬分，若不是有兩位內力深厚的前輩幫忙，他今日恐怕是要命喪黃泉了，隻能在心底暗暗記下兩人的恩情。
嵇寧問道，“孩子，你怎麼會被人種下烈陽蠱這種陰毒的蠱蟲？”
鳳鳴看了一眼嵇隱，嵇隱給他介紹道，“這是我的祖父。”
得知嵇寧的身份後，鳳鳴趕緊恭謹道，“回前輩，小子幼年時被一歹人種下此蠱，幸虧遇上我師父，他用內力幫我隔絕了此蠱，小子才保住一條性命。”
嵇寧點點頭，“原來如此，此蠱一般在宿主內功低微時種於心髒，通過附著於心髒的經脈吸食宿主的內功。”
鳳鳴卻道，“小子那時並無武功，但正因小子沒有習武，那蠱蟲本應立即從我心髒鑽出，但它一旦鑽出，小子便立即沒了性命，為了救小子一命，當時師父他老人家便是先用內力包裹蠱蟲，又給我體內注入了一些內力，助我打通穴竅，之後收我為徒，教我習武，傳授我天星閣的獨門內功心法《天星訣》，為了不讓我幾年後被蠱蟲吸盡內力而死，便將他二十年的內力存於我心髒中，用以壓製烈陽蠱與我經脈的融合。”
獨孤順和嵇隱現下終於知道鳳鳴體內深厚的內力如何而來了。
嵇寧慨歎道，“想不到天玄子老哥竟然耗費了二十年功力給你續命，但我看你體內應該耗損一部分內力了，想來這蠱蟲已經進入了成熟期，到時候等它吸盡天玄子的內力，你一樣有性命之憂啊。”
獨孤順問道，“這是為何？”
嵇寧早就注意到這屋裏還有一個小夥子，聽他發問，還不知他身份。嵇隱趕緊跟祖父介紹道，“祖父，這是天星閣陸閣主的徒弟獨孤順，字穹宇。”
獨孤順趕緊行禮，“獨孤順拜見嵇老前輩！”
嵇寧點頭道，“原來是陸珝的徒弟，是個根骨不錯的好苗子，天星閣後繼有人啊。”
獨孤順又再次提出之前的問題，“剛剛前輩說到我師叔還有性命之憂，可否詳細告知？”
嵇寧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還是我來說吧。”嵇晨幫著解釋道，“你們應該都知道，外功易修，內功難練，外功為招式，隻要勤加練習，哪怕資質平庸，終究勤能補拙。但內功卻是吸收天地之氣，它不僅看先天身體的資質，更重要的是看悟性，對己身對天地的理解，才可將天地之氣吸納於身體四肢百脈中，而且修行內功還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絕不可一蹴而就。
於是便有一些想走捷徑的邪道想出一些奪取他人內力的功法或研製此類毒藥蠱蟲，烈陽蠱便是這樣的蠱蟲。此蠱乃世間至陽之物，它種在人的身體內會提升人的體溫，促進血脈循環，讓人行走坐臥皆處於修行狀態，使得內功修煉事半功倍。而這蠱蟲看似有助人修行的功效，實際是在為自己成熟期準備食物。
烈陽蠱的一生有四個階段，幼年期、成長期、成熟期、衰亡期，幼年期時它吸食內力的速度緩慢，宿主可以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內功精進速度快於常人，成長期則逐漸加快，而一旦此蟲進入成熟期，吸食內力的速度大大增加，宿主的內力增長跟不上蠱蟲吸食的速度，一般最多三五年便會被吸食幹淨，不過此蠱蟲對打通奇經八脈的宗師以上高手無用。”
嵇隱和獨孤順臉色頓時暗沉下來，這豈不是說鳳鳴隻有幾年性命？
鳳鳴笑著道，“你們倆什麼表情？我離死還遠著呢，這個事情沒有先生說的那麼悲觀。它其實才進入成熟期，有我師父的內功護體，它吸食內力的速度是很慢的。”
嵇晨道，“但此蠱進入成熟期後，不僅會從你的經脈內吸食內力，還會吸食包裹在它外麵的天玄子的內功，等天玄子的內功消失，它將再無阻礙。”
鳳鳴點頭道，“我知道，不過我師父和醫仙穀的醫仙前輩研究過，這個蠱蟲吸食內功的能力並不是無限的，最多吃光我師父十五年的功力便已是極限，到時候它再從我體內吸，吸進去多少，就會吐出來多少，從而達到一個平衡。”
嵇晨沉吟道，“醫仙穀雪醫仙如此說的話，那應是沒有問題。隻是等到那時此蠱蟲吸食一次的量便會極大，以你體內的內力恐怕難以支撐住它一次的吐納。”
鳳鳴自信道，“隻要我在他吃光我師父的內力之前練到跟我師父十五年的內力差不多，應該就沒問題了，我估摸著起碼還有至少十年時間，夠了。”
天玄子十五年的內功，即便天賦極高之人，從零開始練至少也要二十五年左右才能練到，畢竟前麵幾年經脈都沒打通，速度是很慢的，鳳鳴如今習武才九年，即便在烈陽蠱的促進下，他修煉的速度較一般人要快，恐怕也要差不多三十歲才能有此成就。不過對鳳鳴來說，到時候是烈陽蠱先達到飽和還是他內功先有所成，也隻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嵇晨突然嚴肅道，“既然你知道你師父傳你內功是給你保命用的，你就不應該隨便動用，你師父的內功畢竟是強行灌入的，並不是你自己練出來的，一旦耗損便不能補充，我聽長清說你之前和吳明徹以及驚雷寨的人打鬥，都用出了遠超於你這個年紀的內功。”
鳳鳴撓撓頭，悻悻道，“我並不知道會如此嚴重，我以為稍微用一下沒關係。”其實之前他和嵇隱比輕功的時候都還悄悄地用了一點，不過現在肯定不能說出來了。
嵇晨不讚成地道，“書上記載，這種蠱蟲為至陽之物，每到陰陽交變之時，即每月初一十五的子時，便會躁動不安，釋放火毒，火毒遊走於經脈，你的體溫才會驟然升高，引動你內息暴亂，若不加以克製引導，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爆體而亡。”為何說烈陽蠱進入成熟期隻能在宿主體內存活三到五年，便是因為宿主不是被蠱蟲吸盡內力而亡，就是挨不過蠱毒發作爆體而亡。
嵇晨接著道，“你今日蠱毒發作如此厲害，除了今日是十五外，也與你妄動你師父的內力有關。若不是今日你在我嵇家，有我和父親幫你，你怕是已經爆體而亡。”
初一陽極陰生，十五陰極陽生，每月初一十五的子時鳳鳴體內的烈陽蠱便會興奮躁動，而後釋放火毒，又因此蠱乃是寄生在心脈，便會引起火毒攻心，使他體溫驟升，經脈大亂。
每年三月在十二辟卦中屬夬卦，上卦為兌☱，下卦為乾☰，天地間隻有一點陰氣殘餘，清明穀雨，天地充滿新生，到處欣欣向榮，馬上便要進入陽氣鼎盛的四月，乃是陰盡陽生的月份；九月屬剝卦，上卦為艮☶，下卦為坤☷，天地間隻有一絲陽氣存在，陽能已剝至盡頭，深秋時節，落葉紛飛，馬上便要進入陰氣極盛的十月，乃是陽盡陰生的月份。而烈陽蠱為至陽之蠱，不僅受陰陽交變時節的影響，在陽氣旺盛的夏季也處於十分活躍的狀態。是以對鳳鳴來說，每年三月、九月以及夏季四、五、六月便是他最難受的幾月。
鳳鳴聽後也有些後怕，再次向嵇晨和嵇寧拜謝，“謝先生和嵇前輩的大恩大德，二位的教誨鳳鳴銘記在心，以後不敢再如此任性妄為。”
嵇寧笑著點點頭，“知錯能改，還算不錯。你小小年紀便能承受烈陽蠱的火毒之苦，也算是個有大毅力的孩子。你長到如今的年紀，應該也知道如何跟此蟲相處才能不受那麼多罪，隻要你不再動用你師父的內力，此蟲對你的性命暫時便也沒有大礙。”
鳳鳴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嵇隱擔憂地問道，“父親，這烈陽蠱就沒有其他的根治之法？”
若是每月都要承受兩次火毒攻心之苦，每年還有數次要承受加倍的痛楚，那活得也太痛苦了。
嵇晨搖頭，“我嵇氏雖有一脈專習醫道，但對於南疆巫蠱之術還是知之甚少，怕是並不知如何解除，不過無論如何，休沐日你帶鳳鳴去你堂伯父那，讓他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好的建議？”
鳳鳴笑道，“先生不必為我費心了，我之前一直隨我師父待在醫仙穀，連雪伯伯都沒有更好的辦法，便不必麻煩嵇家伯伯了。”
嵇隱勸道，“我旭堂伯父早年為研習醫道，去過不少地方，說不定知道如何解除你體內的蠱蟲，還是讓他看看更好。”
鳳鳴不抱什麼希望，但也不忍拂逆朋友的好心，隻能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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