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839 更新時間：09-04-03 23:20
所有的人都以為，笑若這次昏迷過去，醒來的時間一定遙遙無期，所以第二天一早當笑若睜開眼睛時，所有的人都驚愕的怔住了。
但醒是醒來了，卻好像隻醒了身體，靈魂沒有醒來。
漆黑的眸子空洞著，印不進任何人的影子。
幾近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笑若趴在矮矮的窗台上，望著外麵湛藍的天空。
但又似乎沒有望著，因為瞳孔毫無神色，隻是一味的空洞著。
一切都好平靜，平靜中透著緊張，緊張中帶著詭異。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擔憂，每個人在這個時候都喜歡把眉頭皺成一團。
窗外的風吹的不急不緩，帶動著飄落的花瓣，輕舞。
陽光很充足，室內也跟著很亮，很溫暖，但不炎熱。
趴在窗台上，任從窗口吹進來的風吹扶過自己的臉、發、身體，任陽光將自己的一切包裹。
木行珠在借助日光的照射補充損失過多的力量。
而在這期間，笑若的身體就像傀儡，隻是按照木行珠的本能行事，而根本沒有自己的意識。
她的靈魂，還在沉睡之中。
自願的沉睡，遲遲不願醒來。
月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但她看不到。
開心不起來，不僅僅是因為笑若的靈魂至今未醒，更因為那天，她嘴中吐出的兩個字。
空藍。
抱著她的人明明是自己，她嘴中喚著的，卻是另外一個名字。
惱怒？嫉妒？
直到那一刻，月路似乎才清楚的了解到，早已一種被稱為愛的情愫在他的心裏紮了根，茁壯的生長起來。
但或許，還有欣慰。
至少，她在那之後就再沒說過一個字，再沒提到過那個名字。
偶爾的不想麵對讓月路覺得，或許她一直這樣下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他就不用去提心吊膽——擔心她有一天會離自己遠去。
因為心裏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安……他總覺得，若她醒來，就早晚會棄自己而去。
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向隻重視權勢的自己怎會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覺得放不下。
難道就隻因為一個“愛”字？
他不信。
若說他和宿日之間擁有無堅可摧的情感是因為彼此有血緣的羈絆，那他和笑若之間又有什麼？
他不相信光憑一個“愛”字，笑若就可以束縛住自己。
但那種不是放不開而是不願放開的感覺卻又在不停的告訴著他，他就是被束縛住了。
被自己的心——困住。
執起笑若冰涼的左手，靜靜的將其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月路知道，他這一輩子都逃不掉了。
逃不出這虛幻的結界，逃不掉自己對自己的束縛。
但心裏並不覺得後悔，也不覺得懊惱。
到是產生了一種心甘情願。
隻是，不知道他所愛的人，是不是願意給他一個牢籠。
將他永遠的困在她心裏。
“笑若……”
輕輕的將笑若的臉扭向自己，讓她那雙空洞的眸子對上自己的眼睛。
“你打算這樣到什麼時候？”
他柔聲問著，語氣裏帶著一點點責備，卻並不嚴厲，更像請求。
“大家都很擔心你，我哥、情蕭、紫秦……還有那個人……”
自私的不想讓笑若聽到空藍的名字，月路竟孩子氣的將空藍稱為“那個人”。
“你應該有看到吧？或許感覺到聽到？那個人替你挨了一槍。”
月路緊抿了下嘴唇，臉上的表情很不開心，聲音卻依舊溫和。
其實，他更希望自己是替笑若挨那一槍的人……
“放心啦，他沒死。”
月路輕輕的將笑若顯得有些僵硬的身體拉到懷裏抱住。
“剛剛他還主動和我聯係，問你的情況。”
話到這裏，月路停了下來。
沒再說任何一個字。
空藍很擔心笑若。
從他的語氣裏，月路清楚的感覺的到，空藍喜歡笑若！
自己也喜歡她啊！
怎麼可能——對情敵一點也不感到介意？
所以……
有些話自私的想隻留在自己的腦袋裏，而不讓她知道。
同時也不喜歡，看她因為空藍而開心的樣子。
隻是，月路看不到，笑若空洞的眼眸裏曾閃過一絲神，就在他提到“槍”這個字的時候。
空藍並沒有為自己身上的槍傷多做解釋，醒來之後在手下目光的追問下才用一句“與月路無關”作為答案。
隻是，平時裏喜歡追根究底的纖羅此時異常的表現讓他不禁覺得有些擔心。
自從他醒來，見到的就是一副鬱鬱寡歡模樣的纖羅了。
“她怎麼了？”
空藍問一直陪在纖羅身旁的章一。
章一輕輕的搖頭。
“不清楚。你受傷那天，出去一陣子之後她忽然叫著‘姐姐、姐姐’的，再之後就突然昏了過去。醒來之後就開始這副模樣。”
空藍點了點頭，微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纖羅，然後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跟月路聯係的結果讓他很失望，因為月路沒有跟他透露有關笑若的任何消息。
隻是……
月路在一陣沉默之後，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她醒來之後淩冶會有個大型聚會。到時來參加吧。”
他是什麼意思？
空藍思索著。
“她醒來之後”？
難道她直到現在還在昏迷當中？
想到月路話中的這層深意，空藍隻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
她到底怎麼樣了？
到底……
想著想著又不自覺的分神。
月路後麵的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正式宣布淩冶易主嗎？
應該是。
其實，淩冶易主也是自己早已想到的，所以並不用記掛在心上。
而當前看來，能讓自己掛在心上的，似乎就隻剩下她了。
笑若，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去參加那我並不想去參加的聚會？
什麼時候？
因笑若而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點，對坐在自己對麵的裏蓮微微一笑，宿日頓了一下，然後開口。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麵對自從這次回來之後和自己變得開始生疏的宿日，裏蓮不自覺的覺得心痛。
有些尷尬的氣氛讓宿日想扯起嘴角用微笑帶過，但他忽然發現，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對著這個女人能笑的出來的那個自己了。
沉默片刻，宿日輕咳了一聲。
“裏蓮，我——我會把淩冶交給月路。”
默默無聲的聽著，裏蓮點了點頭。
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我希望你能像對我一樣對他。”
宿日將雙手交握在一起，微抿了一下嘴唇。
裏蓮先是一怔，隨後用堅定的目光盯向宿日。
“不可能。我忠於你是因為你是我未來的丈夫。”
抬頭，宿日用有些哀怨的目光與裏蓮對視。
兩個人的房間裏，冰冷的溫度開始凝聚。
裏蓮看的出，宿日眸中帶著不忍的神色。
但她沒有想到，從前曾經那麼溫潤柔和的男子，會這麼直接的拒絕她。
“裏蓮，我——我或許曾經愛過你，但現在……”
“但現在什麼？”
盈蘊著淚水的眸子瞪到最大，眸中的神色是恐懼，帶著絕望。
她從小愛到大的男人，她從小便認定了的男人……此刻，似乎所有的曾經都隻是虛無縹緲的煙，抓不住……又或許，就從未抓住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但我知道，我的心裏已經沒有你了。”
宿日的聲音淡淡的，帶著點憂愁。
“裏蓮，對不起。”
其實他更想說，曾經對她的愛也隻是一種習慣。
因為從小便在一起，所以他把她當妹妹，把她當親人。
所以就算要與她在一起他也無所謂，因為他習慣了，有她在身邊。
隻是，情蕭的表白似乎改變了一切。
他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了情蕭，但他知道，他不想離開他。
他想獨占他。
也是和情蕭相處的時間長了一點之後他才發現，以前的自己，錯把習慣、親情，當成了愛情。
然而，他又該怎麼對這個深愛著自己的女人開口說，他從未愛過她呢？
讓她從天堂一下子跌落到地獄，摔的粉身碎骨？
他做不到。
所以他才對她會說。
“我或許曾經愛過你”。
他無法欺騙自己，卻同時不想更深的傷害她。
胡亂摸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水，裏蓮顫抖著的手抓起了茶幾上的高腳杯，將裏麵的液體一飲而盡。
似乎是得到了酒精的麻痹，裏蓮的神色鎮定了些。
“我知道了。”
“謝、謝謝……”
抿著嘴唇，宿日擔心的看著麵前臉色並不怎麼好的裏蓮。
用手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裏蓮抽了口氣，別過頭。
“宿日，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
宿日再次擔心的看了裏蓮一眼，然後起身，離開。
隨著關門的聲音傳來，房間裏的空氣頓時緊張而絕望起來。
但這種絕望中，又帶著一絲希望。
盯著剛才宿日坐過的地方看了好久，裏蓮才用冰冷的手按下了右耳上聯絡器的開關。
“伊恩，是我。”
她對著冰冷的空氣漠然說到。
“告訴龍落，我答應加入稚，答應做稚在淩冶的臥底……”
“條件呢？”
聯絡器那頭，穿來了男子利落的聲音。
輕歎了口氣，裏蓮把自己的身體靠進柔軟的沙發背中。
“條件——我隻要宿日……我隻要他就夠了……”
“好，知道了。我會告訴龍落的。”
伊恩應到，隨即掛斷了聯絡器。
用力的抱緊自己的身體，裏蓮覺得好冷。
失去宿日後，她的世界就沒有了溫度。
而熱愛溫暖的她，則隻能在這個世界裏感受那她畏懼而厭惡的寒冷。
所以——
即使是最可恥的背叛又如何？
能得到他，隻要能得到他——一切，她可以背叛整個世界！
幽幽轉醒的時候，笑若覺得有些窒息。
不熟悉的味道，另人心曠神怡的溫度……她確定自己在被某個人緊緊的抱著，卻不大確定這個人到底是空藍還是月路……又或者是宿日？情蕭？紫秦？
“不能……呼吸了……”
微弱而幹澀的聲音響起，月路一驚，慌忙把笑若從自己懷裏推出去，兩隻手緊握住笑若單薄的肩膀。
“你、你醒了？！”
笑若困惑的看著月路，歪了一下腦袋。
“你傻了？”
“哥！”
放開笑若，激動的不能自已的月路衝出房間。
“哥！她醒了！她醒了！”
應聲，一堆人推門而入。
笑若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動物園展覽的珍奇野獸似的，被一群人用各異的目光觀賞著。
無奈，笑若皺著眉頭苦著臉，打量著這不知道從哪兒湧出來的這一群人。
“笑若？”
從人群後麵擠過來的宿日和情蕭滿臉關切的看著愁眉不展的笑若。
怎麼一醒來就這副表情？
笑若嘟了下嘴唇，衝宿日和情蕭眨巴了兩下眼睛。
“這些人都幹嗎的啊？”
“都下去吧。”
笑若疑惑的聲音還沒落，月路冷冷的命令便傳達了下去。
被月路聲音召喚過來的眾人匆匆散去，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在地上坐的時間有點長，笑若想站起來，卻發現腿麻了，一時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離的最近的情蕭剛要伸手去抱，就被宿日無情的扒拉到了一邊。
情蕭疑惑的看了宿日一眼，見他正瞪著自己，沒敢出聲反抗。
月路上前一步，將笑若抱進懷裏，放到了床上。
紫秦遠遠的站在離門口很近的地方，冷眼看著四人之間發生的一切。
氣氛明顯很怪異。
笑若的一雙漆黑的眸子從月路身上掃過，而後看向宿日，再之後看向情蕭，最後望了一眼站的遠遠的紫秦。
依舊冷冰冰的紫秦沒有任何疑點，一跟宿日在一起就開始泛傻的情蕭也沒有疑點。
那麼——
也就是說，值得懷疑一下的就是麵前這兄弟倆了。
宿日對情蕭的態度嗎，比前些日子又曖昧了不少，可……這月路對自己的態度，怎麼也明顯的曖昧起來了啊！
呃……
沉默著皺著眉頭看了月路一眼，笑若否定了自己剛剛的想法。
月路那種眼神，哪裏稱得上是曖昧？
直接的讓笑若不禁打了個寒戰。
“冷麼？”
見笑若的身體抖了一下，月路立即拉過被子蓋在笑若身上。
月路充滿愛意和關切的眼神看的笑若渾身發寒，用手拉了拉蓋在身上的被子，笑若有些僵硬的勾起了嘴角。
“還、還好……”
看著笑若不自在的表情，月路的臉上即刻露出了擔憂。
“怎麼了？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麼？”
“沒有！”
笑若用力的搖了搖頭。
“我，情蕭，我肚子餓。”
看著一個勁衝自己眨巴眼睛的笑若，情蕭點了點頭。
“月路，廚房在哪裏？”
“讓紫秦帶你去。”
月路頭也不回的答到。
空氣刹那間凝固了一下。
月路不滿的回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本站在門口的紫秦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在二樓的……真麻煩，我帶你去。”
隨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笑若很誇張的鬆了口氣。
宿日在床邊坐下，黯然神傷的看著笑若。
“他們在殤的總部，找到了六隻已經注射完的CIKⅡ容器……”
“解藥的卻隻找到一隻。”
笑若嘟了一下有些幹涸的唇然後接了宿日的話。
宿日表情凝重的點頭。
“笑若……”
“開始的時候納音給我注射了兩隻，大概在我昏過去之後給我注射過一隻解藥。後來麼——我把離修惹毛了，他一下給我注射了四隻。”
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笑若肯定的說道。
“看來這次不想中毒都不可能了吧？”
驟然收縮的瞳孔讓宿日看上去變得有些恐怖。
“可是，離修也死了吧？還有他那些在那裏的手下又能活幾個？”
笑若仰頭，歎息。
“我沒控製住……都是因為我的算計失誤才導致了那麼多人的死……”
“到底，發生了什麼？”
笑若的話無疑提醒了宿日那天殤總部的慘狀。
然而，即使在明知道笑若不是普通人的情況下，有些事情還是讓普通人很難以相信的。
“暴走……”
不輕不重的說了兩個字，笑若微微低垂下眼瞼，神色黯然。
“因為被木行珠壓抑住所以導致了暴走。那時候即使我自己有意識也根本無法控製自己。”
“看著離修在我麵前倒下去的時候我真的很害怕。但我控製不了我自己。”
仰頭，緊閉著雙眼。
笑若靠在床頭似乎在回憶那天所發生的一切。
“而潛意識裏要找到月路要的東西的意識卻很強烈，所以即使被木行珠控製住了，我的身體卻依然為此而行動著。”
“然後每走一步，身後的屍體就會增加。”
將雙手緊緊的攥成拳，泛白的骨節似乎都在不停的宣布著她內心的那種罪惡感。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看的到，看的到到處都是屍體的那裏——看的到我所犯下的罪行……”
“夠了！”
宿日將笑若攥進的手握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感受著那隻手的冰冷，想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對方。
“那不是你的錯……”
輕輕的搖頭，笑若苦笑。
“難道用一句‘我當時根本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就能作為給自己犯下的罪行的開脫麼？我做不到……“
反握住宿日那雙溫度明顯高過自己的手，笑若認真而苦澀的神情上深深的烙印著決絕。
“但我明白。宿日，我明白。要爭天下，就必定要將一些人變成自己的墊腳石。”
用溫暖的手用力的握住笑若那雙冰冷的手，宿日抿了下薄唇。
沉默良久，宿日才柔聲說到。
“月路喜歡你。”
“我知道。”
一扯到這個問題上笑若就覺得頭疼。
宿日看著明顯顯得不太高興的笑若，淡淡的問。
“你還是，喜歡章一嗎？”
“你怎麼知道我和章一的事？”
笑若驚的睜大了雙眼，隨即又立即了然。
“情蕭那家夥……一遇上你嘴就沒把門的，什麼都說……”
宿日微微的勾了下嘴角，沒否認笑若的推斷。
“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好嗎？”
“喜不喜歡章一？”
笑若挑眉自言自語似的重複了一遍宿日的問題。
“章一……章一……”
低低的呢喃了兩邊那個名字，笑若做了個深呼吸，而後笑了。
“沒感覺了。其實說實話，我送他走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不再留戀了。然後……”
說到這裏，笑若頓住了。
然後？
然後在那裏遇到了一個人，遇到了一雙溫柔的眼眸，一雙溫暖的手，一個溫暖的胸膛……
……空藍……
笑若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腦子裏會突然閃現出空藍的影子，為什麼腦子裏閃現出他的身影時，心中會覺得悸動。
“然後什麼？”
宿日的輕聲追問讓笑若回了神。
“沒、沒什麼。”
笑若淺笑著敷衍。
“在那時候就把他忘了，所以即使現在提起他，也不會再有心痛的感覺了。”
……
是啊，她已經做到忘記了。
而他呢？
而章一呢？
從牽起纖羅手的那一刻開始，章一才真正的意識到，笑若對於自己來說曾經是怎樣的存在。
一切都晚了麼？
晚了麼？
他已經不可能再抓住她了麼？
他已經不可能再看到她的笑顏了麼？
他已經——沒有機會向她吐露自己的真心了麼？
……
對於他來說一切還不一定。
但對於她來說，一切都已經在他決定不原諒的那一刻成了定局。
她放棄，是被他逼的……
這樣的愛，她又要怎麼樣去找回？
他於她還有希望存在，她於他隻有回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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