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槐

正文  第五章槐山村（五）

章節字數：2345  更新時間：21-05-17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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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琇兒依然記得她第一天來到槐山村的情形。

    柳桂英推搡著她來到巫老的門旁，在那扇門前恭恭敬敬的敲了三下。

    舉止神秘的巫老獨自居住，門緩緩的開了，走出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琇兒好奇的抬頭往裏瞅，卻發現門裏麵烏黑一片，竟似黑洞一般什麼也瞧不著，再一抬頭，就發現巫老一雙豆眼冷冷的看著她。

    柳桂英在她肩頭狠狠的擰了一把，對著巫老小心的陪笑。

    “小娃娃欠收拾不懂事，巫老勿怪，這是還沒入門的媳婦，請巫老相看。”

    村裏的規矩，娶了新婦、添了新丁，都要來巫老這裏報備。

    琇兒既害怕又恐懼，被掐了那一下，刹時哭的震天響，中氣十足，一聽就是個健康的孩子。她張大嘴嚎啕著要找爸爸媽媽，企圖引起這位似乎有點地位的老人注意。她不是這裏的人，她要回家，柳桂英把她拐來是在做壞事。

    巫老彎了下嘴角，仿佛笑了一下：“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娃娃，就是哭起來太吵了。”

    他撇下了嘴角，手指在琇兒的喉前一點，那震天響的哭聲頓時消弭不見。緊接著又提一根不知名的枯黑枝條，在琇兒的額頭狠狠一戳，一道黑印在她腦門一閃而過。

    琇兒繼續嚎了幾聲，可什麼聲音也沒有，她漸漸自己安靜下來，臉頰上還掛著淚珠，傻傻的愣怔在那裏。

    “這……”柳桂英臉上堆著笑，心裏卻有點不痛快，這剛買回來的女娃子，來巫老門前走一遭就變成啞巴了，可她哪敢在巫老麵前有意見。

    “回去吧。”老頭轉身進了他黑漆漆的屋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額頭上的那一戳，痛極，而且火辣辣的。就像是被蓋了無形的印記，從此以後相伴一生如影隨形，再也逃不出這座大山，就算是死，也是這山裏村裏的魂兒。

    想到此處，琇兒撫了下額頭，那裏光滑平整，但總覺得有點什麼人眼看不到的異樣。一行六人，除了她，其餘五個都是男人，作為一個小女孩，琇兒對成年男人有著天然的警惕。兩害相較取其輕，她緊緊的跟在稍微熟悉點的楚宵身邊，仿若剛出生的小雞認娘，是楚宵帶她出來的，也隻好跟著他。

    林子一眼望不到盡頭，山路遙不可及，手電筒照出一條灰蒙蒙的小道。楚宵的臉色越來越差，琇兒不忍再看，低下了頭，內心卻煎熬在良心的烹炙中。

    她出不去了。

    這種認知從未有過的清晰明了，卻又帶著深淵中漫上來的絕望氣息一點點將她淹沒，悶得她喘不上氣。

    定是因為有她這個“村中人”拖累，楚宵他們才無法出去，走這怎麼也到不了終點的山路。他們不該這樣被困在鬼打牆的山中，楚宵好心救她，也不該因為這點善良就葬送他年輕的性命。

    她不應該和他們同行。

    琇兒停下了腳步，嘴唇囁嚅了幾下，可是說不出話。她可以用手比劃出自己的意思，她可以不管不顧的回頭朝著相反的方向奔逃，以最直接的方式離開她的恩人來換取他的生機。

    可是在那一瞬間，她終究膽怯了。她想起了隔壁女人那吊在井棚的屍身，想到即便她活著回去，郭老木一家發現她逃跑，她即將麵臨的是怎麼樣的暴虐辱打。

    她腳步一停，身側的楚宵也跟著停下。那張帥氣的臉，此時透著衰弱的灰敗。藥效過了，他疼的額頭上一層冷汗，卻又因為這不可耽擱的行程強忍住了。可是他不知道，隻要有她在，他們永遠不可能走得出去。

    “怎麼了？”楚宵凝眉看著她。

    強子也轉過身來，神色卻頗為不善，眼神鷹鷲一般，他一直看這小丫頭不順眼，覺得帶著她是個禍害。

    琇兒搖了搖頭，繼續走著，她低著頭，卻抑製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隻是想活，想活著離開這個腐朽恐怖的村子，想去山外麵的世界。

    “哭什麼？”盡管她低著頭，楚宵還是發現了，他輕聲問了一句，同時也注意到林間漸漸的不同。

    山間不知何時騰起了黑色的霧氣，帶著樹木潮濕發黴的味道，這種霧阻擋著手電筒的光，讓人心裏發毛。

    馬豐群警惕的握緊武器，提醒全員戒備。

    有什麼東西在控製不住的翕動，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有萬萬隻節肢動物正蠶食著什麼排山倒海而來。

    “小心！”

    楚宵將小姑娘抓進懷裏，一槍點到襲擊的黑色枝條。

    “快看上麵，是那妖樹來了！”

    林中原本無甚特點的樹木，上方的枝杈開始猛烈的抽條。無數藤蔓在山間蔓延，合攏那些容人通過的縫隙，鑄就一座木質的牢籠，要將他們困在裏麵。

    “噠噠噠！”阿輝架著武器一頓掃射，短暫的逼退了枝條。強子扔出一顆磷彈，隻可惜還沒炸開就被那黑霧包裹著吞噬殆盡。

    “衝出去！”強子大吼一聲，甩出繩索，勾住樹林上方的山石，向上滑躍之時，動作卻戛然而止。

    楚宵聞聲不對，割斷一波枝條後回頭一看，那一幕讓他目眥欲裂。

    “強哥！”

    琇兒也看到了，那個一直對她抱有敵意的“強子”，一雙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大，手臂粗的枝幹穿透他的身體在他胸前妖異的生長。他身後背著的陳教授，此時已經麵目全非，外露的皮膚化為粗糲的樹皮，無數根觸手從他的身體裏延展出去，像一隻有著百來根腿的蜘蛛精，“謔謔”的攀岩在這“牢籠”邊上，獰笑著對著他們。強子的血染紅了這怪物的半邊張臉，和頭上數量不多的白發，無數的詭異泡泡在它身體裏湧動。

    吊在半空的強子屍身，幾個呼吸間就塌陷下去，變成了一層皮幹巴的裹在那已經粗的像柱子似的枝幹上。

    怪物睜開了猩紅的眼，沒有感情冷漠的看著他們，嘴裏發出瘮人的鳴叫，那叫聲刺耳的像是瀕死前被人掐住喉嚨的烏鴉。

    它“嘎嘎”的俯衝而來，卻被一道金光彈回了壁崖。

    楚宵祭出那枚金牌，和馬豐群、阿輝背靠背。

    琇兒背貼著楚宵的前胸，那枚金牌就在她的眼前，一抬手似乎就能把這神奇的玩意攥在手裏。

    巫老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林中，手裏拎著那盞骷髏燈，渾濁的眼裏盡是惡毒。

    一場惡戰，楚宵三人卻憑借著那塊金牌和矯健的身法與巫老鬥個不相上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巫老的下半身逐漸化為了黑霧。他收回了攻擊的枝條，意味不明的看著下方那即將彈盡糧絕的幾個凡人。凡人彈盡糧絕，可他也不能在這久待。

    “我可以放你們走，不過這丫頭要留下。我們槐山村的人，是生是死都要在這塊土！”他嘴唇未動，調子怪異的蒼老聲音卻清晰的出現在每個人的耳邊。

    他說要放他們離開，那凶狠的小眼珠裏卻閃著一絲殷切，隱隱昭示著更大的企圖和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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