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7 更新時間:10-11-23 19:06
一滴、兩滴、三滴……我看著自某個高度墜落的水滴,不厭其煩地數著,我有大把的時間,足夠我弄清楚再剛才,就在剛才有多少透潤無色的液體完成最後的落體,跌入樓下的樹枝上,花瓣間或是泥淖裏。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準確而自信的告訴你是三千六百五十一。喏,3651,四個看似毫無關聯的阿拉伯數字現在就安靜而恰如其分的躺在我的筆記本上,與右上角那個日期“2009年9月6日星期日”穩穩當當的連接起來。如果有一天有人問起我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許會很樂意的告訴你這個尋常有特殊的數字。這麼一想,我的心裏更是洋洋得意,而這時候也正是我最容易露出破綻的時候。
她說:“你——”隻發出一個音節,卻足以引起我的全部注意,我驚詫得把頭鎖定向她的方向,像是機械一般,調整方位。她是個瘦小的女孩,近乎蒼白的臉上還能看見細小的血管,青綠色,我在想會不會我伸手在上麵輕輕一按,就會讓它全線崩潰,然後細碎如毛發體膚的血絲從臉上滲出來,也許這樣他的臉就應該會顯得紅潤些,但這樣更多的怕是有些靈異。我得暫時將思路收一收,再想下去就真的可以去做午夜劇場播音員。她向我靠近一步,手握成拳——看得出來她在顫抖——這讓我好一陣歡喜,你不知道對於一個整天隻和自己說話的人,能讓其他人注意到,並且為之畏懼,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你——”她怯生生地又說了。這回我聽見了她的心跳聲,有點快但還是很有規律——現在這種機械性的重複動作讓我著迷,如同指針不分晝夜的再數字盤上轉動,上麵都沒變,除了紀年簿上增添幾筆新的時間線。我用心聆聽,沉下意識來——我對她毫無防範,我也不需要防備什麼,或者說我從來沒什麼好失去的——這中間竟然還夾雜著一些“噝噝”的極微弱的摩擦聲,憑我的耳朵是很難分辨出來這究竟是什麼發出來的,因為很不幸的是,我還沒機會成為盲人,眼睛的基本職責還在。於是我又一次盯著她,立刻發現了聲源:她那件寬大又輕便的連衣裙一直拖到地板上,隨著她的心跳和她的顫抖,衣擺與地板,衣擺與皮膚甚至是衣擺與空氣都在互相碰撞,我不得不佩服自己,我總能從一點點哪怕是微弱如蟬翼的信息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這樣看來,也許明年福爾摩斯也會是我的手下敗將,黑道白道的兄弟姐妹都會給我幾分薄麵。
衣擺又在不安分了,它出我意料的吻上我的大腿,這讓我看到了隱藏在布料後的她的腳,腳上沒套襪子,也沒穿鞋,看我這不廢話麼。好了,你也別忙著說我,聽我講完,我已經很久沒這麼多話了。我剛才說到她的腳,我不得不提的是她的腳指甲很長,縫隙裏還有灰黑色異物,這讓我全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這時候我很能體會法醫在例行公事時得到的快感,讓沒有動感的屍體誠服於手下,乖乖坦誠所有秘密。我猜那肯定是泥土,也許她剛才是從樓下赤腳跑上來的,她一定也路過了那裏的泥土,這讓我很興奮,我迫切想知道她會不會踩到那些被我計數過的液體,如果是這樣,那真的太好了,這意味著兩個毫無聯係的人也會在無意中被某種微妙的暗線連成一個係統。這樣我與她的關係就似乎更加親近,但即便是如此,我也不會開口問她想對我說什麼。但是她身上洗發精的味道鑽進我的鼻腔,味道很淡,也許是幾天前她洗發後殘留在她身上的,淺淺的很對我的口味,我想我應該說些什麼。作為一個男人,一個長的不算太差也許還能稱上有點帥氣的男人,我不應該總讓女人單方麵揣摩我的意思考慮與我交談卻得不到我的任何回應,這不是一個紳士應該的行為,而且當我發現她發間的味道讓激動,我就應該找些什麼來談。
嘴嚐試性的張開,但是很不爭氣,它沒有任何反應,盡管我裏麵唾沫橫飛,不知轉過幾千個音節,但始終衝不開那兩片薄薄的唇,一氣之下我用力咬舌頭,典型的借故發泄,舌頭明明沒犯錯卻受到懲罰,嘴唇實在罪無可恕,但我卻任它逍遙。不過沒辦法,我心裏不痛快,也要拉個什麼來墊背。當然我還沒愚蠢到要因此自盡。血液似乎是被含在舌尖,我咽下一口唾液,真有血腥味,但是味道很糟糕。我從來是不喜歡這樣濃烈的味道,有種濃到極致就會接近消亡的意味,正如曇花,幾經默默,幾番沉寂,隻是瞬間盛開至最華麗處那便又是滅亡之前。
可能我的怪異舉動讓她受到驚嚇,她又說了:“你——”這聲更是悠長婉轉,透著無限情意,我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那是她對我的暗戀,苦於無法開口的戀情。但我控製不住胡思亂想。她到底想對我說什麼,若是熟識的人,我此刻早就應該猜到她想說的話,我說過我很佩服自己,我相信我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很可惜我們不是,就算在剛才我發現了我們之間一些共通相連的微妙關係,我們還是陌生人。想到這邊,我又意識到一件事,這女人的勇氣不是一般的大,孤身一人進入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間,難道她不擔心會發生什麼,還是她太相信我是一個正人君子,但這兩點似乎都說不通。我有點混了,她到底想說什麼,難道她隻是“你你你”地企圖喚起我漫遊的思想,不對,這一定是我的臆想,她根本不認識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介入我精神層麵的世界。我的腦子像是被投入巨石的小池塘,瞬間泥漿亂舞,昏天轉地,我有點暈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見她無神地張開口,牙齒間有些變紅,是她的血管破了嗎?我惡作劇地想也許從她體內某個重要的器官正發生大血崩,血通過消化管道如對麵公園的噴泉一樣“嗖”的冒上來然後到達口腔,也許下一秒她就會抑製不住的咯血。但事實證明不是這樣,她的臉依舊蒼白而屍體般冰冷,我能嗅到那股味道。
我們這樣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敲門,在門後的頭還沒冒出來之前,我又忍不住想到一個問題。她好像沒敲門就進來,這算不算是私闖民宅呢,如果那一天她和我結仇,我可以以這點起訴她。當然發生這種事的幾率比天下紅雨大不了多少,畢竟她不想是哪種會與人為敵的人,而我也不是奸詐心狠的角色。
然後一隻頭探進來,哦,是隔壁那個大夫。他,聽說,已經八十多歲了,但奇怪的事精神還是那麼好。他徑直朝我打招呼,眼睛很快掠過四周包括我身邊的女人,沒有表現出多少異樣,這讓我不解,難道這回風尚已經如此開放,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也不會引起非議,而且麵對的還是像大夫一樣的老人。但我很快又想到,大夫,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職業,他們那雙手整天在人身上摸來摸去,還有什麼事沒見過,我們在他們麵前不都是袒露無疑的嗎,無論活的死的都一樣接受他們檢查、審視。這樣看來大夫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是很強的。
大夫間我沒說話,就笑了笑,從身後掏出一麵鏡子,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本能的感到害怕,不是說鏡子是最靈異的嗎?萬一突然從鏡子裏蹦出個什麼東西,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有足夠能力去承受。他一揚手,示意我接過去,有點引誘的味道。我向後退縮,他就上前幾步,臉上還掛著慈祥的笑容,讓我心驚膽戰。他幹脆直接將鏡子按在我眼前,姿勢就像是古時道士作法收妖時舉起照妖鏡,仿佛大喝一聲“收”我就會被吸進鏡光中,這個比喻很形象吧,我笑得睜不開眼。可是我又是怕極了黑暗的,雙眼失去光明的感覺我發誓一輩子不再有幸體會。萬不得已我隻得睜開眼,掉進那片光亮得極具恐怖效果的鏡光中,這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鏡中,那女人怎麼又到鏡子裏了。手下意識的鬆開,鏡片碎落一地。“嗬,果然鏡子很靈異,不過不是從裏麵蹦出東西,是人蹦進裏麵去了。”我對著女人的方向,那女人卻如煙一般散開,我自然看不見。
睜眼前聽見門外的歎息。
他說:好好一個女人怎麼成了這模樣……
我這會兒有點無聊,又開始數雨滴,隻是不知道那女人還會不會再來,開始有點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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