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08 更新時間:21-06-05 18:04
嵇晨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自從那年匆匆一別,竟是二十年不再相見。
嵇晨其實早來了,但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與林夢兒相見,很快舊日情人與現在的情人便打了起來,他覺得若是此時出麵,隻會讓局麵更加尷尬。後來看到兩人竟然拚起內力來,才不得不出手製止。
林夢兒神態自若道,“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你竟沒什麼變化。”
嵇晨也略微有些感慨道,“你也是,這麼多年也沒什麼變化。”
林夢兒嫣然一笑,“為了再見你時,聽你說這句話,我這麼多年一直不敢變老。”
修道之人本就擅長養生,像他們這些道行高深的,推遲容貌的衰老二三十年是沒什麼問題的,甚至有的七八十歲看起來還是三四十的年紀,不然道家總和神仙方術捆綁在一起,便是修道者不僅能延年益壽,而且能延緩衰老,修道大成的活個百來歲完全不是問題,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在世人看來不就和神仙差不多。當然修佛之人也差不多,隻要清心寡欲,注重武道修行,都可以增加壽命,保持容顏不衰,據傳從天竺遠道而來的達摩禪師便活到了一百五十歲。
嵇氏祖上嵇康還曾寫過一篇《養生論》,專門講述養生方法,是以嵇氏子弟自然是養生有道,嵇晨四十六的年紀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五六。而女子就更注重自己的容貌保養了,林夢兒平日除了提升自己的道行,便是想辦法保證自己的容顏不衰。
但這麼多年,紫雲宮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嵇晨也不時會在江湖上行走,兩人卻從未在江湖上遇見過。
林夢兒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嵇晨道,“有一會兒了。”
林夢兒挑眉笑道,“怕我傷了你妻子啊?”
嵇晨道,“相識一場,何必如此大動幹戈。”
嵇晨並沒有跟林夢兒解釋他和阮淩霜並沒有成親的事。
林夢兒道,“可不是我先動的手。”
阮淩霜早已經平複了心情,也平複因對拚內力而翻湧的氣血,她對嵇晨歉聲道,“晨哥,是我一時沒有控製好情緒。”
嵇晨轉頭對阮淩霜柔聲道,“不要緊,你沒事吧?”
阮淩霜輕輕搖了搖頭。
嵇晨的那一句”你沒事吧”聽得林夢兒心中一酸,曾經她也得到過這個男人的溫柔嗬護,但如今卻是物是人非。
嵇晨轉頭對林夢兒道,“夢兒,你有傷在身,我幫你看一下吧。”
林夢兒聽到嵇晨的話竟然愣住了,原來他還是關心她的,他不僅樣子沒變,人也沒變,還是那麼溫柔周到。
林夢兒笑著道,“一點小傷,不必放在心上。”
蘇鳶兒此時也走到了林夢兒的身後,她臉色帶著病態的白皙,身上因中毒渾身劇痛,但仍舊關切地問道,“師父,你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
林夢兒不願此時在嵇晨和阮淩霜麵前示弱,輕聲道,“不礙事,等會兒回去再說吧。”
如今身份有別,嵇晨也不好過多關心,他道,“夢兒,這幾個小輩乃是陸兄托我照料,如今住在我風臨竹海,乃是我嵇氏的客人,你與陸兄也曾是故交,便不要再為難他的晚輩了吧。”
林夢兒突然笑了,笑容竟有些淒美,“想不到當年我們因為《天星訣》而分開,如今又因為《天星訣》再次相見,看來我林夢兒確實與《天星訣》無緣。”
兩人想到當年的事情,內心也是各自悵惘。
當年林夢兒便是因為武道修行遇到瓶頸,正好陸珝帶著他表妹阮淩霜來找嵇晨切磋樂道,林夢兒希望嵇晨憑借著他和陸珝的交情,去向陸珝討要《天星訣》一觀,但被嵇晨拒絕了,兩人因此大吵一架,並上升到各自道心不合的高度,林夢兒對嵇晨說出了決絕的話,將嵇晨逼走了,而這一別,竟是二十年之久,兩人再次相見竟然也是因為《天星訣》,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林夢兒心中思緒百轉千回,臉上卻淡然道,“你放心,我原本也隻是想借《天星訣》一觀,並沒有準備對他們幾個小輩如何。既然你出麵了,便就此作罷吧。你讓那個白衣小子把我徒兒的解藥拿出來,此事便一筆勾銷。”
嵇晨道,“原來你也收了徒弟了。”
林夢兒點頭道,“她叫蘇鳶兒,鳶兒,見過嵇前輩。”
蘇鳶兒臉色蒼白,額頭冒著虛汗,腳步虛浮地上前給嵇晨行禮,“晚輩蘇鳶兒拜見嵇前輩。”
蘇鳶兒早就偷偷打量過了嵇晨,跟她師父暗自收藏的畫一模一樣,畫中男子站在舟船上,身材高挑瘦削,一身青衣,劍眉星目,手持一支玉簫放在唇邊,邊吹奏邊順水而走,溫文爾雅,溫潤如玉。像是所有女子的夢中情人,駕著一葉扁舟,緩緩向你而來。她曾好幾次見到師父將畫拿出來癡癡地望著畫中男子。她問她師父,畫中男子是誰,她師父輕描淡寫道,一個她愛過也愛過她的男子。
嵇晨見蘇鳶兒生的美極了,比她師父當年還要嬌豔,這虛弱的神態更惹人憐惜,他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雪飛颺這時非常識趣地站出來,遞上一瓶解藥道,“年輕人開玩笑,不小心誤傷了這位姑娘,蘇姑娘,這是解藥,還請收下。”
蘇鳶兒氣怒地瞪了雪飛颺一眼,一把接過瓶子,倒出一粒解藥吃了下去,又用內力催化藥力,身體很快便恢複了輕快,臉色也恢複了正常。吃完後也不將剩餘的解藥還給雪飛颺,就當他的賠禮了。
嵇晨也對嵇隱幾個道,“你們也來見過林前輩。”
幾人乖乖上前再次向林夢兒見禮,但這次的稱呼由“林宮主”變成了“林前輩”。
林夢兒這次真的仔細打量了幾個少年一番,說來當年她和陸珝的交情也並不一般,嵇晨走後她傷心欲絕,是陸珝安慰了她些許時日,那時也許她親自開口向陸珝索要《天星訣》一觀,陸珝都未必會不願意,但那時她因為這部頂級武功心法與最愛的人分開,早已沒了心思。
林夢兒如今會出現在此地也是因為江湖中一時間暗流湧動,她想與其被別人拿走,不如她借來一看,她一直便希望將她們紫雲宮的內功心法提升到頂級功法的層次,但這麼多年依舊差了一線,那一線該如何突破,她也很是困擾。
林夢兒心中想著她也不白看天星閣的心法,她將陸珝的師弟和弟子捉來後順便也可以阻止其他人的覬覦之心,也算保他們周全。
看到嵇隱和獨孤順身上的傷,林夢兒解釋道,“他們倆身上的傷並非我所為,我昨日雖捉拿了他們一段時間,但並未傷及他們分毫。”
嵇晨點頭道,“我知道你不會用此手段。不知你是從何處得知幾個小子的行蹤的?”
林夢兒道,“墨賢閣。”
嵇晨道,“原來是墨賢閣,多謝!”
林夢兒深深地看了一眼嵇晨,心中有留戀有不舍有後悔,但最後都化作一聲”情深緣淺”的歎息。
林夢兒果斷道,“既如此,塵光,你我就此別過吧!他日江湖再見!”
她林夢兒終究拿得起放得下,即便到如今知道自己依然愛著對方,甚至此生都隻會愛他一人,但兩人終究走向殊途,再見便隻是故人。
嵇晨也深深看了一眼林夢兒道,“夢兒,江湖再見!”
兩人時隔二十年,才將當初沒有說出口的分別說出來。
正所謂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蘇鳶兒也退回到林夢兒身後,對著嵇隱道,“長清,他日再會!”
嵇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並不作回應,蘇鳶兒並不以為意,嬌笑一聲,便跟著自己師父離去了,紫雲宮後麵趕來的弟子也跟著自家宮主和少宮主離去。
林夢兒帶著弟子們離去後便直接從臨沅城乘船回紫雲宮了,在船上的時候蘇鳶兒向林夢兒問道,“師父,我們就這樣放棄了麼?您離太上宗師隻差一步,若是能借《天星訣》一觀,必定能立即跨出這一步。”
林夢兒道,“算了,若是之前將那倆小子捉回紫雲宮,逼他們默寫下《天星訣》,為師看了也就看了,陸珝也不會奈我何,但如今嵇晨出麵,我也不好真的不給他和陸珝麵子。”
蘇鳶兒不高興道,“都是那個白衣小子和懿花宮攪了局,白白耽擱了師父你的修行。”
林夢兒摸著蘇鳶兒的臉道,“《天星訣》對為師來說意義不大,至晚也不過這兩三年,為師必將踏出那一步,為師隻是想趁機將我們紫雲宮的《紫雲心法》和《幻夢追雲訣》提升到頂級功法的層次,讓你能在武林年輕一輩中不輸於他人。”
正所謂所練功法層次不同,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不同,頂級功法自然比上乘功法修煉速度快,而且是一步快步步快,修煉頂級功法便能在更短的時間內攀登到更高的境界。人的壽命的長度有止境的,但生命的寬度和厚度卻可以無窮無盡。
人生苦短,若能修煉頂級功法,便能在有生之年攀登到更高的境界,自然也能看到他人所不能看到的世界,便能不斷拓展生命的寬度和厚度。修道修心,修道一途永無止境,修的便是這個生命的寬度和厚度。
雖然修煉頂級功法所需要的天分和資質也是極高的,這樣的人也是鳳毛麟角,萬裏無一,但也有一些天資卓絕之輩,卻因無法修煉頂級功法白白耗費了許多光陰,不得不說林夢兒就是這樣,如今她與嵇晨的差距也是差的有點遠了。
蘇鳶兒心中感動,抱著林夢兒的手說,“師父,您對鳶兒實在太好了,鳶兒認為我們紫雲宮的功法並不比其他門派的差,您看同輩之中,又有幾人是我的對手,往後弟子也會加倍努力練功,絕對不會讓人小瞧了您的弟子。”
林夢兒笑著道,“那是因為你的天分奇高,甚至在為師之上,也正是如此,為師才更想為你打下更好的基礎,我如今改進的紫雲宮的功法可以讓你從大師走到大宗師都不輸於同輩之人,但再往上走你就會感到差距了。”
蘇鳶兒自信地笑著道,“等我走到那一步,還有十幾二十年的時間,說不定我自己可以找到辦法,師父您不必太過介懷。”
林夢兒笑著點頭,“說的也是。”林夢兒二十來歲便將紫雲宮的初入上乘的功法晉升為如今上乘功法中的頂級,她的弟子蘇鳶兒同樣天資卓絕,未必不能再進一步。
林夢兒突然對蘇鳶兒問道,“鳶兒,我看你對嵇晨的兒子挺上心的,你喜歡他嗎?”
蘇鳶兒笑著答道,“我不過是看他一副謙謙君子模樣,逗弄他一下罷了。”
林夢兒點點頭,“隨你去吧,你的感情你自己做主。不過男女之情乃是世上最玄妙莫測的感情,相知不一定相愛,相愛也不一定相守。”
蘇鳶兒好奇地問道,“師父,您當年為何與嵇前輩分開啊?”
林夢兒道,“你該知道我們紫雲宮修的乃是無情道,我們的功法悟的乃是”雲之境”,而雲的意境乃是無心無情,又最重變幻莫測、縹緲不定,正好天星閣的功法也是最重變化,乃是星辰之變,當年嵇晨與現在的天星閣主是好友,他跟我談起過天星閣的功法,那時我在武道上遇到一些瓶頸,我便讓嵇晨去向陸珝討要《天星訣》一觀,嵇晨拒絕了我,我當時認為他自認清高,其實也是瞧不起我的普通出身,我們便大吵了一架。
原本我們宗門規定女子是不能成親的,我武功遇到阻礙也是因為與嵇晨的戀情阻礙了心境。那時我與嵇晨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我要回碧粼湖向你師祖說明放棄少宮主的位置嫁給嵇晨這件事,嵇晨說要和我一起麵對你的師祖便和我一起去,我們同時邀請了他的好友陸珝到我碧粼湖做客。
其實當時我對他提出向陸珝借《天星訣》一觀的請求也是想趁機將紫雲宮的功法完善之後留給紫雲宮,以此報答師父對我的養育之恩,讓我不至於那麼愧疚,但嵇晨拒絕之後,我心中便十分委屈難過,我自認可以為這段感情付出一切,但似乎他卻連為我稍微放下自尊心都做不到,我一時間便對我和他之間的感情產生了懷疑,還有對日後嫁作他人婦的生活的迷茫,人在傷心憤怒的時候就特別容易鑽牛角尖,我當時一氣之下就說出要與他分開讓他走的話,他憤而離去。
其實我在他走後傷心了一陣,也後悔自己一時衝動口不擇言,後來便也去找過他,但那時他身邊已經有阮淩霜相陪,他們兩個同修樂道,琴瑟和鳴,又都是世家出身,還是世交,確實極為般配。我雖然心中酸妒,但也自認拿得起放得下,他既已忘情,我也不願糾纏不休,便獨自離去回了紫雲宮,此後我們便再也沒有見過。”
蘇鳶兒問道,“那師父您後悔過嗎?”
林夢兒道,“這些年這個問題也曾困惑過為師些許,當年若沒有那麼驕傲是不是如今也能和愛人相守幸福一生,但今日再見到嵇晨的時候,為師釋然了。”
蘇鳶兒好奇道,“為何?”
林夢兒嫣然一笑,風情萬種,“我當年因為與嵇晨的戀情經曆了從有情到忘情再到無情的心境,反而讓我的功力大增,也讓為師明白了,無情道不是真的無情,而是心中有情卻無情才是此道的機要。為一個男人生兒育女,操持瑣事,並不是我想要的,我林夢兒此生最愛的始終是自己,求道之路本就是寂寞的,有沒有人相伴又如何,正所謂得之我幸,失之卻並非我命。”
這個世道數千年來對女子都一貫嚴苛,男子想要隨心所欲活得自我並不是難事,而女子想要活得自我,不成為男人的附庸卻是難如登天。但女子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她們也有自己的想法與追求,嫁一個如意郎君然後相夫教子並不是所有女子的心願,林夢兒隻想自己這輩子活得精彩,去尋找到自己這一生生命的意義。
蘇鳶兒看到師父的風情,也為之心醉神迷,她跟著粲然一笑,“徒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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