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50 更新時間:11-10-04 13:07
我額頭冒虛汗,全身冷得發僵。我三步並兩步跑回去,吞了藥片便泡在熱水裏。不一會兒聽到鍾秦在開門,緊接著,腳步聲便消失了。又過了幾分鍾,廁所門上兩聲“篤篤”,鍾秦的聲音隔著門板幽幽穿了進來,“憐生,你別生氣,也別氣艾平達。”
我閉緊嘴巴一言不發。
“喂,我知道你在聽,你耐心聽我說完,這學校裏,商人和高幹子弟不一樣,他們很壞,當然我不能說我們就不壞,但至少我和艾平達不會害你。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他的苦心。你別生氣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幾天……還有我得告訴你,我……不能幫你作證,那樣隻會害了你。你能明白嗎?”
哦,我差點忘了,事發當晚鍾秦也在現場。不能作證……不能,還是為了我好,你他媽的叫我怎麼明白?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說句真話,都怕得罪李江鵬,嗬嗬,真像裴曦說的,我身邊根本沒有一個真心的人,衣冠楚楚的君子嗬,衣冠楚楚!
“……你出來,我要把事情給你講明白。”
好!我倒要聽聽你怎麼說明白!我噌地從水裏站起來,扯過毛巾胡亂把身子一擦,套上衣服踹開門,鍾秦正坐在客廳裏,桌子上擺著食盒,一杯水和藥片。他先是很認真聽了一段新聞,看著我說道,“你過來,顧憐生。”
我決然不會吃他的東西,我想明白了我一丁點都不想欠他們的。頭發還在滴水,順著我的眉毛流到臉龐,溫度漸漸涼下來,我脫力卻還是坐得筆直。鍾秦遞給我一份今天的人民日報,第一版上麵是有關於昨天召開的政治局擴大會議,一個個出鏡頻率極高的高官照片不知道照什麼順序依次列出來,李江國,嗬嗬,還真有父子相。我不明白鍾秦想幹什麼,說白了大中國的政治走向跟我能有什麼關係!
“李江國這個人原來是煤礦主,不過在xx省從政做到了省委書記,後來調到了B市又進了中央,前幾年一起煤礦透水事件死了三百多人你知道吧。”鍾秦直指李江國的人頭,重重說道,“就是他的煤礦,但上報給中央的死傷人數隻有十個。有人給他撐腰,現在拿他根本沒辦法。他老婆掌管著xx省的煤炭出口,有多黑說不清楚了。李江鵬是個混蛋,不是你能想象的壞。這個社會上,有權的永遠都比有錢的厲害。”
我淡然一笑,“你是在告訴我我惹了多大的人物?”
“不,我是要告訴你,你和他對著幹要小心。”鍾秦此刻十指交錯,笑容幅度恰到好處,他鎮定自若一點都不焦慮,“他敢殺人,不光是欺淩這麼簡單。”
“你認為我會害怕?”
“憐生,連林軒你都敢接近,李江鵬在你眼裏還算什麼?”
“……”我托著下巴笑了起來,鍾秦很聰明,這話裏的深意你能看出來嗎?他們說話習慣了打太極推來揉去力道不大卻正中目的。他是個談判高手,這一點著實令人佩服。
好吧,也許你還看不出來鍾秦的真實意思是什麼,我來告訴你。他的意思是——有本事對付李江鵬這死胖子的隻有林軒,他在告訴我,求助林軒。這對我是一種極度的侮辱,我求助林軒?我憑什麼?說白了我就是單純在賺他肮髒的錢!我和他沒有任何別的關係,這就好比黑社會幫派之間的糾葛,我遇難了就要去求助老大給我撐腰,侮辱,這是對我的侮辱!
“嗬嗬,我不需要,不需要……”我捂著眼睛笑得腰疼。開口求林軒救我就是承認了我是他的人,這樣的事情我不能接受,我寧可死了也不願在他的權勢下生活,我不願意!
“……憐生,”鍾秦走到我麵前,左膝單跪在我麵前,伸出一隻手輕緩地抬起我的下巴,我微微垂著眼睛就能看看到他的模樣,無論我再糊塗再尖銳,都看得出他在擔心我,沒錯,隻是擔心而已,“憐生,我還沒有辦法保護你,你能挺過去是嗎?”
“你為什麼想保護我?”
“……”鍾秦憂傷的模樣隻有我才看到過,他的手指摩挲著我臉上那被玻璃劃出的傷痕,笑道,“你剛才說得沒錯,我和你在一起很快樂。吵嘴,鬥氣都非常——快樂。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記得,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不顧安危來保護我嗎?那把椅子——可能會砸到你的。”
我一直在笑,我該哭,這樣的時刻我該哭才對。我的眼淚蓄滿了可就是流不出來。我的手臂在顫抖,軟了,僵了抬不起來,可就這樣在心裏描摹鍾秦的樣子,就是在一點點挖空我心裏最後一片堅實的陣地,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受傷也要保護你……是本能,是本能……這可悲的,可以置我於死地的本能。
我捧起鍾秦的臉,將他拉近,嘴唇貼得很近,隻有幾毫米的距離,卻不能夠再近了,會毀滅的,真得會讓我毀滅。
“你還想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這個。”我推開他,緩慢地,站起身來,心裏平靜了,我望著不斷從陽台上湧入的燈光和夜色,平靜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作憐生嗎?”
“……”
我繞過茶幾往自己的房間走了幾步,怔怔站在那兒,說道,“不是因為這可悲的出生,我不能接受我媽給我安排的命運。謝謝你,我不需要你的保護,鍾秦——你不能保護我一輩子,對吧。”
“為什麼叫憐生?”
我回首莞爾,“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晚安。”
我晚上永遠不會失眠,吃的感冒藥叫福泰(為了不惹麻煩我給藥名包裝了一下,不過它因為不安全停產了),安眠作用比安定還厲害,我睡得很安穩。從此,到李江鵬入獄我開始了人生最煎熬的一段時間,不是因為生理上的創傷,對我而言,精神折磨更為痛苦。我有時很抗拒回憶,它讓我看到了人心最為醜惡的一麵。我到老都不能忘懷,我渴望看到一個友愛平等的國家,在那之前,我死不瞑目。
早上,鬧鈴響了起來,我查看手機的時候,才看到53個未接電話,均來自林軒,時間恰好處於我昨天昏過去後的兩個小時之內。我應該打電話解釋一下,但現在我好似全然無畏了,你們統統一起來,省得我一個個招待。鍾秦還沒有起床,他竟然沒有關門睡覺。白天我總是處於最為理智的狀態,昨晚我幹了什麼,還在擔憂什麼此刻都被我選擇遺忘了,我站在他門口看了一會兒,正要去洗臉刷牙,鍾秦在床上側臥看著我,“偷看我可是要收費的。”
我笑了一下,距離感剛剛好,“那我先欠著最後一起付給你。”
“……憐生,我就想和你做朋友,行不?”
鍾秦是個聰明人,我昨晚徹底暴露了自己,他比我還要敏感地察覺了,隻不過我們都不會把最後一層似有還無的紙撕破,給大家留個轉身的餘地,誰也不會感到難堪。無論何時,愛得越多就越受傷,我們都不要做那一方。
“能更進一步嗎?”我問道。
鍾秦有些臉紅,有些赧然,有些窘迫,“我……”
“作好朋友,你行嗎?”我揉著昨晚睡痛的肩膀,深深吸口氣,望著他窗簾外那微薄的光亮笑道,“作毫無芥蒂的好朋友,彼此之間無溝無壑的好朋友,行嗎?”
“那咱們還能鬥嘴嗎!”他也笑。
“該吵還得吵,我可不姑息大少爺作派。”
“我哪兒像大少爺啦你別跟著李恒他們亂喊,我一點都不驕縱!”
“那就麻煩你從今天開始收拾房間澆花。”
“喂喂,我那不是很忙沒時間嘛!”
“你別找借口,你不知道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我真特別忙,我每天和曉涼都見不著幾麵,要不咱們兩個換專業?”
“就你?你這等智商在數學係可是很可憐的分量。”
“什麼話——你別走,我學習就比你差一點!你忘啦我摸底考試是第五——”
我想,我還是把前五名的人說一下。顧憐生,杜子滕,薛曹,肖薇彩,鍾秦。我的分數比子滕整整高出了120分。薇彩不光是個好看的花瓶,她很聰明。
上課之前,我統計了一下參加運動會的人數名單,很可憐,我們三個都不是運動型的人,但上麵有規定每一類比賽都必須有至少一人報名,此外還要組織各類球類比賽,以班級為單位報名。我湊了半天還是沒辦法把人員補齊,於是去找郝強商量。我敲他辦公室的門之前,聽到他在裏麵講電話,正在猶豫是不是一會兒再進去,便聽道他說,嗯,我知道了,你沒事兒吧,大早晨給我打電話就為了這事兒?你不會…………好好我不說了,我絕對負責把人給你盯好,誒,什麼時候出來喝酒?好好好我不羅嗦了。
郝強的辦公室裏有一束玫瑰,紅豔豔的一大捧,束著深紅色的絲帶,上麵插著張雪白的卡片。我打趣問是不是送給女朋友的,郝強三聲大笑,錯,是送給男朋友的。
郝強不是你們所想象的那樣,你可以理解為男性朋友。是誰?你們著急想知道?我當時的心情一樣。但那個人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見到。是林軒,沒錯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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