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想念成沙

章節字數:4492  更新時間:09-03-1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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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是夢見同一個人,他穿著各種不同的衣服,在各種不同的場景出現。他總是背對著我走。走進有光照的地方。最後,他被巨大的光亮籠罩,無數的光柱包裹著而形成的夢。

    [一]

    清晨的弄堂裏充斥著大片大片的白色氣體,就如做夢時那個男子消失的場景一樣。總是會有女人從潮濕的房內抱著一大堆衣物晾在陽台上。現在正是梅雨季,盡管她們每天都堅持把衣物拿出來晾。但還是會有發黴的衣服長出毛茸茸的綠色。

    我站在站牌下。等著早上的第一班公車,由於今天輪到我值日。所以必須得早早的趕到學校去。

    車停下來時,我看見坐在後座的他們。

    如果說楚暮是那種不屑一顧的男子,那麼暮楊肯定是那種溫暖如初的。楚暮會像許多男生一樣拉開校服襯衫領口,露出鎖骨,再戴上一條銀製的鏈子。我曾對他說,他戴那條鏈子就好像栓條狗鏈。他狠狠的盯著我。而暮楊不會和他那樣,他會整整齊齊的穿戴好。

    我挪了挪步子,靠近他們。

    ----“小諾,今天你值日嗎?”

    ----“恩”

    ----“那麼,作業本你去發?”

    ----“恩”

    ----“小諾,聽說你昨天被人潑了一身發墨水,你還好吧?”

    ----“恩”

    暮楊不停的問我,我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隻能應一身“恩”或許,這“恩”後還有許多未說出口的語言。比如說:你這麼早去學校啊?或許又是:你吃了早飯嗎?等等。

    ----“丁小諾。昨天誰潑你墨水了?”楚暮瞥向我。

    ----“沒呢!”

    ----“丁小諾,你神經有問題啊?我問你到底是誰潑你了?”

    ----“沒呢!”

    ----“丁!這誰潑的。你啞巴了啊?”

    楚暮接在暮楊後朝我大聲的嗬斥,引的乘坐在公交上的幾個人紛紛看向我們。我怔了怔。隨後坐在了他們的前座。

    [二]

    關於潑墨水的事,不是偶然,那是喜歡了暮楊很多年的女生林莎潑的。我在走廊上看見她時,她把墨水瓶蓋打開,徑直的潑在我身上。

    她說:“丁小諾,我不是因為你在暮樣身邊而嫉妒你,而是你為什麼要把我寫給暮楊的信公開?”

    她說:“丁小諾,你這不知羞恥的賤貨!“

    她還說:“你知不知道?你怎麼可以把信公開?你讓我受到大家的嘲笑。你高興了吧!你滿意了吧!”她滿臉通紅,用盡全力的對我咆哮。最後,她還是抵不住崩潰而在我麵前放肆大哭。我當時很想告訴她,那信不是我公開的,我也不知道那信為什麼會貼在黑板上?可我不知道該怎樣的對她說?我站立在走廊上,全身到處是烏黑的墨水。沁入肌膚裏。一陣一陣的發冷。至於林莎的信,她知道我和暮楊住的很近。所以她托我把寫給暮楊的信交給他。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封信會被人貼到學校的公告欄上。

    那一瞬間,仿佛是積壓了很多年的廢水,頃刻之後迅速蔓延全身。

    [三]

    我下了車,學校還沒有幾個人,他們倆走在後麵。

    楚暮說他鬧肚子,跑進了廁所:“丁小諾,你別那麼愚蠢好不?你明明知道暮楊不會喜歡你的。”他在我耳邊說完就跑的沒了蹤影。

    我沒有作任何的回答,飛快的跑進了樓道。地上很潮濕,還有許多蚯蚓從學校的後花園爬出來。它們艱難的蠕動著身子,不停的扭動著全身的肌肉。

    我把手伸進口袋裏教室裏的鑰匙,卻怎麼也摸不著。

    我記得早上我明明把鑰匙放進了口袋裏再出門的,可是,現在它怎麼就不見了呢?我把書包翻了個通遍。

    “小諾。你是不是鑰匙不見了啊?”暮楊走過來問我,我點點頭。如果找不著鑰匙的話,那麼就得爬窗進去了。

    “算了,你別找了。我爬窗進去吧!哪裏有沙子啊?這欄杆太滑了。”暮楊笑了笑,這個小孩,溫暖的如同褶皺花葉,何止這梅雨季?我跑下樓,操場那裏有堆建設用的沙子,我捧起一把,就往樓上跑。

    我把沙子遞給他。

    “就這麼點嗎?”我盯著手心裏那幾粒。

    隻是因為手掌太小而沙子太多,在形成的縫隙中不停的往下漏,細小的沒有重量的在過程中漏過。等到發現時,丟的卻已太多。

    “沒關係,我爬得過去。”他說完就雙手用力的抓著欄杆,身子不停的向上攀,手上的青筋突起。

    “丁小諾!”我回頭一看,是林莎她捧著一堆沙子笑著。“剛剛我看你在捧沙子,但你捧的都是幹的,所以全都掉了哦!喏!這是濕的。”她把沙子遞給我。暮楊轉過頭,碰著林莎的眼光。

    林莎不知所措的低下頭。

    “丁小諾,昨天很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我看著她,她很輕很輕的說。我想到她昨天她因為那事而在走廊上放聲大哭的場景。如果說我是那種無所事事,總是沒有價值觀念的人,那麼,林莎就是恰恰和我相反的。她不會和其他女生一樣的記仇。她就像暮楊一樣。

    暮楊從窗上跳下來。從林莎手裏接過沙子抹在手上,笑著在她耳邊喃喃的說:“我也喜歡你!”盡管聲音很輕,但還是被我一字不漏的聽見了。我忽然覺的暮楊的話就像無數的小蟲子在啃噬著那顆被封的緊緊的心。

    林莎滿臉通紅的笑著。

    暮楊順利的爬過窗,把門打開。隨後遞給林莎一張紙巾:“把手擦幹淨吧!”

    我把我那肮髒的手放進了口袋。

    [四]

    我站在公車上,暮楊在我旁邊,我往他那邊一點一點的靠近,生怕他會看見。

    晚上的弄堂隻有幾盞微弱的燈,昏黃的光線找著一小塊的水泥地。不時的有涼風吹來。我縮了縮脖頸,看著身邊的暮楊,他乖巧的麵龐被昏暗的光線鉤出輪廓。這個男生,還會在我旁邊嗎?我不禁有點想哭。

    “親愛的暮楊,你看到了林莎給你的信吧!暮楊,你今天早上對林莎說的是‘我也喜歡你’這詞吧!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告訴你,我也喜歡你。可是我是沒有林莎那樣不顧一切的勇氣。”

    “小諾,你覺得林莎她怎麼樣?”暮楊他停下來,問我。

    “暮楊,你不是喜歡上林莎了吧?”我問道,他隻是簡單的笑笑。還帶著微微的羞澀。

    “恐怕是吧!”

    [恐怕是吧!恐怕是吧!]

    “恐怕”一詞用的那麼不恰當,應該不是“恐怕”而是“肯定”

    他獨自的往右走,拐角處他被路燈照著。路燈所有的光線都打在他身上。這多麼想我做的那個夢啊!那個背對著我走的男子,那個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光亮後男子。

    我剛準備往左走時,楚暮追上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的半蹲著。

    “丁小諾,昨天是林莎潑你一身的墨水吧!”他有些氣喘的盯著我,“丁小諾,剛才我把墨水潑到林莎那女人身上了,我就是忍不了你這種任人欺負的個性,我幫你出出氣,做人你別那麼傻!”

    楚暮說他潑了林莎一身的墨水,就像昨天我一樣。我推開楚暮飛快的往家裏跑。

    “喂!丁小諾!我喜歡你呢!”

    我跑出老遠的時候,模模糊糊的聽見那句話。

    [五]

    我把陽台上的衣物收下來,潮濕的如同沒晾一樣,還有一股股難聞的氣味刺入鼻孔。

    我站在椅子上時,看見暮楊從那邊走了過來。他抬著頭,看向我。

    ----“丁小諾,昨天是你潑了林莎一身的墨水吧?”

    ----“我沒有。”

    ----“嗬~林莎說她被潑了墨水,但她卻沒有告訴我是誰潑的,可是我知道是你吧!聽說前天是她潑你,所以,你是為了以牙還牙麼?”

    ----“我沒有。”

    ----“丁小諾!!”

    他氣憤的看著我。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還有他第一次把“丁小諾”這三個叫的那麼重!眼角膜忽然就像一麵放大鏡,把他全部的放大進入瞳孔。

    我親愛的暮楊,你可知道,我是真的真的那麼喜歡你,可是我卻沒有一點點的勇氣告訴你。

    我親愛的暮楊,林莎的墨水不是我潑的。你可知道?可是,你都不知道都不知道。

    我跑下樓,站在暮楊麵前。他足足高了我半個頭。我抬起頭,看著他:“我沒有潑林莎的墨水。”他摸了摸我頭上的頭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丁小諾,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歡林莎,我喜歡她。所以不要對出傷害她的事。”

    他說完就走了。

    我頓時不知道什麼叫做傷心,難道就是等到眼淚流下來才叫傷心?那麼我現在呢?現在的我傻傻的站在樓下,閉著眼睛。緊緊的抓著裙子。手心裏沁出汗珠。對身邊的景色置若罔聞。

    誰也不依附誰。誰也不是誰。

    到底誰更幸福,誰更可憐?親愛的,我好好的愛過了你,也好好的喜歡過你。不後悔啊!真的。

    我一直等到太陽下去了我才離開。剛才那是暮楊對我的警告嗎?嗬嗬,也許是吧!他都把喜歡林莎的事說的清清楚楚。我把門關上,走出了弄堂。

    我跑去找楚暮。我問他為什麼要把墨水潑到林莎身上?

    他頓了頓後,說出了讓我不可想象的答案。他說:

    “丁小諾,因為我喜歡你啊。就像你喜歡暮楊的那樣喜歡你啊!”

    如果站在我眼前對我說這話的不是一個叫楚暮的男子,而是一個叫暮楊的男子,那麼我會很高興很高興,可是,卻偏偏是他,而不是我想要的。

    我衝著他大聲的咆哮:“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把墨水潑到林莎身上,他們都以為是我潑的。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對,我是故意的。丁小諾,因為我喜歡你,故意讓暮楊去討厭你,因為我知道,他喜歡了林莎,我還可以告訴你,林莎寫給他的信也是我從你課桌上拿來貼在黑板上公開的。”

    暗灰的天空一望無際,從背後傳來機身的轟鳴。猶如一陣陣的悲鳴。彼此都看不見眼睛裏到底裝著什麼。

    楚暮,你怎麼可以這樣?

    [六]

    我穿過弄堂,趕上了最早的那班公車。

    後座坐著楚暮和暮楊。我挪了挪步子,靠近他們。

    ----“小諾,今天是你值日嗎?”

    ----“恩。”

    再次聽到他同往常一樣的叫我小諾。那種是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在一瞬間你得到你所有的陽光,溫暖的在全身遊走。我瞥向楚暮,他又戴著那條銀製的鏈子。

    ----“楚暮,你戴這條鏈子像栓著條狗鏈。“

    ----“丁小諾,你找死啊?”

    我坐在了前座,我竟然是愛上這種在一起什麼都不管的生活。

    一起去教室時,我開不了門。我還是沒帶鑰匙。

    “沒關係,我爬窗進去。”暮楊轉過頭。“哪裏有沙子?”

    “我幫你去拿。你等等。”我飛快的跑下樓。這次我是會捧濕的。讓它們凝結在一起不從縫隙中漏出。我剛出樓道時。看見林莎捧著一堆沙跑過來。

    “丁小諾,我看見楚暮,他說你沒帶鑰匙。所以我就捧了沙子,你應該用的到吧?喏!這是濕的。”

    即使我是怎樣的故意去安排,卻終究還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今天的鑰匙是我故意沒帶。因為不我不想讓暮楊成為我手中的幹沙,任我怎麼去努力的捧,最後還是漏了。

    “暮楊,”林莎把沙子遞給他。他微笑的接過。

    他們臉上的笑容,在陽光的襯托下顯的格外的嬌豔與幸福。

    [七]

    “丁小諾。”林莎走過來。“謝謝你!”

    是謝謝我傻呼呼的讓楚暮把信公開後讓暮楊有勇氣去說喜歡你?還是謝謝我讓楚暮把墨水潑到你身上,讓暮楊去心疼你?

    可是,這都不是我。我喜歡的暮楊,是否可以讓我再看看他?

    我坐在課桌上。

    “丁小諾,對不起。”

    暮楊在門口朝著我說,我沒有看清他的臉。到底是哪種?是以前那個溫暖如初的男子還是現在不同了的暮楊?

    暮楊,你是對不起我給你的愛?還是為了那次你誤會我潑了林莎的墨水而說對不起?

    我等的那句話,除了我不愛的楚暮給過我之外,誰都沒有對我提起。可是,我想要的暮楊呢?他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喜歡他?因為他現在有了愛他的林莎。所以,丁小諾不能再愛暮楊了對不對?

    我站在沙堆上,沙子深深的陷進鞋裏。咯的我腳疼。楚暮從後麵拍了我肩膀。、

    “丁小諾,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林莎?”

    他戲謔的笑著。那個楚暮呢?我感覺站在我麵前的楚暮卻不再是以前那個冷漠到不肯跟我說的楚暮了。我知道,我知道。楚暮,謝謝你對我說了“我喜歡你”。雖然不是我想要的人說的。但是我還是聽到了。

    聽到了。

    聽到了。

    我親愛的暮楊,連沙在你麵前都握不住。所以,我會放開的。希望我的想念可以變成可以被你捧在手中的沙礫。一直到永遠。

    [八]

    我捧著大把正在遺漏的碎沙。

    握不住的沙,放下也罷。握不住的他,放下也罷。

    最後一次的那個夢,男子在光亮處終於回過頭來。

    “我喜歡你!”

    我笑著醒過來。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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