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76 更新時間：11-03-24 13:35
平安夜。參加聚會之後返途的我，拒絕了所有朋友的護送。沿著被潔白的雪掩埋的街道獨自艱難地行走。任由那不停飄落的白絮紛紛灑灑在眼前飛舞，任由那鬆軟的清淩在肩頭堆積。實在無意拂去偶爾掛在長長的睫毛上的一兩片晶瑩剔透的雪花，便任由那雪花自己慢慢的融化，慢慢地流進眼睛裏，和眼裏原本含蓄的淚水混合在一起，組成新的化合物。這溫度明顯低於體溫的化合物，刺激著我瞼部敏感的黏膜下神經，使得它如同我的心一般陣陣的酸痛。
一向陽光快樂少悉人間愁滋味的我，自從結識了你，不知為了什麼，從此結識了淡淡的憂傷。
你的世界是我看到的另一個空間。這個空間的一切使我震撼。駐足這個空間，解析這個空間的過程讓人覺得好傷感。
曾經，那個周末，和朋友們一起閑聊。你訴說你童年時家庭的貧窮，生活的窘迫。一個個不怎麼完整的故事，在別人看來仿佛是昨天的笑談。在我的腦海裏，卻漸漸地呈現出一幅懵懂少年在生活的煉獄裏頑強尋找開啟天堂之門鑰匙的畫麵。為此，一股淡淡的憂傷在我的胸中升騰。別人的笑聲中，我輕輕地轉過臉去。那時，我不想讓你和大夥兒看到我眼中閃爍的淚花。
曾經，那個晚上，和朋友們一起吃飯。見過你在一瞬間把一大盆湯麵盆光缽淨蠶食鯨吞下肚的我，不由得有些擔心這客套的席間那一點點文縐縐的酒水小菜和袖珍的主食如何能使你果腹。還好，我的飯量不大。把屬於我的一份主餐推到你麵前時，我輕輕地低下了頭。那時，我不想讓你和大夥兒看到我眼中閃爍的淚花。
曾經，素來一身工裝的你，忽然在某一天清晨，西裝革履地站在我們的麵前，大夥兒的眼球好不適應。盡管知道那衣服的色彩很不適合你，盡管看得出那衣服的色係搭配混亂無章，盡管明白那衣服的質地做工都很不講究。善良的我們還是爭先恐後很善意的褒獎著你。看著在讚美聲中你喜滋滋的樣子，大夥也開心地笑著。惟有我悄悄地轉過身去。心好痛，鼻子好酸。那時，我不想讓你和大夥兒看到我眼中閃爍的淚花。
曾經，那個冬日，莽莽撞撞的我，打碎了大家外出時攜帶的水壺。為表示歉意，我在附近的瓜果超市買了兩隻大西瓜為大家解渴。大夥眉飛色舞狼吞虎咽，而你卻借口太忙閃在一邊。好在大夥沒好意思風卷殘雲，給你結結實實的留下了一隻完整的瓜。第二天，你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家的兩個孩子說西瓜真甜。我反問：你沒吃麼？你回答：沒。我驚愕：為送一隻西瓜連夜騎車跑一百公裏？你不置可否，表情卻是那麼的幸福。不忍再看心底不僅無一絲遺憾，相反還非常滿足的你，我把臉微微轉向一邊，心很痛，鼻子很酸。那時，我不想讓你和那一群把錯愕的嘴巴張到最大程度的夥伴看到我眼中閃爍的淚花。
曾經，那個盛夏，你被別人誤解，受到很大的傷害。你告訴我你很傷心，希望我們大家能夠幫幫你，哪怕給你一個建議也成。可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成語叫做世態炎涼。他們說我們素昧平生不欠你什麼沒有必要為你付出太多，所以沒有一個人願意向你伸出援助之手。我瞧不起大夥的漠然和冷淡。我覺得給你些許的支持我們並不費勁，讓你悉知人間尚有真情，讓你能夠盡快振作從新站起是朋友應盡的義務。雖然我無力支配別人的情感和時間，但我可以做一個善舉讓你感覺大家都在關注你關心你。因此，我謊稱受眾人之托前去看望你。你比以往消瘦了許多黑了許多的樣子讓我頓生憐憫，你在我麵前強作的笑容讓我心很痛，鼻子很酸。三言兩語表達了寬慰之言之後我急匆匆轉身離去。那時，我更不想讓你看到我眼中閃爍的淚花。
曾經，你用一雙迷茫的雙眼，在茫茫人海中尋覓著可以把你和你的親人載向成功彼岸的帆船。那時的你，顯得那麼孤獨那麼無助。仿佛在重疊我兒時的影子。那年，也是在盛夏，家庭的變故讓我惶惶然於一夜之間從一個驕傲的公主蛻變成一隻人人避之猶嫌不足的醜小鴨。這痛苦的記憶，至今仍不時地噬咬著我的心。若非那些軍營裏一起長大的夥伴鼎力相輔，若非我愛人淳樸善良，給我一副肩膀做依靠，我不知自己是否能夠走得到今天，更不知自己是否能夠遊戈出那湧動著抑鬱和悲痛的漩渦？因此我想我特懂你特懂你的處境，因此我決定竭盡所能給你和你的家人些須幫助，我想用一雙溫暖的手攜你渡過難關。盡管我沒有太大的能量，盡管我和你隻是萍水相逢。
曾經，我們情同手足。你說過，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和姐姐。曾經，你是那麼的依賴我。你說過，當你遇到困難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曾經，你會毫無顧忌地向我述說著你心中點點的痛，似乎我很堅強。曾經，你會毫不客氣地把應該屬於你承擔的責任推給我，似乎我很偉岸。你讓我覺得：你似乎忽略了我僅是雙瞳剪水修眉鏤月鴻衣羽裳一裙釵，你把我當成了逸群之才昂藏七尺須眉男。所以我認為：你不會也不可能知道，那個在愛人的眼裏永遠都長不大的小丫頭，那個時時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愛人的翅膀底下，專做那躲進小樓成一統，關他東夏與春秋的主兒，如何隻是因為看到你皺著眉的神情很疲憊，而義無反顧地改變了她自己。
若幹年後，你終於走出困境。而我，也漸漸地淡出你的視線遠離了你。聚散是那麼的坦然。雖然，春花秋月幾許，雖然，暑夏寒冬數度，但在熙熙攘攘擦肩而過的眾生百相中，我從未再見你的身影。
原以為這一切就這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悄然隱去，卻不想平安夜這場書友聚會使我再度想起了你。
一向不喜熱鬧的我獨坐在角落，喝著咖啡，遠遠地欣賞著眾書友嗔笑歡顏獨步群舞。一位男士走了過來，麵帶微笑說：非常榮幸，認識我很久很久。我輕輕地攪動著杯中漿液，思維的網在大腦的回回溝溝裏努力搜索也捕捉不著有關這人的丁點兒的記憶。看著我疑惑的神情，他一笑：樓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詎相識？我更加不懂。遂問：何解？他又笑了笑：君念我未曉，我曉君飄渺。我很生氣，丟下“無聊”二字起身離去。而在我轉身的一刹那，他輕輕地說出了你的名字。
他說；你與他是至交。他說第一次看到我是在一個傍晚。那時，他正和你在一起。其實由於工作的原因你們總是在一起。
他說：見到我的那天天很冷，風很大，雨很猛。而你卻執意在風雨中等待著我的出現。因為忽然有一天你聽說我在那段時間遭遇了些許不快，又聽說我的身體有些許欠安。所以你對多年沒有音訊的我萬分擔憂。你深知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一切，而你卻又無法做到超然物外，隻能在一旁暗自守望，直等到我和愛侶相挽而過，你才如釋重負長籲了一口氣轉身離去。他說從那天起，每逢出差路過，你都會在我回家時必須路過的那家小餐館裏臨街而坐，要一碗打鹵i麵，一邊就餐一邊默默地等待我的出現，無論夏暑秋寒。
他說：你總是在朋友聚會回來之後沮喪好多天。究其因不外乎是我自分別以後從未涉足那種場合。而見不到我的你總難免懷有幾分失望幾分落寞。夥伴們對我的讚譽和議論不可避免地加重了你對我的牽掛。
他說：他時常看到你獨立寒窗迎風長歎；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寒涼的月映襯著你，你的身影益發顯得更加孤獨，你的神態益發顯得更加凝重，仿佛一尊雕像。他看得出你心事浩茫痛在心裏。他不忍打斷你無倦無懨的緬懷，他感覺到你的思念仿佛可以越過瓊樓玉宇彙成長河綿綿不斷。
他說：在我住院手術期間，他曾陪同你一起來過醫院。病床前你不忍喚醒熟的我，隻是靜靜地端詳著我的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許久許久，才從心底發出一聲長歎。離開前，你為我輕輕掠起遮蓋在額前的發絲時，那眼中所流露出的痛惜和溫柔，真的讓他為之動容。
他說：你曾告訴過他，你始終銘記著我澄澈清純的容顏我恬靜柔和的微笑，銘記著我的善良我的蕙質蘭心，銘記著我為你所做的一切，所有的片段如夢如煙時常在你的腦海中無聲地穿梭。顯然，紅塵中的你也很想為我做些什麼，但道德和傳統理念的束縛使你終究無法兌現對於我的三生煙火一生承諾，隻能墨守成規無聲無語，任由緣起緣落，任由蹉跎歲月幾度風幹滿目晶瑩。
他說：你的靜默你的無言讓他想起：“霧似白紗，人飄渺。煙籠嬌麵，暗傷神。遙盼相逢，卻無緣。明知結局，仍執著。”的詞句。
咖啡涼了，我無意再續。和著感動的淚水咽下這冰冷的苦澀。我懇請他萬不可將他與我相遇相談之事告知與你。每個人的人生旅途中，都會有許多的朋友這樣或長或短地陪伴著我們走過生命的一段又一段。他們會在一個特定的時間或者一個特定的境遇中，或多或少地給予我們以關懷體貼和幫助，他們會無私地向我們奉獻出他們的愛，那種博大的容納百川的仁愛。同樣，他們也會在我們的腦海裏留下或深或淺的印記。我們隻可以將這些美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其餘的，無須說亦毋須說，無須做亦毋須做。
一陣風起，卷起漫天飛雪迎麵撲來。我本能地回轉身體。一瞥之下，我看到自己在鬆軟的雪地上踏出了一串清晰的足跡，很直很直。一時間我百感橫生，我想我在你的心裏一定也留下了一串腳印，隻是不知那腳印是否也這般徑直。
淚眼遙望天空，朵朵白絮紛紛灑灑恣意飛舞。我想對你來說，我可能就是一場陽春白雪，還可能是一朵似花又非花的雪花，隨風飄來，又悄悄地消失在天地間。
倘若今夜的你也象我這般佇立在雪野，我真的希望自己就是一片雪花，可以憑借風力輕輕地飄向你的身邊，飄落在你的手心。縱然無聲，也可給你片刻的慰籍。我也好想在融化的一瞬間，親眼看到你溫柔的眼神。僅一眼足矣。可是不能夠。
晨蠟苔痕夢裏情。顯然，你我都深知踏雪尋梅可盡知梅花三弄苦寒幽香沁心脾，可小窗凝坐獨思幽情卻會更加態濃意遠淑且真。所以，我們永遠不會走進彼此的世界。隻是用心默默守望並關注著你我的喜怒哀樂。而此時，我所能做的隻有借潔白的雪花，為你送去我的祝福。
平安夜，我為你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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