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相識  第三章 山盟雖在

章節字數:3190  更新時間:09-06-07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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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家在邊關有一處小小的別院,景致秀美,舒雅安靜。地勢卻是極好,離城鎮有一段距離,沒有擾人的人聲,坐落在一個小山丘腳下,能看見全城景致。山丘連綿,擋住了北麵凜冽的寒風。

    傾城心裏雪亮,這樣好的地勢和景致,絕非隻是為了觀賞這麼簡單,邵家將這樣一座別院放在極南之地的邊關,既能控製往來商賈,又可觀察戰事。以邵家偌大家業,隻怕這樣的別院遍布全國。

    別院裏綠柳如茵,廂房三麵排開。東院是下人的房間,西院是客房,偌大一個南院就邵佳一個人居住。邵佳把他安排在別院裏靠西的一間廂房。

    房間纖塵不染,明顯有人日常打掃。有一張紅漆木的書桌,一張小木床,窗台上一盆錦舒蘭。倒是十分節儉,卻也簡潔雅致。東麵牆上雕了一幅畫,畫的是青梅煮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舉杯邀明月,獨酌無相親。

    畫中人修眉朗目,容顏俊美。輕袍緩帶坐在石階上,姿態隨意,風流自然。麵前小火盆裏篝火微微跳動,綠蟻新醅酒正是將熟未熟之際。畫中人右手舉高,指尖杯液搖蕩,玉瓊輕漾,卻遲遲不曾飲下。他舉目對月,神色間幾分壯誌難酬的無奈,幾分知己難覓的寂寞,幾分壯誌淩霄的愴然,又似還有幾分欲語還休,如泣如訴的寥落之意。

    不錯,那畫上是一人對月獨斟自飲,奇的是雕刻而來。風流名士多愛附庸風雅,房間裏掛上一兩幅淡雅之作亦是常事,雕刻畫卻是第一次見。作者不著墨,不上色,單是陰文鏤刻,便能將人物風流情態刻畫地惟妙惟肖,實屬高妙。

    畫麵右邊牆壁上一行小楷,字跡清麗秀雅,寫道是:

    “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

    傾城啞然。

    這二句是出自蘇東坡的《紅梅》。原詩是“怕愁貪睡獨開遲,自恐冰溶不入時。故作小紅桃杏色,尚餘孤瘦雪霜姿。寒心未肯隨春態,酒暈無端上玉肌。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綠葉與青枝。”本是讚譽梅花風姿秀美,這裏卻牽了其中這樣兩句出來,分明是存了輕薄之意了。

    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傾城打點好一切,便徑自去睡了。

    傾城起來的時候,已然是傍晚了。

    剛剛梳洗完畢,就有侍女過來,請他去大廳用餐。

    別院裏的格局十分曲折,不遠的一段距離,卻像是繞了九曲十八彎。繞是傾城記憶力過人,也頗有點力不從心。他心中暗暗讚歎,邵家權勢熏天,會有這樣的防範措施也是必然。他情不自禁看了眼前方開路的侍女,蓮足輕移,顯然是提氣而行。

    唔,看來這小小山莊,處處森嚴啊。

    傾城心中念頭急轉,將地形爛熟於心,又記下了每個岔路口。腦海中的圖樣已大致成型。

    到了大廳,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燈火通明,真正走進去才知道,並不是點了多少盞燈,而是利用了格局。頂部一盞明燈,每一個屋角都安上一麵小鏡子,角度十分刁鑽,照的整個大堂如同白晝。

    廳堂正中間擺放著一張紫檀木的圓桌,邵佳已經笑吟吟等在桌邊,侍女垂著手分立兩側。傾城注意到最靠近邵佳右邊的那個侍女老是有意無意向他這邊張望,他心裏一動,恐怕她就是琉璃吧。

    邵佳似乎能感應到他心中所想,他剛想到這裏,邵佳就淺笑著站起身來,拉過那名侍女的手,眼睛卻看著傾城說話:“月公子,這位是我的貼身侍女琉璃,我從現在起就把她撥給你使用。”

    琉璃垂著手,靜靜侍立一側。臉上的神色明顯有些窘迫,卻仍然毫不回避地直視著他。容貌算不上出類拔萃,舉止容色卻頗有瀟灑氣度,光是這份坦然就足以叫人傾心。她眼中的羞澀和愛戀太過明顯,傾城想忽視也不行。

    他一揖到底,恭敬道:“傾城不敢勞駕琉璃郡主。”

    兩人俱是一驚。

    邵佳張口結舌:“你……怎麼知道……”

    傾城笑起來,走到近前,輕聲說:“失禮了。”他傾身取下琉璃頭上一隻玉簪,玉色澄澈透明,質地輕暖細膩。琉璃七尺青絲直披瀉下來,打著旋直垂到腳邊,襯得整個人輕靈脫俗,秀美非常。

    傾城舉著玉簪,手指輕撫過去,溫柔如同情人。他笑道:“這玉通透如水,玉色中隱隱透出紫光,不是北國特有的暖玉麼?據我所知,北國暖玉不能說少,也絕非尋常人家能得。”

    邵佳不服氣道:“那你怎麼能認定她是郡主?”

    傾城輕撫的手指停在一處,來回摩挲,眼中笑意彌漫開來,風神俊雅不可逼視:“這不是麒麟麼?北燕又無公主,想必是靖王之女婉嬿郡主了。”

    ——麒麟乃北國聖獸,尋常人家不可佩戴。朝中有三王權勢最大,靖王,容王,斂康王。容王膝下有三子,並無女眷,斂康王並無子女,但曾收養義妹,靖王有一女,因是獨生,備受寵愛。

    如此,從年齡上來講,身份尊貴,又能與邵佳相交甚篤的人,非婉嬿郡主莫屬。

    琉璃深深屈膝,對著傾城一拜,道:“公子智計過人,琉璃心悅誠服。”

    邵佳把那柄玉簪搶過去,捏在手裏把玩,瞠目結舌地:“你……你是千裏眼嗎?這麼遠的距離……”

    他說話間,拿手比出一個距離,表情疑惑至極。

    傾城年幼時就由他爹教導,名師出高徒,名將之後絕無弱兵。六歲第一次拿起弓箭,之後更是苦練過百步穿楊,如今想起來那麼不堪回首的日子,的的確確是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譬如遠處辨物。

    三個人在桌邊坐下了,用起晚膳來。

    邵家的廚房不可小覷,每一道菜都是北燕的精華,有許多是傾城從前未曾見過的菜色。上菜的工序井井有條,沒有一絲混亂,侍女走路的腳步輕得幾近無聲。每一道菜肴都用金絲邊的盤子盛著,表麵上看毫無章法,實際卻大有文章。

    譬如離他最近的一道菜是北國著名風物山藥膏。每一個山藥都被做成“L”的形狀,零散地放在盤子裏,但是你若是仔細觀察,就能夠發現那些山藥其實是擺成了一個七星陣,並且那些突起都指向生門。

    傾城當然會是那個不動聲色仔細觀察的人。他把那些菜仔細看過,心裏的圖案越來越清晰。那道八珍燴是西院的格局,而其他的菜肴,也各自標示出了一個地界的布置。傾城心中暗暗驚奇,這絕不會是邵府廚子做的事,試問有誰會把自己家的格局展示給客人。那麼就是有人在暗中幫他了,會是誰呢?

    各懷心思地吃完一頓飯,邵佳提議到庭院裏賞月。傾城正求之不得,能去的地方越多,他對這裏的了解就會越深。

    邵佳明顯是要撮合他和琉璃了。傾城看著對麵女子在月光下半側麵柔美的剪影,心裏暗暗歎息。

    一君不容二侍,一心何堪兩對。

    他是注定要辜負這份情了。

    可憐可歎,到了如此地步,他心裏仍然是……

    揮之不去。

    傾城有意要灌醉他們,自己也下了死力地喝。仿佛要把那些不甘,那些思念,那些難解的執著,那些不悔的深情全都洗去。

    他卻忘了,酒入愁腸,從來就不能化解憂愁。

    邵佳倒是三杯兩盞就意識不清了,迷迷糊糊地扯著他的袖子一迭聲地喊“美人”。琉璃卻十分好酒量,她又是女子,傾城不能怎麼去灌她。隻有自己實打實地與她對飲,半點便宜也占不到。

    喝道最後兩人都有些醉了,傾城卻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麼。他把兩個醉醺醺的人送進了房中安歇。琉璃的酒品非常好,喝醉了也不哭不鬧,僅是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死瞅著他不轉,一直盯到傾城心虛地落荒而逃。邵佳就不好對付了,死拽著他的衣襟,好說歹說就是不鬆手。傾城無奈,原想把他打昏了事,手已經舉起來了,看著他白玉一般柔嫩光滑的頸項,硬是下不去手。最後不得不把他吻得暈頭轉向往床上一丟了事。

    傾城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上麵還留著激吻過後的溫度和纏綿的濕意。

    到底還是不習慣啊。碰了雪焰以外的人。

    搖搖頭,甩去腦海中那些盤旋的想法。傾城施展輕功在院子裏看了一遭,大致摸清了地勢。到廚房那邊的時候,他著意往裏看了一下,並沒有什麼特別或者是不妥之類。

    勘察完這些,他回到自己的廂房,將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往肩上一甩,留下字條出走。

    ——沒錯,他今晚的計劃就是——逃。

    他本就不準備一直留在這裏,然而他也不想給邵佳留下什麼痕跡可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月黑風高之夜,不告而別。至於這裏,他回頭望了一眼,他想,他會永遠記得這個純淨如水的少年的。

    黑夜裏,撲麵而來的寒風刮在臉上,飛身馳過的空氣帶起一陣陣激烈回旋的氣流。他並不覺得疼痛,多年的武藝教會他,忘卻疼痛,你才能專心於你需要做的。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下麵的路飛馳而過。奔出幾裏,他遙遙瞧見花花綠綠的人群和熙攘的街道。他腳下放慢,仍然警惕地注意著後方的動靜。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知道他不能再這麼直接走到閔連關。他去買了一頂鬥篷,準備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天亮就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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