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午夜靈車

章節字數:5416  更新時間:09-04-19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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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是個大學老師,我家住在校園裏,小的時候學校裏有許多好玩的地方,我和小夥伴,整天到處亂跑,在我家上麵有一幢獨立的黃色小樓,樣子很象那種經常發生鬼故事的樓,樓有兩層,上麵那層應該是閣樓吧,閣樓上有一個圓形的小窗子。每天從幼兒園回家都會經過這幢小樓,不知為什麼我就是覺得這樓很陰森,不敢靠近。一次我聽說一個關於這樓的故事,原來是有一家人住在這樓裏,男的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文革的時候由於受不了迫害瘋了,一天晚上他拿一把斧頭劈死了兩個孩子和妻子,自己則被送進了瘋人院。後來這幢房子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聞,誰也不敢靠近,一直閑置。

    曾經有一段時間學校將房子重新裝修了一下,在一樓開了家小賣部,可就算是夏天陽光最強烈的時候走進去,依然會覺得陰風陣陣吹的人心裏發毛。本來一樓賣東西,二樓還是可以住人的,但就是沒人敢上二樓。二樓始終空著。一天晚上我和朋友玩的很晚,然後獨自回家,為了抄近路,我從這幢房子旁邊走過,我抬頭看見二樓的窗戶上透出隱隱的燈光,再仔細一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窗戶旁邊用一種很陰森的笑對著我,我嚇的立即飛奔回家,一連做了幾天的噩夢,從此再也不敢從它旁邊過。又過了不久,開小賣部的人不知為什麼突然離開了,沒人敢再來這裏。學校隻好把房子推倒,從新在那裏蓋了一幢樓,現在那裏是學校的衛生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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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川城舊民居一入冬就會在堂屋前架起格子門,直到料峭春寒退盡時才會撤去。我家撤得尤其晚,因為冬春季節交關的時候,格子門外總是不斷有陌生客人來訪,每到這時祖父總會親自出來應酬,雖然非常客氣的寒暄著,但他卻從不將這些客人請進屋來。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四月初才作罷,所以童年回憶裏萌蔥色的初春景致,總是鑲嵌在被蝙蝠方勝、萬字仙桃等等花紋的窗格子裏。

    不過每當問起來,家人總會很迷惑地說從沒碰見過這種事,既然是客人的話,就應該敲門才對,再說開春後格子門白天明明是不關的啊;隻有祖父會慢悠悠的呷一口茶,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不足為外人道也……知道了嗎,火翼,冰鰭!”

    雖然父親是如假包換的孿生子,但我和冰鰭倒常常被當成雙胞胎,說起來我還早上一個月出生;都是因為祖父遵照古怪的老規矩,讓我們倆都梳著及耳的童發,穿式樣古舊的衣衫,還隻能彼此稱呼這非常非常難寫的乳名。如果違反了這些規矩,平時很溫和的祖父就會大發雷霆,像換了個人一樣,都說上了年紀的人反而和小孩子一個脾氣,這話可一點也不假。

    不過後來我們才明白,祖父那些規矩也算是有它的道理啦……

    記得小時候早春的午後,討厭午睡的我常常趁冰鰭進入夢鄉後,偷偷溜到書房纏著祖父講故事;這個時節,向陽的窗外那株沉丁花正綴滿茸茸的輕粉花球,從鑲著金邊的深綠葉片間飄散出類似柑橘的清爽香氣。祖父總是悠閑地坐在斑駁的花影下,麵前蕩漾著一縷茶煙。在暖洋洋的陽光裏,我一邊吃著糖果糕餅,一邊聽故事,這樣聽著聽著,就幹脆在祖父膝邊睡著了——

    不過偶爾也有例外的情況,記得是某個花朝節的前一天吧,我來到書房時發現冰鰭這貪睡蟲竟然先我一步,正低頭靠著祖父的左手,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一看見他就立刻虎起臉——活該,誰讓他弄髒我的新衣服!

    為了明天花朝出門踏青,媽媽特地縫了兩件團獅子花紋的小襖給我們;昨天漿過之後拿去晾幹,沒想到今天一早我就發現全被灑上了藍墨水,這還怎麼穿出門啊!回想一下,冰鰭昨晚偷玩祖母的通草花染料來著,再沒別人了,一定是他濺上去的!見好端端的新衣服變成這樣,我立刻拉嬸嬸過來,嬸嬸皺著眉頭仔細看了一會兒,便很嚴厲的罵了冰鰭一頓。

    冰鰭吃了虧,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的,可就算找祖父告狀也沒用,明明就是他不對!

    我正要曆數冰鰭的罪狀,祖父卻朝這邊招手了,我隻好磨磨蹭蹭的挨到他右手邊。看著我樣子祖父忍俊不禁,他一手拉起我一手拉起冰鰭:“唉……你們兩個可不能再鬧別扭了啊!來,拉拉手!”

    我用力甩手表示抗議,可是在祖父“不和好就不喜歡你啦”這樣的威脅中,我隻得不情不願的拉住冰鰭。可是剛碰到他的手就覺得毛毛糙糙的,我甩開他低頭一看,連指頭都黑成一片了;這家夥剛剛究竟上那兒瘋皮去了啊,滿手都是灰塵!麵對我的不滿,冰鰭倒好,就像是忘了剛剛那頓罵一樣,一個勁的憨笑。

    “你們啊,這樣可不行!”祖父無可奈何地笑著再次做和事老,“在我說可以之前,你們必須這樣手拉手,不論遇上什麼都絕對不能放開!不然就給你們講一百遍筷子的故事!”

    我連忙一把攥緊冰鰭——我是很喜歡祖父的故事啦,可筷子這個例外!什麼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故事,祖父都講過七八百遍了!最後還都要說一句“兄弟齊心,吃梨帶筋”,真不知道大人的口味怎麼這麼奇怪,我可不覺得帶筋的梨有什麼好吃的!

    為了眼前利益,我急忙向冰鰭表示出親善的態度,看到我們“和樂融融”的樣子,祖父便心滿意足的開始講故事了。說什麼格子門外的客人中間,有個人特別喜歡吃指甲,碰上這位客人啊,可千萬別請他進來,要分辨這客人很簡單——他的指甲生得和別人不一樣……

    今天祖父的故事格外沒意思呢,聽得人昏昏欲睡,看見我們心不在焉的樣子,祖父便打發兩人出去玩。我還在新衣服的事情生氣,一點也不想和冰鰭一塊兒,可又沒聽見祖父說可以丟開手,隻好一個勁兒的打高臉不理不睬,不過今天這掐尖要強的家夥有些奇怪,我從眼角瞥過去,他居然還在不住的傻笑,不知道發了什麼毛病。

    就這樣,我和冰鰭別別扭扭的晃到堂屋,這平日暖和敞亮的房間現在卻又陰又冷——也不知道為什麼,大白天格子門竟然關得嚴嚴實實的。可即使如此也不該這麼暗啊,現在正是陽光明媚的下午,怎麼倒像傍晚時分一樣昏暗呢,難道變天了嗎?現在天陰下來的話明天花朝節會起大風的!

    我疑惑的抬起頭,卻猛地發現媽媽正站在漆黑的格子窗影外,身後是灰蒙蒙的天空;她也不說話,隻是微笑著俯下頭湊近窗格。可能媽媽拿著什麼東西所以騰不出手開門吧!我連忙去幫忙,可是卻被拖住了——拉著冰鰭的手還不能丟開啊!

    單手是無論如何也開不動那又高又重的排門的,可總不能讓媽媽幹站在門外吧,我急得大喊起來:“媽媽自己能進來嗎?”

    “既然這麼說,我就進來了!”隻聽見一陣呼啦呼拉的聲音,可能是媽媽正在放下什麼招風的東西吧。等這奇怪的聲響停下來,媽媽便伸手搭在格子上推動門扉。這一瞬間,我看見一道靛青的影子一閃而逝……

    中央的排門發出吱嘎聲向兩邊敞開,鮮明的嫩綠色一下子照亮了我的眼睛——明明是大晴天嘛,為什麼剛剛透過窗格子看卻是陰沉沉的呢?不過我一時是管不了那麼多的,因為媽媽站在門外向我張開雙手:“來……跟媽媽一起走!”

    今天去踏青嗎!我立刻歡呼著朝媽媽跑過去,連新衣服的事也丟在腦後了。可冰鰭這家夥竟然像釘在地上一樣不挪窩,一定是嫉妒媽媽帶我去玩,故意和我作對吧!雖然是很想鬆開手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裏啦,可祖父總能發現我們不遵守他的囑咐,這次再露餡的話,隻怕就是筷子的故事加吃指甲客人的故事輪番轟炸了……

    見我不過來,媽媽有點著急了,她在門外踱了幾圈,終於像怕摔著那樣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還探出腳尖點了點地麵,簡直就是在爛泥地上走路那種姿勢。確定一切正常之後,她疾步走過來,一手抱住我,一手抱住冰鰭。原來是要帶我們一起去!雖然我是很氣冰鰭弄髒新衣服,但一個人去踏青的確也不好玩。這樣想著我便搖著冰鰭的手,轉頭對他扮了個鬼臉以示原諒,可他卻還是憨笑著,一點也沒意識到我的寬宏大量。

    不過更讓我奇怪的是媽媽的樣子——她輕輕巧巧的抱起我們,卻沒朝門外走,反而在東張西望一番之後,又把我們放了下來。“怎麼辦……帶不走啊……”媽媽低聲嘟噥著換了個方向,卻單獨抱起了冰鰭;正納悶呢,媽媽又丟下他把我給抱了起來。還沒在臂彎裏坐穩,媽媽再一次放下我,轉著圈左看右看了好一會兒,依舊抱起了我們兩個。原以為折騰這麼久,這次總該可以出門了,沒想到媽媽還是煩惱的放我們下地,左右為難的張望著:“不行,有三個啊……”

    “媽媽快點啊!再不出門天要黑了!”我急著去踏青,忍不住用空著的手去搖媽媽的手腕,可是注意力卻被一抹藍影吸引了,難怪剛剛開門時有道青光呢——媽媽的手我再熟悉不過了,她指尖上什麼時候竟染了靛藍色的指甲?

    “媽媽的指甲不好看!我不喜歡!”出門的願望得不到滿足,我立刻黃瓜抱不過來抱瓠子,嚷嚷著抱怨起來。

    “不喜歡……”媽媽的表情本來就已經很著急了,現在看起來更加焦躁,她不斷重複著零碎的句子,“怎麼辦,不喜歡我……帶不走……”

    媽媽今天說話怎麼顛三倒四的啊?我握緊冰鰭的手指無意識地加大了力量,視線也不由自主地住追著那陌生的青指甲,看著它們停在媽媽唇邊……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響起了古怪的聲音,一綹靛色絲線應聲從媽媽嘴角垂落下來,逐漸墜落到她胸前的衣服上,漸漸暈成一灘深藍色水漬,不斷蔓延開來……

    原來我錯怪冰鰭了——因為這些水跡,就是濺髒那兩件新小襖上的藍墨水!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伴著這古怪的聲音,媽媽再一次靠近我們,近距離中我看清了那縷藍線究竟是什麼——媽媽正在咬指甲,那條線咬破的指尖流出的深藍鮮血!

    不僅僅是指甲,“媽媽”的臉也變青了,那是因為血的顏色就是靛青的吧?

    ——客人中有一個特別喜歡吃指甲,千萬不可以放她進來……要分辨她很簡單,因為她的指甲和別人不一樣……她有著與眾不同的——

    青指甲!

    剛剛為什麼沒有想起來——一搭沒一搭聽進去的故事裏,祖父說的那個禁忌的客人,就生著靛青色的指甲!

    我嚇得拔腿就要跑,可冰鰭好像完全嚇懵了,他掛著一臉傻笑,抓緊我的手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青指甲的“媽媽”越逼越近,我急得號啕大哭:“你不是媽媽!”

    一聽這話“媽媽”立刻不再咬指甲,忙不迭的過來抱我們:“是媽媽!跟媽媽走……”說著便一把抱起冰鰭。四周一瞬間就昏暗下來,陰風嗖嗖的灌進我脖子,被灰沙迷住的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根本不是變天了,是“媽媽”背後展開的巨大青色肉翼遮住了晴朗的天空,灰蒙蒙的翅膀扇出的風把堂屋吹得亂作一團!

    怎麼辦,冰鰭……一定會被青指甲抓走的!

    我一邊大哭一邊揪緊冰鰭的手指——就算被一起帶上天也沒有辦法,不可以放開手的!祖父說過的,不論遇上什麼都絕對不可以放開!

    都閉起眼睛聽天由命了,可發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青指甲的“媽媽”竟然像剛進屋時那樣,又一次丟下了冰鰭!她青著一張臉發狂似的撲打雙翼轉著圈,狠命咬著指甲,藍色的水漬濺得滿身都是:“怎麼辦?抱不住啊!哪個才是我的?有三個……有三個寶寶啊!”

    “這裏沒有你的寶寶。”混亂的沙塵裏,憨笑著的冰鰭突然開口說道,“因為你是姑獲鳥。”

    狂亂的表情一下子凍在青指甲的臉上,與此同時,巨翼掀起的大風就像踩了急刹車一樣,嚓的停住了。陌生的“媽媽”泄了氣似的急遽縮小,眨眼間化成一隻靛青指爪的大鳥;從同色的短喙中不斷發出摩擦骨頭般的鳴叫,這隻鳥展開翅膀,倏忽消失在陽光炫目的天空中。

    顧不得擦臉上的眼淚,我驚訝得連嘴也合不攏了——為什麼一聽見這“姑獲鳥”這幾個字,青指甲的“媽媽”就突然變了樣呢?冰鰭似乎看穿了我的疑問,他還是傻笑著,慢條斯理地說:“因為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這不是冰鰭的聲音!剛剛喊出“姑獲鳥”的時候也是,那分明就是——祖父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叫,手拉手的冰鰭就漸漸變化了相貌——我怎麼會把它看成人呢?那分明是竹骨上糊了薄紙紮成彩燈啊!燈樣是個坐在麒麟上的胖男孩,笑得憨憨的,跟剛剛“冰鰭”的笑法一模一樣!

    “咦?火翼你怎麼在那邊啊?不是我手拉手的嘛!”熟悉的聲音越過彩燈傳來,我看見冰鰭一臉眼淚和著泥灰,嘴裏還吃驚地嚷個不停,問我有什麼用,我還想知道怎麼回事呢!

    不知怎麼的,我和冰鰭正分別拉住這紙男孩的左右手,難怪剛剛青指甲說一共有“三個”寶寶!

    丟開那盞燈,我和冰鰭互相吐著舌頭笑了起來——一定要快點去書房把剛剛的事告訴祖父:我們真的碰上那個不能請進門的客人了,而且我們兩個人還一起把她趕出去呢!

    午後的陽光斜斜的鋪著,空氣裏彌漫著新草的芬芳,簷廊下媽媽正把那兩件團獅子花紋的新衣服收回來,一看見我她就皺起眉頭。

    “你怎麼可以說謊啊?”媽媽走過來點著我的額頭,“明明衣服幹幹淨淨的,幹嘛向嬸嬸告狀說被弟弟弄髒了?再欺負弟弟的話媽媽可就不喜歡你了!”我一把抱住額前的手傻笑起來,可媽媽一定猜不出我為什麼這麼高興——因為她的指甲不是青色的!

    就在我眉開眼笑的時候,屋裏突然傳來嬸嬸的嗬斥聲:“冰鰭你過來!看看把房間弄成什麼樣子了!還把你的送子燈翻出來,都說不準去書房那邊了!”

    是在說剛剛那個紙男孩吧!從我這裏看,他的確是變成冰鰭樣子;可是從冰鰭那邊看,明明是我的樣子啊!“為什麼不是我的送子燈嘛?”我有些不滿的抗議。

    媽媽一邊收拾衣服一邊快步向屋裏走,隨口回答我:“因為你是女孩子,那可是麒麟送子燈。”雖然看見一團糟的堂屋自己也差點腳軟,不過媽媽還是努力的勸慰嬸嬸:“常夏,可能是爺爺剛去世,孩子們想念他了,就翻出他送的元宵節禮物……”

    “可是爺爺剛剛還給我們講故事的!”冰鰭拉著我回到堂屋裏,不服氣的申辯著。

    “阿薰你看,這小孩子說話多犯嫌!”嬸嬸說著一巴掌就拍在冰鰭頭上,外表柔弱的她卻是個火爆脾氣。媽媽連忙上去勸解,這樣一來嬸嬸更生氣了:“胡說八道的小孩,讓貓頭鷹把你抓去!”

    “是姑獲鳥!青指甲的姑獲鳥!”我在背後大聲提醒,看著媽媽和嬸嬸又驚訝又惱火的樣子,我和冰鰭朝一言不發站在書房門口的祖父扮了個鬼臉,祖父他微微一笑就藏進了南窗下的花影裏,那表情別提多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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