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33 更新時間:09-06-07 00:34
其實這世上有許多人,或者說更確切地說,是大多數人,都是有賊心沒賊膽之輩。
可是麵前這位,卻好像偏偏屬於那大多數人之外的少數。
看他不置一詞,那人又重複了一句,語氣冷得可以凍成冰渣。
“拿出來。”
寒微微微笑起來,麵上豔光四射,對麵的人卻似毫無感應,仍是冷冰冰地盯著他懷裏的東西。
寒微愣了愣,對自己的美貌攻勢首次滑鐵盧很是鬱悶,在心中暗暗歎氣,這就是傾城喜歡的人麼?
寒微眨眨眼:“我的東西,憑什麼要給你?”
對麵人握緊了拳頭,看樣子已經想要掀桌子了。
寒微心中暗笑,麵上還一本正經道:“醉蝦可是很貴的,起碼等我吃了你再翻。”
說著,還真的伸出手去,護住桌上的菜肴,好像真的怕他打翻了自己的菜一樣。
雪焰第一次遇到如此無賴又大膽的人,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那表情雖然隻是在臉上一閃而過,緊緊盯著他的寒微卻瞧得清楚。在心裏暗暗鼓掌,寒微繼續他氣人的大業。
“這是我的傾傾寫的,當然是我的。”
寒微在心裏把自己唾棄了一百遍,麵上仍然笑意盈然,不動聲色。
雪焰已經有些無語,隻好坐在他對麵,定定盯著他瞧。
寒微充分發揮了他厚臉皮的功力,絲毫不管對麵人越來越鐵青的臉色,趁對方不注意猛然打開了紙條。
雪焰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做,急忙伸手去搶,寒微向後敏捷地一閃,迅速掃過了紙上的字。
——山上鴛鴦,雲中翡翠。憂佳相隨,風雨無悔。引喻山河,誠指日月。生則同裘,死則同穴。
一愣之下,紙條已經被雪焰搶了回去。
雪焰氣急敗壞地,看著他不停喘氣,顯然是氣到極點了。
寒微卻完全沒有心思去關心自己的安危,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吸引到了那些字上。
一個被背叛的人,怎麼會如此執著於那一段曾經的戀情上?
是傾城太癡情,還是這其中,根本就有他讀不懂的蹊蹺?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在被傷害之後,還繼續等待?
不是,有的,有的。
自己身邊,不是一直就有一個麼?不管怎麼對待,他都不離不棄,始終守護在身邊。
寒微苦笑一下,抬起頭來。
雪焰一驚,隻覺這人實在美得驚人,如果說傾城的美貌總會引起旁人的傾慕,那麼寒微的美麗則帶著隱隱的不詳,讓人想要靠近卻又恐懼。
世上再找不出如此奇異的眸色,僅僅是被瞧上一眼,就覺得銷魂。
寒微看著他呆愣的神色,心裏不禁有些好笑,難道日日對著傾城那樣的美貌,還會對自己驚豔?
雪焰也明白自己失態,麵色迅速冷下來,盯著他隻是不說話。
寒微想了想,總算良心發現,覺得自己耍賴胡鬧都是為了窺探別人的隱私,確實不對。
他隻是想找一點事做來消除心裏的不安,沒想到這個人這麼不經惹。
“恩……那個……對不起啊……”
雪焰簡直想掐死他,剛剛還一副理所當然神情把人氣的半死的人,不過片刻之間,馬上換上一副愧疚討好的表情來道歉,實在是怎麼看怎麼詭異。
實在不想理他,雪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再不看那邊一眼。
雪焰打開了紙張,深吸了一口氣,才敢把眼光移上去。
紙條上的字跡清秀娟麗,卻力透紙背,筆畫微微顫抖。
雪焰愣了一下,竟沒有反應過來。
記憶中的那張泛黃的紙片,並非如此。
這三十二個字,他不是第一次寫,他不是第一次見到。
小孩子略帶稚氣的筆畫,落筆卻筆力十足,線條優美。
他微微著迷地看他纖長白皙的手指握住羊毫,蘸上墨,一筆一劃。
少年美麗的側臉白皙如玉,透過窗戶裏照進的陽光,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此刻卻是一臉嚴肅,抿著唇盯著下筆的紙張,神色裏隱隱泛出玉樣的光澤。
他一時忍不住,早伸出了手去,調皮地戲弄對方臉上細膩的絨毛。
少年一時不察,被臉上瘙癢的感覺一嚇,手上微微顫抖,原先落筆的墨跡已差出了一寸。
少年看著筆下嚴重畸形的“穴”字,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他原先撫在對方臉上的手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僵硬,瞠大眼睛看到對方臉上不動如山的表情,和墨跡落在紙上毀去一地完好形跡。
他微微有些不安地撅了撅唇,把手收回到身後,乖乖垂下了頭,伸出手,舉起桌上的戒尺,雙手捧起抬至眉心處,恭敬地擺出一副謙恭的樣子。
“奴才錯了,請小少爺責罰。”
少年故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嗓音清冷,淡淡道:“怎麼責罰?”
他顫抖地向後縮了縮身子,仍維持著恭敬的動作,頭也不抬,聲音裏的笑意卻流瀉而出。
“小少爺可以選擇用戒尺打小人的屁股,或者用小少爺自己的來打。”
他說話間,已是十足挑逗。
少年呼吸間已經有些不定,卻仍是不動如山。
他在下麵委屈地撅了撅嘴,他都這樣引誘了,怎麼還能忍住?
他再接再厲地抬起了頭,從舉起的雙手的縫隙中向上望了一眼,眸中光華流轉。
“不過……小少爺隻能選一樣,可要想清楚了。”
說話間,又把手中的戒尺往前遞了遞,低著頭做小伏低。
少年人最是容易情動的年紀,哪經得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更何況撩撥自己的是兩情相悅的戀人?
傾城也顧不得身處何方,在午後的書房就把他按倒了,少年情深意濃,正是好得蜜裏調油的時光。
如果他們能夠預料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們真還會這樣做麼?
枝上柳綿吹又少,年年梁上燕,流光易碎。
一室光影變幻。
傾城倚在床頭上,曲著膝蓋側躺著,長發披散下來,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也遮住那樣傾城絕麗的顏色。
恍惚中,十八歲的自己,也是如此躺在一室昏暗中,等待一個永不變換的誓言。
門被輕輕推開,吱呀一聲在寂靜的空間裏格外響亮清晰,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的靈魂。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十分謹慎地,先關好了門,才緩緩走向內室。
傾城嘴角浮起一個淺淡的微笑,仿佛隨時要散去的絕豔。
他已經三天滴水未進,還用得著如此防備?
還是他月三公子的名聲如此響亮,連他英明神武的父親大人,也要對虛弱如斯的他忌憚三分?
月初陽走進房間,看見寵愛的小兒子坐在床上,仍然維持著前兩天的姿勢,心中一陣悲苦。
不經意瞟見傾城唇邊虛若無物的笑容,月初陽心中一陣巨震。
想起相近的神色出現在他麵前,清澈的雙瞳,虛弱的容顏。
月初陽心中劇慟,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著迅速消瘦憔悴的小兒子,即使瘦弱蒼白,仍然不掩風流情致。
花照水,風拂柳。
當真是絕色傾城。
或許,他當初就不應該為他取了這樣的名字,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生在了男子身上,會引來怎樣的禍事?
紅顏。
——禍水。
月初陽把盤子放在床邊上,這幾日他都準時送來膳食,即使這個倔強的孩子一口也不肯沾,他都會親自來一趟。原本以為他隻是對那個男寵一時的迷戀,想不到他如此硬氣,竟是撐了這許多天,毫不妥協。
而那個清秀的孩子……
月初陽腦海中浮現出對方倔強頑強的表情,不由在心中暗自歎息。
雪焰是他自小收養的孩子,榜示天下,萬裏挑一。當初那麼多朝氣蓬勃的小蘿卜頭,他卻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孩子。一身的短狐裘,雪白通透,一雙小手即使在室內也凍成了青白的顏色,臉上有些泥土,眼神卻清澈無比。
什麼人才會有那樣通透的目光?什麼人才會在其他小孩都垂著頭恭謹等候的時候毫不畏懼地直視台上?什麼人才會不卑不亢地麵對被從無數人中選出來的幸運?
月初陽對這個孩子是極其滿意的,欣賞他的天資聰穎,心疼他的天生隱疾,因此對他也格外地縱容,卻哪裏想得到會出了這樣的岔子。那樣的傲骨清姿曾經是他最喜愛的,如今麵對那人在嚴刑拷打下的毫不低頭卻令他頭疼起來。
他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會和青梅竹馬的伴讀在書房裏做那種苟且之事,竟讓皇上撞見了。龍陽之好,斷袖之癖,自古就是離經叛道的,有身份的人絕不可能讓家風敗壞至此。
皇上震怒,他自然難逃其咎。隻要雪焰承認是自己引誘了傾城,那麼至少他們的家風還能保全,雖然委屈了那個孩子,但是月家也絕不會虧待他。誰知道,從三天前收監至今,雪焰居然咬緊牙關死不鬆口。
想起用在那個孩子身上的酷刑,月初陽一陣心悸。那個孩子卻總是用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盯著他,要讓他無地自容,奪路而逃。
初見時,那雙眼眸吸引了他,讓他毫不猶豫從眾多孩子中選擇了他,相處的多年來,他也總是恭敬地守著本分,從來是個最最乖巧的孩子,如今形勢陡變,那雙眼……卻還一如從前。
宛如初見。
可是,滿朝文武在看,祖宗先人在看,他不可能親手毀掉月家百年基業。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兒落入被人指點的境地,他是一家之主,他要保護的,是這個家族的榮譽,他要背負的,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即使……錯與對,永遠不會清晰。
作者的話:
作者的話:
恩……雪焰終於出現了……
之前雪焰一直是作為暗線中的回憶出現的……不過他不會逗留太久的……他是擺脫不了暗線的身份滴……
雪焰和傾城的那兩段記憶是相連的,大家看出來了吧……這就是甜蜜生活的轉折點啊……
抹淚……
請大家靜候下回分曉……作者退下……繼續抹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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