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38 更新時間：09-04-01 15:29
話說一個月後，煦月與夏梔在先生高明到詭異的醫術調理下臉色紅潤，從小蘿卜頭一下子變身成為了潘冬子。
兩人暗地裏一商量，一致認為短期內不能離開先生。
首先是年齡太小，就算她們是穿過來的，也沒到能興風作浪的時候。其次是聽先生說這次饑荒的災情才剛剛有些好轉，但從曆史上看，更可怕的瘟疫就要被那些來不及處理的大量屍體招來。總之，現在若是出了先生的莊子，她們兩個十歲的小屁孩是活不長的。
煦月提議求先生收留她們，呆在先生身邊，一來很安全，二來可以學點以後在這世上用得著的東西。
夏梔恍然大悟：“我說有什麼事忘了做，這些天我們光吃吃睡睡的養病了，一直沒問問這個世界的事啊！”
煦月用一種“你沒救了”的表情看她，悶悶開口道：“哦，那你準備問什麼啊？這是哪個國家？如今是哪一年？鄰國是什麼名字？你這樣問先生，不是明擺著告訴他我們是外星人，不是暗示他收留我們要三思麼？”
“那怎麼辦，這些總要知道的吧？”
煦月微微一笑，得意的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遞到夏梔麵前，神秘道“喏，這本《五國誌》，我昨天跟先生說是借來看著消遣消遣的。我翻了一下，跟我們的字出入不大，咱們半看半猜吧！”
夏梔接過書，看著封麵上近似繁體隸書的三個字有一刹那的失神，隨即翻開書，與煦月一字一句的認真讀起來。
就這樣，兩人一有空就邊看邊猜，一本三四百頁的《五國誌》愣是用了一個多月才看完，不過收獲倒是頗多，不僅知道了兩百多年來這天下的分合大事，五國的恩怨紛爭，還基本上把這裏的文字認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們又對著書裏的一張地圖，根據這些日子先生和其他人的隻字片語猜出了她們所在的是辛國。在五國中極為勢弱，是三強國——沐，北周，南風——欺壓的對象，甚至連偏據一隅的玨國都對這個國家態度輕慢。
如今這個世界用的是年號製，辛國稱今年為嘉宜二年，而書中就記載到嘉宜元年十四歲的太子登基，看來這裏的史誌是一位新君登基一重撰的。這位新君剛坐上他軟弱無能的父親留下的王位，就要麵對四國的欺辱和饑荒後的沸騰民，還真夠倒黴的。
五年前，沐與北周先後改年號。沐國改昭樂為懷瑾，北周改長慶為落棠。故此時又為懷瑾五年，落棠五年。讀到這裏，煦月困惑地自言自語：“按這裏的傳統，不應該是一位君主從登基到死，一生隻有一個年號嗎？怎麼會毫無理由的……”
“還在同一年裏，兩個國家都改了？”夏梔接過話頭，也頗為不解：“更反常的是這兩個年號，你看，懷和落都算是不吉利的字眼啊！我記得書中也沒記載到那年有什麼大事發生，怎麼……”
“煦月，夏梔，你們在房裏嗎？出來吃飯了。”先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兩人趕忙合上書，邊應邊走出了房間，跟著先生來到前廳。
廳裏的紅木八仙桌上擺著的還是香氣誘人的藥膳，這兩個月來，每道菜都由先生仔細斟酌後選定材料，再細細囑咐那個跟隨他多年的老伯做法，最後做好擺上餐桌，色香味俱全，淡淡的草藥香更引人食欲。
當時夏梔吃第一口時就瞪大眼睛大呼好吃，每道菜都不放過，埋頭苦吃之餘還不忘對斯文咀嚼的先生投去崇拜至極的目光。
另一邊的煦月就淡定多了，她的一部分注意力一直放在侍立先生身側的老伯身上。她發現從一開始見到夏梔，老伯的眼神就很特別，似乎是一種見到故人般壓抑著的激動和痛苦。再看看先生，依舊是那麼雲淡風清。是她多心了嗎？她們兩個十歲的孩子有什麼值得圖謀的呢？日子長了，煦月也漸漸放下心來，隻當又是夏梔現在那副驚人的容貌讓有些老伯反常。
可今天，有情況！
原本隻擺三副碗筷的桌上多了一副。
夏梔心直口快，仰頭問先生：“先生，您今天有客人嗎？”
先生微低了頭，溫柔一笑：“不是客人，他和你們一樣，是這莊裏的一員，從今天起就是你們的新夥伴了。他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你們要幫我一起照顧他。好了，先坐下吧，我去裏屋接他。”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煦月和夏梔腹誹不已，夏梔小聲嘟囔：“誰嗎？這麼大的架子，裏屋到這桌子就幾步路啊，還要先生親自去接!”
煦月略一想，：“我想起來了，先生跟我提到過他一共救回三個孩子，你、我還有另一個和跟我們同年紀的男孩。那應該就是他了。”
話音剛落，隻見先生扶著一個男孩從裏屋緩緩走來。那男孩虛弱得很，半倚在先生身上仍走得搖搖晃晃。待一走近，煦月和夏梔都呆住了，愣愣的看著先生扶他坐在她們對麵。
先生笑著介紹：“煦月，夏梔，這是良辰。良辰，她們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煦月和夏梔。”
兩人這才回過神來，跟良辰打招呼。誰知良辰飛快的瞟了她們一眼，又垂下頭，似在專心研究餐具。
那輪廓，那態度都讓夏梔有一種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她側身與煦月耳語：“那個人，你有沒有覺得超麵熟？會不會也是穿過來的？”
煦月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哪裏會這麼巧！別亂想了，吃飯吧，今天有你最喜歡的芙蕖鱖魚。”
這不是明顯在岔開話題麼！夏梔也不再追問，埋頭吃飯。
先生看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隻道是小孩子初次見麵的別扭脾氣，也沒在意。等大家放下筷子，先生招呼一行人圍坐到院子裏的葡萄架下，那有些嚴肅的樣子讓煦月她們都不由端坐了認真聆聽。
先生看著這三個孩子，良久才輕輕開口：“煦月，夏梔，那本《五國誌》你們應該看得差不多了吧？放心，我不是想試探你們……你們還小，隻是有些事情，也許殘忍但不得不知道……比如說，這次饑荒。”
他歎了口氣，繼續道：“這不是天災。此次饑荒波及十幾個縣，死者逾萬，也就是說近三成的辛國人死在了饑荒中。辛國是個弱國，無力救災也不稀奇。但有兩件事卻不合常理：一是這十幾個縣的幸存者中，與一般你們年紀的孩童竟屈指可數。而我幾天前又得知，除了你們三個，那些孩子被一幫來路不明的殺手先後暗殺了，無一幸免。其二便是這饑荒過後本該爆發的瘟疫竟沒有爆發。這似乎是有人暗中控製住的……”
煦月和夏梔越聽越心驚於這背後的巨大陰謀，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旁邊，原本倚著葡萄架的良辰聽到這裏也直起身盯著先生。
“更為巧合的是，這場人為地天災開始於大約半年前……”
“星儀山異星現世!"良辰慘白著臉，咬牙吐出一句讓煦月和夏梔一頭霧水的話。
先生苦笑一聲，點頭道：“是啊，就是為了那個預言‘異星現世，天下歸辛’，那十萬無辜子民，就因為那幫江湖術士的一個預言……”
“他們說不了幾年話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良辰說得狠絕無比。
煦月看著他滿是戾氣的病容，皺著眉欲言又止。
夏梔倒是聽得格外認真，此時若有所思道：“這麼說來，策劃饑荒的幕後黑手的目的就是阻止預言成真。既然他們把這十幾個縣的十歲小孩趕盡殺絕，那肯定是那幫術士還暗示說那個異星就是一個十歲小孩，而且就在這十幾個縣！等等……先生，剛才您是不是說這十幾個縣的十歲小孩就剩我們三個了？”
先生點點頭。
夏梔忽然兩眼放光：“莫非……先生，咱們這兒是男的生娃還是女的生娃？”
本期待著她會說出什麼精辟結論的三人統統內傷。煦月抓狂地一把拽過她，低聲質問：“你給我找準重點！到底想問什麼？”
夏梔難言興奮之色：“你不懂了吧！假如是男的生娃，咱們這回就徹底發達了！女尊，女尊啊！”
“所以呢？”
夏梔更加眉飛色舞：“我夢寐以求的一妻多夫製，一妻多夫啊！你懂不懂？就是……”
“PIA～”煦月老不客氣的一掌揮出，終於使某人沒再抽下去。看著皺眉喊疼的某人，冷冷道：“別Y了！忘了咱倆看了一個多月的《五國誌》啦？哪門子女尊啊！”
夏梔瞬間石化，仰頭無語問蒼天。她不懂，為什麼煦月就總是能如此清醒而殘忍的打碎她的少女夢想呢？她更不懂，為什麼老天還總是當煦月的同夥，一同打碎她的少女夢想呢？在破廟裏一覺睡得穿越了，這已經很倒黴了。穿就穿了，還落屍體堆裏，這已經倒黴到一定水準了吧！可是，老天啊，怎麼能連個一妻多夫製都不給她呢？
“你倒是把話講完啊！”煦月毫無同情心的邊說邊又敲了她一下。
夏梔眼紅紅的哀怨道：“我還不是擔心那個異星跟我們有關，所以才會想得多了點！不過現在看來應該不會了，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咱們倆再有才也混不成女王啊，對不？所以啊，‘天下歸辛’啥的就輪不到你我操心了！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在這一世活得盡興，把原來缺的那份都補回來，你說呢？”
煦月想了想覺得確實是這樣，便點頭應道：“這樣也好，能在這一世過上平靜安逸的日子也不枉此生了……”忽然瞥見先生和良辰目瞪口呆的表情，煦月暗道不好，剛才她們說了一堆奇怪的話，特別是夏梔，還說什麼當不當女王的，也難怪先生他們覺得大逆不道了。於是趕緊補充：“這亂世，我們倆無依無靠的，隻希望能有個安安穩穩的家，能平平安安過一生……呃，照這麼說，良辰倒是那個天降大任的人了呢！先生應該早就猜到了吧？您有什麼打算了嗎？”
先生眸光微閃，看著煦月，驚訝於這樣一個十歲小孩竟有如此明澈的心思。他略一沉吟，回答：“這莊子本是我為了不問世事而建的，所以還算隱蔽。即使被那幫人盯上，外人想闖入也得費一番周折。況且我又添設了暗道，如有萬一，靠這暗道護你們周全還是綽綽有餘的。”
大家聽完都沉默了，想到這處處都是先生心血的世外桃源在不久的將來就可能化為烏有，這些日子都快習慣了的平靜和溫暖也將一同毀滅，每個人的心中盡是傷感和不舍。
最後，煦月開口打破了平靜，她的聲音很輕，有種壓抑著的顫抖：“先生，恕我直言，此舉凶多吉少，為了萍水相逢的孩子，值得麼？”
聞言，良辰抬頭忐忑的抬頭盯著先生。
先生看了看緊張得有些瑟縮的良辰，微微笑著，那笑容讓人如沐春風，輕易就安撫了每個人的不安。他笑著回答：“無論是為了萍水相逢的孩子，還是那無辜冤死的十萬百姓，都是沒有必要問值不值得的。”他仰頭，凝視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葡萄葉子，笑得愈發溫柔，聲音卻小的如情人間的耳語，聽不清晰：“……天下歸辛，也好……隻要不是……我們就一起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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