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15 更新時間：10-03-18 17:12
六月初六，風和日麗。等到月上柳梢之時，我便乘著四人的轎子向著沈府出發。雖然一路上隻能悶在轎子裏，可我一點兒都不覺得悶。一想到沈如洗見到我的禮物時會展露的表情，我便抱著懷裏的小包袱忍不住偷笑。
這個時代，給女孩子祝壽要送什麼禮物呢？我打聽不到，於是便想到“投其所好”。盡管對沈如洗單方麵的熱絡，我依舊不能坦誠以待，但“禮尚往來”這句話總是沒錯的。隻是我家有的她家也有，單靠金錢準備賀禮難免俗氣。何況我心裏多少也在盤算結交這麼一個人，總歸多一個朋友就少一個敵人，於是也花了番心思。隻可惜時間緊迫，我也隻能勉勉強強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就在昨日她離開後不久，我讓汨兒找來幾件新置的花色衣裙，挑了一件粉色輕紗的，“哢哢”剪去兩隻袖子，然後挖大領口與腋下平齊，又剪短下擺收至膝上，最後交代汨兒細細地把袖口、領口、裙擺統統鑲上金絲線的滾邊。頭一次，我興師動眾擺著主人的架勢，領著小玲去姨娘甚至各個丫頭那兒，拐彎抹角地討來一些刺繡小品。雖然沒有找到預想中的白色水仙花，但至少還有一枝白梅。那白梅繡得小巧可人，靈透秀氣，我真是愛不釋手。不過為了滿足我的設計也隻好狠狠心，依著邊緣小心剪下，再拿給小玲把它不著痕跡地釘在裙擺一側。
忙碌了一晚，總算搗鼓出一件像樣又獨特的東西。原先在現代時，我曾幾次經過那間高檔的時裝店，時常就會見到這樣一件灑脫飄逸的改良版消夏裝，隻是那時囊中羞澀，我隻能遠觀，反而現在借由這個機會親自實踐一下。
想象著沈如洗穿上它的模樣，應該能襯托出她的風情萬種吧？嗬嗬……
“小姐……”
啊，這麼快就到了呀！
汨兒掀開轎簾扶我出轎，我倒是一時驚歎地定在原地——這沈府……慶祝女兒家的生日而已，未免太招搖了吧？隻見沈府大門前車水馬龍，形形色色的人進進出出，熙熙攘攘，仿佛街市一般熱鬧。守門的依舊是一對高大威猛的石獅子，脖子上披掛著耀眼的紅綢，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睛。兩盞碩大的紅燈籠高高掛在門庭之上，似乎所有人都被籠罩在紅色的光輝裏，身上，臉上，皆是紅彤彤一片。
真夠喜慶啊……
心裏想著，便令汨兒送上拜帖，就由一個和氣的小廝領路進了沈府。到處都是忙進忙出的身影，一個個交錯著擦身而過卻又閃躲著並沒有相撞，人人都這般有條不紊，也看得出沈府管理自家的役使家丁多麼有方。我饒有興致邊走邊觀察周圍的一切，很快就來到同樣裝飾一新的客廳。客廳裏也是張燈結彩，早已擺好若幹桌椅，周邊零零散散地站了一些閑談的賓客。
“辛兒妹妹！”聽得一聲熟悉的呼喚，我循聲望去，見沈如洗一身杏色衣裙，穿過賀喜的人群走過來。我道了一聲恭喜，親自把禮物遞給她，然後頗有自信的說：“這賀禮可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哦。沈姐姐可別弄混了，枉費我一番心思。”
“嗬嗬……辛兒妹妹的好意，姐姐記下了。放心，絕對混不了！”她高興地打開包袱，拿出一個方方的小匣子。“是……衣服麼？”
見我點了點頭，她馬上作勢要當場打開匣子。
“別……”我擋住她的手。“現在……”口裏一時吞吞吐吐，我不由靦腆一笑，趴近她耳邊說道：“回房再看……”
“那麼神秘啊。”她隻好把包袱又重新包好，轉手交給身邊的丫鬟。
我心中多少有一絲忐忑，猜測著沈如洗會否喜歡我的禮物，卻又怕她不喜歡反又以為我喜歡奇裝異服性子輕浮，於是趕緊岔開話題。“沈姐姐，今日來的人不少呢。”
“是啊……”她領我避開眾人走到廳外。頗有些自得地回望一圈，沈如洗突然落寞的定住神，微微的歎口氣。“該來的不來……”
“什麼？”我似是沒有聽清她的話。
“沒什麼啊……我是說這些客人都是家父請來的，其實很多人……我都不熟悉的。”
“哦。令尊還真是交遊甚廣呢。”我依言瞄了瞄遠處，來客個個衣著體麵，通身氣度哪是常人可比，看樣子全是非富即貴。不經意瞥到人群中走出一人，絳紫色的長衫自眼前翩翩而過，掠過我身邊時忽然停下。
他轉過身看向我，“……丁小姐？”
我心中一訝繼而迅速平複。“沈公子有禮。”
“丁小……”
“哎哎哎，沈如也，你沒看到你姐姐也在麼？”沈如洗突然站出來擋在我前麵。
“啊，我以為姐姐還在應酬那些客人呢。”沈如也麵帶尷尬的一笑。
“哼……”沈如洗忽轉身看看我。“哎，辛兒妹妹認識如也？”
“嗯。還未來得及同姐姐講……前日辛兒能盡快脫離困境，多虧了沈公子幫忙。”
“那幹嘛還‘沈公子’、‘沈公子’的叫啊，這麼生分。”她神秘笑笑，一把拉過弟弟。“辛兒叫我‘姐姐’，那以後就叫如洗‘哥哥’好了，怎麼樣？”
“……”
幾雙眼麵麵相覷，我一時有些無措，麵對她的期待竟不知如何回答。我雖說的確曾向往有一個哥哥可以寵我護我，可憑我現在的處境，哪有資格能隨便認親？況且沈如洗的目的也太昭然若揭了。
“姐姐，太失禮了。”我正為難，幸好沈如也適時打斷他姐姐的逼問。
“啊？嗯啊是我太心急了，嗬嗬……”她作勢掩口一笑，眼神卻瞟向沈如也，不覺又笑開去。
就在我的臉幾乎要憋不住變紅的時候，她總算拂了笑，轉頭略有深意地盯著我。
“妹妹啊，你們是一同坐馬車回來的，對吧？”見我點頭，她扭頭又看沈如也，嘴角慢慢揚起，好像抓住別人什麼把柄似的得意地揚著頭。雖然麵對的人是他，可話卻是說給我聽的。“辛兒妹妹，你知道麼？我弟弟這個人雖然從小嬌生慣養……”
“姐姐！”沈如也一把把她拉到身後，眉間窘意頓生。
可她卻扭開弟弟的胳膊，繼續說道：“可是他一向寧願騎馬都不去坐馬車的，沒想到和你……”
“姐姐……”
我愣愣地看著這兩人推推搡搡，竟還旁若無人大眼對小眼地彼此較勁，不禁覺得好笑，又有些不自在。正想出聲打斷他們，庭院入口處突然湧起一陣騷動。
“呀……”沈如洗幾乎要跳起來，撇下我們三兩步就跑過去。
“怎麼了？”我問沈如也。
“是，是謝公子……”他語有停頓，我不禁抬頭瞥去一眼。燈火輝映中的他麵容清逸，白淨的臉上卻似帶著一抹羞色。我忍不住低頭輕笑，他一個大男人，提到人家公子幹嘛害羞啊？嘿嘿，難道是……
啊——我腦海中猛地斷電——沈如也說的是“謝公子”？
“哪個謝公子？”
“信王府謝雲寒謝公子。”
……
既然如此，備戰開始。
於是，我鎮靜地從懷中取出銀梳，端正地插在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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