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章節字數:4774  更新時間:09-03-24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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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臉,與謝亦清同學相對無言。

    我想讓他先問我,我就說:對不起,我昏了頭,隻是最近有太多的人跟我提北京,所以我過來偵察一下,跟你那封信沒關係!

    預習了一遍,我虛擬了一個扇自己嘴巴的動作。謝亦清不是傻子,把他當傻子會毀了我們四年的交情的。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謝亦清稍作片刻,即站起來收拾屋子。很快,水盆潔淨如初,地麵擦洗幹淨,屋子裏清清爽爽的。我的嘴巴永遠比大腦快:“哦,我知道他們為什麼把鑰匙給你了。”

    “為什麼?”謝亦清擦擦手,隨手拿出一盒什麼東西往手上抹。

    “你可以收拾衛生啊!你擦的什麼?”

    “護手霜。”謝亦清沒理會我的新發現,把護手霜遞給我。還是妮維雅的,“以前打撲克,不也是我收拾麼!”

    “對啊!”我打開蓋兒,沒什麼香味兒,“你是婦女之友麼!哪有男孩子擦手霜的,我都不擦。”

    謝亦清隻是溫和的笑笑說:“你又不是女人!”

    嗬嗬,不叫的狗咬人,看著蔫不出溜的,說話真是陰損。我急著以牙還牙,當場反擊道:“對啊,所以你這個假女人找我這個假小子麼!”

    話一出口,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這不是沒事找事,撩撥人家麼!

    果然,就著明亮的太陽,我清楚的看見小謝童鞋白皙的臉蛋兒上泛出可疑的顏色!

    拜托,是你發出的實盤,現在又裝純潔,男生們都怎麼啦!

    我突然感慨起來,一時半會兒忘了讓人難堪的原因。

    “你休息好了嗎?”謝亦清轉換話題,“我帶你出去溜達溜達吧!”

    聽著像遛狗的?可是我不想再沒深沒淺的亂聊,點點頭跟著出去。

    坐上公交車,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車牌號——808。謝亦清笑著說:“怎麼還怕我把你弄丟了嗎?”

    “是啊!”我答的沒心沒肺,有種挑釁的感覺。看他臉色似乎有點不好看,趕緊說:“也不是啦!我以前在北京走丟過!”

    大概我的表情很嚴肅,謝亦清歪頭詢問。

    我說:“82年吧?我老娘單位組織到北京旅遊,我當時跟著。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忽悠我說北京的地鐵特別豪華,特別好玩兒,裏麵還有遊樂場。我問她們地鐵在哪兒?她們說故宮附近。後來逛故宮的時候我也忘了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我媽帶著我跟同事們走散了。天安門進去的,神武門出來的,哪裏有地鐵啊!找了一圈沒找到,去做公交的時候就才想起來不知道該做哪一趟!最糟糕的是,我媽把旅館的名字也忘了,問路都沒法兒問!”

    謝亦清沒有打岔,細細的眉眼看不出情緒,我沉浸在回憶裏,滔滔不絕的講著:“幸虧我們出來等車的地方是個車站,我在站牌下麵玩兒的時候看了眼站牌,記得三裏河這個名字,就告訴我媽。結果,我們上了去三裏河的公交之後,越坐越陌生,找售票員了解情況,人家聽我媽說了一下單位,就說我們坐反了。因為那個時侯單位組織旅遊都住在一個係統內的招待所裏,售票員熱心倒是熱心,讓我們趕緊下車,說到對麵去。不過,那話真不好聽,說如果坐到終點再坐回來要罰錢!”

    謝亦清已經扭頭看向車外,聽我情緒激昂,笑著說:“那是指不買票的要罰錢。”

    我說:“是啊!可我們怎麼會不買票呢!太小瞧人了!”

    謝亦清隨口道:“嗨,北京人麼,都這樣!”

    原來如此!

    我想起那個笑我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大叔,對北京的印象越來越差!

    這種鬼地方,怎麼那麼多人願意來!

    “快到西單了!”謝亦清指著窗外比劃了一下,“這就是四合院,以前我帶團會來這兒。這是你,換別人我才懶得理呢!”

    我本來氣兒就不順,聽了小謝的話,斜了他一眼。他似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說著,並沒理我。

    “謝了!”我聽著自己的話都有些陰陽怪氣,後麵還有半句咽了回去,“承您大情!”

    至於麼!愛陪就陪,不愛陪拉到,誰也求不著誰!姑奶奶就這麼欠你人情啦?合轍我來這兒還是給您添麻煩了!越想越火兒,頭一轉看向一邊。

    謝亦清依然無所動,嘴巴機械的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地點,半字兒也沒落進我耳朵。

    “這就是西單。最繁華的地方。很多有錢人都在這裏買東西。”下了車,謝亦清伸手一忽拉,劃出一大片兒地方說。

    我看他略顯得意的表情,好像這是他的北京似的,不安好心的說:“窮人在這裏買不起吧?”

    他看看我,然後目光移向那些高樓大廈說:“我一般都在這裏買。”

    後來我知道了天意、知道了動物園,知道了很多比西單更便宜東西更好的地方;但是那時候我隻是跟在謝亦清的身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擠著,不時的冒兩句不合時宜的話:“這麼多人,錢多的人真多。”

    不知道謝亦清聽見沒有,瘦高的個子在前麵像個航標燈一晃一晃的。就象我對北京的感情,這個城市高大的身影一直誘惑著我,我隻能帶著鄙視帶著無奈跟在後麵,奮力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東倒西歪。

    謝亦清在阿華田為自己買了一條休閑褲,看著他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他的表白對象!有把心儀的女孩子仍在一邊,自己跟孔雀似的忙活嗎?

    心裏隱隱有些不對勁,但是謝亦清買完衣服也沒什麼興致。坐車回到學校,在校園旁邊找了一家飯店吃飯。

    水煮牛肉上來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

    “謝亦清,你不是帶團去了嗎?”清脆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個美女(這年頭美女比蟑螂還多)。

    我更感興趣謝亦清的回答,他說:“哦,臨時有事取消了。”他的不自在我都感覺出來。

    女孩兒轉到我麵前,烏黑的長發明顯是拉直加染黑的那種,好像潘婷的廣告發,“這是誰啊?”

    “誰”字拐著彎兒的念出來,傻子也能聽出戲謔的味道。我不認為那是衝著我來的,樂得坐在那裏裝傻。

    “我同學。”謝亦清欠欠屁股,“你吃飯了嗎?一起吃吧。”

    女生的眼睛遮在一副巨大的墨鏡後麵,在這燈光昏暗的飯店裏,讓人懷疑那是一幅夜視鏡。

    女生猶豫了一下,摘掉眼鏡坐下,還向我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唐笑純,叫我小純好了。”

    老娘也是見過世麵的,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客氣的說:“你好,我叫孟露。”

    “嗬嗬,知道,早就聽別人說了,謝亦清有一個大明星同學。”

    要真是明星,做奶奶都便宜了他。

    為她添了一幅碗筷,謝亦清問她下午老師有沒有點名?她和我一左一右坐在謝亦清的兩邊,亦低聲說著。

    我低頭吃著自己的菜,暫時插不上話。心裏卻煩亂不已:這個女生就是謝亦清信中的“市長女兒”。

    我開始懷疑謝亦清寫信的目的。

    剛上大二的時候,謝亦清很興奮的在信裏說認識了他們學校同級不同專業的一個女生,長的如何如何美、靚,光身高就是我沒法比的;人是如何如何的聰明,和我一樣不用學習,隻不過我隻能及格,人家能拿獎學金;三個月以後告訴我,她很有背景,父親是市長!的8f7d807e1f53eff5

    想當初,老娘也是一班之長,有什麼好興奮的!

    也許是我不屑的口氣傷了小子的自尊心,自那以後一直到學期結束,再也沒=再收到他的來信。後來公子潤還奚落我:孟露,你人緣太差,要不要我給你寫信充充門麵?!

    到了大二的下半學期,丫又來信了,上來就說那女的如何如何追求他,被他不屑的拒絕。我當看長篇小說,沒打擊也沒追捧,一直到下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突然有一次,他長篇大論的講自己的宏偉計劃時,不經意的說了句“我們分手了”。

    我就知道!言情小說裏都是這麼寫的,我當時以“好男兒誌在四方”安慰了他。信發出去後,又覺得他怎麼有朱門逐臭的氣質?但是,這是自己的同學,如此想人家有失厚道。

    印象裏,謝亦清是個靦腆羞澀的男生,我從沒想過對他加以任何貶義詞。

    “對了,你是剛來北京吧?”唐同學問我,“謝亦清沒帶你轉轉故宮什麼的嗎?”

    也許是我太敏感了,但在這麼久“北京”轟炸之後,我實在不想表現的對這個城市有任何陌生:“不用了。我以前來過。”

    “啊?是嗎?我小時候常跟我爸爸一起來,他出差就帶著我。嗬嗬!”美女掩口葫蘆而笑。

    我說:“好啊!公費旅遊不錯。我是來看親戚,年節走動而已。”

    他們不是瞧不起外地人麼?我至少算半個北京人吧?我想起那個從來沒聯係的遠房親戚,撒了個謊。

    “孟露,你還有北京的親戚啊?我怎麼沒聽說過?”謝亦清也很吃驚。

    我無所謂的說:“現在說也不遲啊。親戚麼,有什麼好說的。”

    “那是你什麼親戚?”唐笑純問我,我才發現這個美女不是大眼睛小嘴巴的那種,而是小鼻子小眼兒,幹淨利落的樣子。

    “我叫不出輩分來,反正過年不是我去他們家,就是他們去我姥姥家。”其實我根本不去。

    大多數的謊言都是這樣:沒有惡意,沒有善意,順嘴就出來。但是如果不這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大大咧咧的坐在這裏?

    道德是一種境界,大多數的時候我們都在道德以下法律之上晃蕩。偶爾有人跳上法律的繩子,彈兩下能回來就是驚險,回不來自然有地方接著。至於那無上的道德,去了就是天堂。

    唐笑純接著說:“那你畢業來北京工作嗎?”謝亦清亦看我。

    我有點騎虎難下,隻好硬著嘴巴說:“嗯,可能吧!”

    謝亦清說:“北京的工作很難找的,如果能找到實習單位,真正留京的時候就容易些了。”

    唐笑純好像更關注我,“孟露,你要是有實習單位至少不用擔心住的地方,住到你親戚那裏就好了。”

    NND,當我是鄉下來的打秋風的嗎?

    我真的生氣了,幹脆不去看這幹人等,隻說道:“人家有人家的生活,我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麻煩別人!”

    大概口氣不好,那兩人暫時都沒說話。

    “吃飯吧,菜都涼了。”謝亦清不愧是搞導遊的。

    後來,唐笑純沒吃兩口就先走了。我覺得飯菜如嚼蠟,吃了兩口米飯放下。回去的路上,謝亦清說:“小純就是這點不好,依賴性特別強。”

    我沒理他,其實,從某種角度來看,謝亦清的依賴性也不次於唐笑純。還是北京的學生為了留京都有這種依賴的本能?

    吃完飯往回走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越走近那個小樓越覺得不安。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謝亦清也不像信裏那麼多話,偶爾說幾句無關緊要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沉默著。

    開門的一刹那,我突然站住扭身問謝亦清:“你還有事嗎?”

    相當的不客氣,而且還惱怒!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惱羞成怒”。

    謝亦清一愣,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事了。”

    “哦,那……”他的神色突然讓我有了罪惡感,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底氣不足,“我、我想早點休息。”

    此消彼長,我剛一泄氣,謝亦清像得了什麼拔高了身形,聲音也果斷起來,“好吧,早點休息。明天我再來。”

    筒子樓的燈光不太好,看著謝亦清瘦高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我竟然失望起來。我在盼望什麼發生,還是盼望什麼不發生?這一天有太多的事情,紛亂的心思讓我一時迷症起來,

    坐在床邊,睡意全無。頭一次意識到這是個陌生的空間,害怕、孤單、又充滿刺激。

    “咚咚咚!”,門又被敲響。

    嚇了我一跳:“誰?!”

    “我,謝亦清。”

    我幾乎是跳著跑過去開的門,等到門被打開了,順手又小小的關了一半,露著半拉腦袋問:“什麼事?”

    謝亦清的麵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黑乎乎的,我想起中學體育老師手裏的鐵餅——沉重而且危險!

    他的聲音很淡定、很從容、很輕的說:“我剛想起來,這一層不太幹淨,晚上有人敲門你不要出聲。別答應、別開門就行。”

    白天時的心不在焉全然不見,我總覺得他兩眼發光,粉麵含春。

    就在說完之後,謝亦清向兩側看了看,我下意識的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頭是黑乎乎的沒有盡頭,一頭倒是有個小窗戶,可是吱吱嘎嘎的破窗戶有還不如沒有。

    涼風破窗而入,臉上竟然濕乎乎的!

    “行了,沒別的事,我先走了。晚安!”謝亦清口氣透著輕鬆,似乎已經善盡地主之宜,風度之翩翩就差鞠躬下台了。

    我想這肯定是詭計,書上的男生想進女生房間幹壞事都用鬼來嚇唬人,但是……這黑咕隆咚的地方也不由人不信。況且,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謝亦清的人品:這家夥好像一直很害羞,很怕女生,很……他——應該不會吧!

    “誒——”我剛張口叫他回來,謝亦清那邊突然從樓拐角探出半個身子大聲說:“小心點兒啊,晚安!”

    轟隆隆的聲音,樓道裏都是回音。好像突然間躥出七八個人唔哩哇啦的講話,我嚇了一跳,脫口而出:“等一下!”

    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話一出口,我就覺得心髒通通通的狂跳。喘息了一會兒,才憋出下一句話。而這時,謝亦清已經規規矩矩的站在她的麵前,好像待宰的羔羊。

    “我、我不知道水房在哪裏。你能幫我打點水嗎?”我的耳朵邊嗡嗡的,好像一個蒼蠅軍團在輪番轟炸,但是我也非常佩服自己竟然還能找到這麼一個得體的理由。

    謝亦清倒沒多話,點點頭,閃進屋裏拿起臉盆,熟門熟路的鑽進樓道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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