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52 更新時間：09-04-09 13:20
第四章
“容華齋？”
看著前麵低頭溫馴的少年，商翔宇深邃的眼睛慢慢地眯起來，摸著紙鎮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自然地放在太師椅的扶手上。
“是，小的的兄長至今大病未愈，其中必有蹊蹺，聽說書齋中藏有各代醫書，隻盼大少爺憐小的救兄心切，讓小的進書齋找找是否有治病良方救我兄長。”
不過半個月，自己咬文嚼字的功夫倒是長進不少---君若明心中暗歎，忍住揉手臂上雞皮疙瘩的衝動。
“你可知，這容華齋是商家先祖所建，百年來除商家人外無外人進去過？”商翔宇的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的敲擊著。
“大少爺宅心仁厚，斷不會為了這不成文的規矩而耽擱了人命。”
“你在激我？”商翔宇冷笑。
“不，小的隻是說出了事實。”君若明鎮定地回答。
商翔宇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隻是敲著桌子，君若明就在桌前低頭等待，書房裏頓時隻剩下那清脆帶著節奏的敲擊聲。好一會兒，商翔宇終於出聲說道：“寅時前回來伺候。”
“謝大少爺。”君若明彎腰作揖，眼中閃過勝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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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華齋修建了有五十年餘，因為商家子孫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請上好的工匠加以修繕，看上去竟嶄新如昨。
三層樓的容華齋占地三畝餘，修建於人工湖中心，四麵各有一橋連接，湖中植滿白蓮，美輪美奐，宛若仙境。
齋中一樓為主人閑暇時娛樂之所，放滿了各種樂器奇珍供主人把玩；二樓為藏書之所，一上樓便可見書櫃整齊地排列著，櫃上是商家人從各種途徑搜得的前人遺作，不乏世人一見便會驚歎的珍貴文獻；第三層作觀景用，一軟塌、一長幾、香爐古琴，窗前懸著輕如羽毛的江南雪蠶雲紗，在雨天於窗前觀景，有羽化登仙的美好錯覺。
出示了商翔宇的信物，君若明順利地進入了容華齋，在原先世界也是一方霸主的他直接穿過一樓的奇珍，直接上了二樓。
管理書齋的人倒也細心，聰明地將各種書籍分類歸櫃。君若明也慶幸不用花費力氣去一本一本找，他直接來到標著醫書的櫃子，細細看起書來。
時間的流逝在有事可忙時並不明顯，待君若明抬起頭揉著酸澀的眼時，窗外已是夕陽西下，他看了一眼長五米高兩米的書櫃，再看看自己看完了的幾本書，歎息一聲，用紙條夾在書中做了個記號，便離開了容華齋。
第二日，趁著商翔宇要外出巡視商行，又是一番咬文嚼字，君若明順利地再度來到了容華齋。
這次君若明吸取了昨天的教訓，都粗粗地看，看到了有關風寒症的段落才停下來仔細看，一個時辰下來，也得到了幾個比較可能的方子。
中國的古文果真不是常人可以看得了的。整理了一下被意簡言賅的古文弄成一團亂線的大腦，君若明很是頭疼地想。
忽然，樓梯那裏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君若明心中一緊，將目光投向樓梯口。
白衣勝雪，步伐優雅，竟又是商展雲！
心中感歎著人生何處不相逢，君若明臉上卻不動聲色，他放下書，朝商展雲彎腰作揖。
“小的見過二少爺。”
商展雲像是有些驚訝在這裏看見他，微微一笑，問道：“你不是大哥的小廝？怎麼會在此？今天大哥不是巡視商行嗎？”
“因為小的的兄長病了，大少爺特許來此尋治病良方。”君若明垂首答道。
“喔，你是李大的弟弟啊？果真是兄弟，你們長得很像。”商展雲說著，優雅地在鋪著軟墊的長椅上坐下。
“是，小的叫李小三。”
“聽說你們倆兄弟是五年前進的府，你大哥在我大哥那伺候，你在廚房當雜役？”好奇關懷的語氣。
“是，大哥比小的能幹，才到了大少爺手下伺候，小的笨手笨腳，隻能在廚房做活。”跟回答內容完全不符合的輕淡語氣。
“我看你長得倒也機靈，大哥前幾天也跟我說你伺候得不錯，怎可這般妄自菲薄？而且商府不收無用之人，你必有其長處才得以在商府待了這麼多年。”商展雲循循善誘。
“二少爺抬舉小的了，小的不過是一介庸人，能得到二少爺的訓誡，已是三生有幸。”見商展雲還要“關懷”，君若明連忙說道：“大少爺日理萬機，想必沒時間與小的在這裏耽擱，小的惶恐，先退下了。”說完，作揖，下樓離去。
商展雲聽著遠去的腳步聲，慢慢地走到君若明方才站的地方，拿起一本書翻了兩下，低笑了一聲。
“我太急躁了麼？”
一個農家出身的少年竟識字，李小三啊李小三，應說你是一時糊塗還是心胸坦蕩呢？
。。。。。。。。。。。。
果然被看出來了！
君若明邊走邊暗自懊悔。
同樣是以微笑掩飾動機的自己，怎會看不出商展雲那斯文麵具下的狡猾機警！今日這般試探，自己雖借口逃脫，但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剛惹了個冷麵煞星，又來一個笑麵狐狸！
上天，你當真待我不薄！
以後更得謹言慎行了。君若明苦笑，原以為離開那個充滿算計的利益世界，在這民風純樸的異界可得暫時清淨，卻作繭自縛，又要開始步步為營的生活，真正是自作自受了！
若在原先的世界，他們倒是個值得君若明感興趣的對手，但如今，他隻希望他們放他一馬！
已經夠頭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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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找到醫治你兄長的藥方？”低沉的聲音，好像隻是隨意問問。
正服侍著商翔宇脫衣入寢的君若明，忽然聽到商翔宇的問話，愣了一下，隨即感到趣味，原來大少爺也會關心下人！他繼續著解腰帶的動作，說道：“小的不識醫術，恐怕還得多費些時日。”
“是嗎？”商翔宇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但其實心裏卻是疑問重重，這人若是李小三，卻識字，處事冷靜鎮定，平日裏也總不經意地露出一股傲氣，可若不是李小三，為何身李小三的兄長李大沒有半點察覺，且此人行事沒有半點刻意遮掩，是無意掩飾還是故弄玄虛？
李小三，你究竟是誰？
打量著忙碌於自己腰帶上的少年，平凡的長相，沒有一絲特別出彩的地方，眼神雖是難得的明亮有神，但總是被掩在低垂的眼皮下，在旁人看來，這確實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廝。
自己窺到的那抹傲氣，難道是錯覺？
君若明又感覺到那不加掩飾的打量視線，心中暗自歎息，說道：“大少爺，有事就喚小的，小的先退下了。”
“嗯。”商翔宇應了一聲，上了床，君若明放下了床帳，端著銅盆退了出去。
可能是因為沒有受到現代那般嚴重的化學汙染，這裏的夜空呈現出晶瑩美麗的墨藍色，點點星光點綴在夜幕上，就像一顆顆鑽石散布在墨藍綢緞上，華麗而妖豔，一輪又圓又大的明月懸在空中，皎潔月光灑下，使得原本就優美如仙境的庭院更顯得如夢似幻。
今天，是十五吧。。。自己來到這裏還差三天就一個月了。
君若明仰著頭，凝望圓月，一臉若有所思。人說月亮是最容易引起鄉愁的事物，可自己望著這輪明月，心中卻沒有立即想起原來世界的一切，反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那個世界，原來在他心中並不算家鄉嗎？
媽媽。。。心中浮現出一張堅強的美麗麵孔，他的母親--木馨綾。
雖擁有嬌媚妖嬈的相貌，木馨綾卻有著單純天真的性格。為了求學，她從東方的保守古國來到世界上最開放的美國。
在這裏，木馨綾遇到了英俊瀟灑風流多情的賽車手。就好像飛蛾撲火，自小成長在溫室裏的柔美蘭花愛上了從不停留一地的風，不顧家人的憤怒反對為愛人留在美國。
確實，幽蘭與風有過一段幸福甜蜜令人嫉妒的美好生活。
但風絕不會為了一株蘭花而停下自己的腳步。
舞娘、女模特、演員、護士。。。賽車手的身邊開始出現風情各異的美女。
木馨綾在極度的羞憤悲哀下奔潰了，但良好的教養讓她不屑耍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追回自己的愛人。帶著四個月的身孕她獨自一人來到美國南部，四個月後剖腹產生下了一個男嬰，靠著名校的高學曆在當地找到一份教師的工作，獨立撫養那風流賽車手唯一留給她的紀念，直至君若明九歲那年因車禍喪生。
那名酒醉駕駛的富家子弟用錢得到無罪釋放的審判。
三個月後，君若明從福利院裏逃了出來，沒有錢，沒有吃的，沒有住的地方，君若明過了兩年的流浪生活，餓了就翻餐廳後巷的垃圾桶找勉強可以入口的剩菜，困了就在公園的長椅上窩一晚上，冷了就擠在流浪漢的破爛棚屋邊靠著那一小點火光取暖。。。
直到。。。她的父親出現在他麵前。君若明仍記得他第一次真正看見他父親時的情形。那時正是深冬，他身上裹著一名好心的流浪漢送給他的破舊大衣，蹲在巷口等著餐廳營業結束。忽然，對麵街上停下了一輛酷炫的組裝跑車，優美的流線型車身與閃閃發光的金屬表層顯示出了它的價值不菲，車門打開了，一名金發男人穿著緊身黑色皮衣走了下來，鼻上架著帥氣的黑色墨鏡，深邃俊美的五官讓路過的女人都忍不住投去愛慕的目光，他走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扶出一名身材火辣相貌美豔的金發尤物，兩人親熱地麵貼麵摟著走進了城中最高級的酒店。。。
君若明看著那張與母親無數次拿出來看的照片中的父親一模一樣的麵孔，隻覺得很冷，零下三度的低溫雪天已不算什麼，因為他的心比這冷得多。。。
八年後，君若明忽然以金融新貴的身份出現在各大金融雜誌的封麵上，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從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浪兒走到世界金融頂端。
接著，他的身世被無所不能的八卦雜誌記者給挖了出來。
君若明第一次買了八卦雜誌，看到雜誌上父親那年屆五十仍英俊迷人的麵孔上的窘迫狼狽，他輕輕地笑了，將母親唯一留給他的那張照片和雜誌一同扔進了垃圾桶。
緊接著，木家人找來了，說要讓君若明認祖歸宗。
君若明一反常態，答應了木家人的要求，條件提是成為木氏集團下一屆管理者。
他知道木氏家長一定會答應他，因為木氏家族輝煌的外表下其實隻剩下一個空殼。
果然，木氏家長考慮了一天就答應了他的請求，因為他知道這對木氏來說是利大於弊。
於是，他接掌了木氏集團，為木氏集團創造了新的巔峰，並且取得了木氏家族的信任。
時機已經成熟，是時候準備開始那個心裏計劃了多年的行動。
隻是他的計劃還沒開始，就來到了這裏。。。
是你在阻攔我嗎，媽媽？君若明幽幽地想。
庭院內的蟲鳴規律地響起，回應著那簷下人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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