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74 更新時間:09-06-07 00:38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兗州城內水域星羅棋布,以翰雲江為幹流,衍生出以汴水、泗水、恒河為主的三大支流,占據了兗州的交通要道。河水流經高山、盆地交錯的地形,上遊往往是山頂雪水所化,清涼無比。
論到山水,兗州就如同一個天然的觀景池,景色秀麗,堪稱無雙。
這是北上必經之路,順著河道向上漂流,經過高山低穀都有人工運河相接,交通網絡四通八達,難怪這裏會成為經濟繁榮的地區。穿過兗州,北上燕山,再經過青州、潁州,就能進入北燕的都城——楓沁。
而那裏,就是傾城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也是權利的中心。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正是金秋時節。
自從一個半月前在客驛中甩掉了如影隨形的席慕遠,而神秘出現的雪焰又不知不覺離去,傾城他們就半夜飛奔了。
傾城坐在船舷上,嘴裏叼著一小根蘆葦花,感受著秋季風高氣爽的舒適。
正是八月,桂花飄香,十裏長街都能嗅到金桂狂放的香氣。蘆葦蕩也綴滿了白色的小花,開在水路兩旁,隨著風起飄來蕩去,仿佛綠色水波中蕩起的羽毛,晃動著待人采擷,煞是美麗。
傾城睜開眼睛,透過睫毛裏投進的金色陽光,微微眯起了眼,看著河水兩旁遮住道路的蘆葦叢,十分賞心悅目。
船邊微微一蕩,有人在船邊坐了下來。
來人穿著粉紫的短襖,越發襯得眉目如畫,雙眸燦若星辰。下邊著白色長褲,褲擺處繡著銀邊,暗色的花紋綴出一朵粉白的小荷,隨著行走飄飄蕩蕩,仿佛即將開取,誘人采擷一般。
感到船身晃蕩了一下,傾城把嘴裏的蘆葦花吐出來,轉回頭去看他。
粉白的小花漂浮著在水麵上,順著船隻前行漾起的漣漪打起了旋旋,過了一會兒便被劃動的小船拋在了後邊,依舊打著旋兒遠去了。仿佛是過往的芳馨,搖落了一船的馨香,帶走了一川的芬芳。
傾城瞧了瞧少年褲腳上栩栩如生的粉荷,心念一轉,笑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少年一怔,嬉笑著還擊:“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這是拿傾城與荷花比了。
傾城搖頭道:“你看。”
說著,伸出手指了指。
邵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向下看,驚見一隻小蜻蜓貼著水麵飛過來,落在了他的褲腳上。
邵佳這下真真是驚詫地說不出話來,指了那蜻蜓半天,神情甚是可愛。
那隻蜻蜓停留了半晌,意識到這荷花確實是無蜜可采,終於悻悻地飛走了。
傾城調笑道:“可惜啊,美人如花隔雲端。”
邵佳卻並未理他,徑自回想,最後一拍大腿:“我記起來了,這條褲子是翠依坊定做的,回頭告訴大哥,把翠依坊收攬名下,定能財源滾滾。”
翠依坊原是南邊小鎮上一家小織樓,並不聞名,邵佳與他大哥相處日久,也稍稍沾上些商人的習性,對於有利可圖的想法是非常敏銳的。想那小小的織坊如今身價尚低,織工卻精致若斯,若能現時收購,以他大哥的影響力,必定可以名揚天下,日進鬥金,那時也算是討了一個人情。
傾城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以才子聞名的邵家小公子還有這等敏銳的經商頭腦,忍不住微微一笑。
邵佳也不管他,一溜煙跑回船艙裏寫信去了。
傾城看著他急不可耐的背影,搖頭淺笑。
進了城以後,水路霎時縮減,他們原來的畫舫就不能用了,也隻能委屈邵家千金尊貴的公子爺和他們一道坐這種小船。原先跟著他們的家仆全都遣回,這下他們是真正地算是上路了。
邵佳倒是很能“吃苦耐勞”,一點抱怨也沒有,還仿佛自得其樂的樣子,整天在船上四處晃蕩,欣賞山水美景。
倒是邵遠,連續坐了幾天船以後就開始出現頭暈的症狀,倒也沒有嘔吐,
隻是麵色灰白,終日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寒微總是噓寒問暖不離一步,整日守著他,邵遠似乎也很受用,並沒有太多不高興的樣子。
這樣連續過了幾天,暈船的症狀也漸漸好了,他們也逐漸進入了兗州的一些比較繁華的小城鎮。
他們也是走走停停,遇到好玩的地方,或者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在鎮子上歇一歇,待到第二天再打點行李上路。
說起來,的確是十分閑適,走走停停,隨心所欲。
正想著,就到了前邊的小鎮,船夫把篙一撐,停在小港口邊。
“幾位公子,這裏便是月旻鎮了。”
聞言,傾城從船頭上站起來,注視著前方。
蘆葦叢漸漸稀疏的縫隙裏,泄露出一些喧鬧的人聲和繁華的街景,小船借著慣性,緩緩劃過拐角,風景瞬間豁然開朗。停泊的碼頭上一個木質牌子,一座橋梁平地而起,上書“春光懶困倚微風”。
船身一陣晃動,船艙裏一陣衣物摩擦的悉悉索索,隱隱有溫潤的人聲傳出。片刻後,垂簾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拉起一點,露出一角墨青的衣角。
寒微扶著邵遠走出來,邵佳背著包袱跟在後麵,垂著頭立在背後。
光線暈然,殘陽斜照,天邊的紅霞漸漸濃烈,雲彩都被鍍上一層淡粉的金。天水交接處,水波蕩漾,托著一輪西垂的紅日,散開的漣漪繁複,耀開了金燦的陽光。小鎮上人聲嘈雜,日暮歸家。
寒微臉上被一片落日血輝映襯得雙目燦爛如星,耳垂如同天邊幻彩的紅霞一般晶瑩透亮,他背著光,站在一片夕陽餘暉裏,頭上一圈金光閃耀,仿佛墜入塵世的仙子,半點不入世俗。
傾城轉過頭去看見這一幕,腦海中驀然閃過三個字——臨江仙。
鬥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
羅裙香露玉釵風。
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
流水便隨春遠,行雲終與誰同。
酒醒長恨錦屏空。
相尋夢裏路,飛雨落花中。
當真是仙人之姿,人間難尋。
想到這裏,又憶及那日畫舫上他生澀的表白。
熟睡的邵佳,雪白的幔帳,情竇初開的少年。
微醺。
他卻最終落荒而逃了。
是再也承受不住吧。
——那樣的背叛心傷,那樣的痛徹心扉,那樣的銷魂蝕骨,那樣的誓不回頭。
然而他也不能。
他也不願。
不能,是血海深仇未報,邵遠的人,他絕不能動,否則就連唯一的籌碼也將失去,再也不能回首。
不願,是他餘情未了,還在恨,還在傷——還在愛,他怎麼能用別人的情意來肆意踐踏,當他承受過那樣的情傷以後。
所以,心慌了,意亂了。
少年柔軟的青澀身軀,帶著淡淡脂粉味溫軟的體香,吐氣如蘭的呼吸,充滿愛意的表白,全心的依托與坦白,深藏的惶惑和不安,記憶中柔軟濕潤的美好觸感,怎麼能不讓人心動?
這一刻,動情。
下一刻,就能長情麼?
不能。
那個人麵貌如玉,眉目間總是恬淡的笑意,喜悅地,滿足地,相依相守。
那個人肝腸如鐵,橫眉冷對千夫所指,溫泉下炙熱的岩漿,總是將他一腔心神都融化。
那個人決絕如雪,自己離開秦城兩百裏,他就毅然斬斷了一切關係,背叛投誠。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自己心裏的人。
從來放在心間上,不舍得讓他受一分委屈的人。
他真的是雪焰,決絕,炙熱,足以焚燒一切,又足以掩埋一切。
就算……
就算是到了如今,他也仍然送上了一紙未完成的誓言,來連接不能彌合的斷點。
出了秦城,出了南燁,再一路向北。
無論身在何處,遊遍大江南北,經曆生死榮辱。
過盡千帆。
萬物隨風過耳。
隻有他——
在我身邊,在我心裏,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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