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57 更新時間：09-05-06 14:23
推開虛掩的鏤空雕花鬆木門，獨孤亦行就那麼踟躕在門口。
十三的月亮並不圓，卻已足夠亮。鉛銀色的清輝無忌憚地鋪灑下來，看得見外麵樹影幢幢，山巒靄靄，不知名的小蟲子細聲細氣地“唧唧吱吱”地叫，趕趟兒似的一聲未平一聲又起。
納蘭庭白坐在木格子的窗前，黃花梨木的寬大圈椅上鋪著厚厚的雲錦，將他的身形掩去了大半，隻看得見流瀑般的墨色的發，以及搭在扶手上的青白得有些慘厲的手。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劃拉出長長的淡墨色的影子。
納蘭庭白就那麼靜靜地坐著，沒有動彈，也無有發出一絲的聲響，靜淡到枯寂。仿佛亙古以來就是這樣的姿勢，並將以此而地老天荒。時間在凝滯中流逝，又好像是在流逝中凝滯。
獨孤亦行踉蹌著後退一步，突然轉身跑開。
彎下腰，大口地喘息，胸口……好堵。就像呼吸係統、血液循環係統、物質交換係統、神經傳遞係統都瞬間罷工，靈魂都要被那種憋悶的感覺擠出身體一樣的難受。喘不過氣，呼吸不到空氣，不論怎麼掙紮都找不到出口，隻能窒息在深淵。
感覺到有人靠近，獨孤亦行低低道：“明天罷，現在……不行。”
右非在原地頓留一下，又漸漸遠去。
晚風從林梢掠過，幽咽如歎息。
獨孤亦行堅持睡在了外麵的吊床上，真的真的沒有辦法承認現在這個枯槁如灰燼的男人就是納蘭庭白——那樣一個風神如玉的男子嗬！
本來以為自己會失眠的，結果居然睡著了。但睡得又不深，片片的幻象在眼皮子底下閃現，幽暗的古林，漆黑的山洞，慘淡的人影，蜿蜒成河的血液，片片破碎的身體，空洞而單調的場景如刻錄在膠卷上般的一遍一遍地回放。五髒六腑被翻攪成一團，殘忍地抽出去，然後塞進大團的棉花，滿滿的空虛。
額上滲出涔涔的汗，獨孤亦行渾身黏膩地醒來。睜開眼，下意識地便看向昨晚納蘭庭白坐著的窗口，一望之下心如刀絞。
許是考慮到納蘭庭白的生性，側翼的房子很巧妙地遮去了陽光。旭日初升，卻照不進窗子，屋子裏暗暗沉沉。
那人一襲寬大的白袍，背脊微微挺直地坐著——一種勉強自己的極度不舒服的姿勢，並且，與昨夜一般無二。袍色慘白，卻不及那暴露在外的肌膚發青的蒼白。骨頭支楞著，仿佛下一秒便會戳穿那層薄得可憐的皮膚尖銳兀立。
他很安靜，一動不動，一片死寂，就如同發黃的淡漠古久的水墨畫，黯淡而了無生機。如果不深有清淺的呼吸帶動著袍子幾不可見地起伏，那裏便是生命的禁區。但這樣的生命跡象又是如此的脆弱，仿佛隻要輕輕吹一口氣那人便會立刻灰飛煙滅。
最觸目驚心的是那雙眼睛，那雙原本幾欲奪天地造化之功的眼睛……獨孤亦行揪緊了衣襟。
連唇色都是慘白的臉上，隻有凹陷的眼眶裏一片血紅。凝滯黏稠的色澤，分不清瞳仁與虹膜，隻一片暗沉沉的血水，直直地望著遠方，仿佛這樣就可以看到什麼一樣，華麗詭異又絕望得窒息。
再也支撐不住，獨孤亦行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一手死死絞著衣襟，一手執拗地伸向前方，仿佛要抓住那個幾無生命氣息的男人，痛苦的執著。
一隻纖美的手伸過來握住他伸出去的手，將他拉起來。獨孤亦行抬眸，眼眶裏幹澀欲開裂。
右非緊了緊相握的手，輕輕道：“跟我過去。”
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後，獨孤亦行頓了頓，轉到側麵。想要伸手去撫摸他，卻又躑躅著不敢伸手。目光近似貪婪地流連在那因消瘦而顴骨聳立的臉上，甜蜜的自我淩遲，都不知道到底是甜蜜多一點還是疼痛多一點，又或許有多甜就有多疼。
“非兒，”毫無血色的薄唇微微開闔，聲音粗啞暗沉如砂石磨過，就好像許久未曾開口，身體依舊保持著極度別扭的姿勢，“你說……小行現在，開心麼？”
被他突然的開口驚回了神智，獨孤亦行差點把持不住，極力按捺心神，抿緊了嘴不說話。
納蘭庭白似乎也並不期待回答，望著遠方繼續道：“……應該很開心吧？一直以來，他都那麼討厭我的糾纏……現在清靜了……應該很開心的吧？”
他的聲音裏驀然竟似有些愉悅：“……其實這樣是最好的吧？……他高興，……我也不會難過……這樣……才是最好的……”本來是上揚的語調，可是配上那如破了的風鈴一樣的聲音，怎麼聽也都是滿滿的心酸難過。
“白……”獨孤亦行艱澀出聲，撲過去緊緊抱住納蘭庭白，就像抱住他這一生的眷戀，“白，白……”
納蘭庭白身子在聽到獨孤亦行聲音的瞬間便不可自已地抖動起來，艱難地一點一點地轉頭向獨孤亦行，黯淡的眸子裏紅色急劇變換，嘴唇顫抖著：“小……行……”
“是我！是我！”收緊了雙臂，懷抱中的身體清瘦得硌人，尖尖的蝴蝶骨刺進了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抽抽地疼痛，獨孤亦行滿麵淚痕聲音卻溫柔，“白，是我！是小行！小行回來了！白！”
納蘭庭白的身子振動得更厲害，長時間未曾動過而膠結僵硬的骨骼肌肉發出了令人牙齒酸痛的“卡卡”“刺啦”的錯位聲和撕裂聲，蒼白的臉上煥發出不正常的潮紅，眼睛裏鮮豔欲滴血，唇色卻更是蒼白得磣人，喉中咕嚕著想要發聲卻終於不能，最後嘶啞著嗓子迸出一聲似驚喜似滿足又似歎息的“啊！”，就此暈厥過去。
“白，白！……”當那雙豔麗得淒絕的眸子閉上的那一刹那，獨孤亦行覺得心跳也跟著停止，隻能無措地抱著那瘦弱得幾乎無有重量的身體，一迭聲淒惶地哭喊著：“白！白！快來人呐！快來救救他！白！不要有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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嘮嗑時間：
這次的更新來得太晚，雨過跟大家道歉……
最近狀態很不好，疲憊得很，做什麼都沒有力氣，腦子裏一團漿糊，什麼都不想想，更新很困難，質量也很差，可是又不能讓大家等太久，寫了一些自己都不滿意的東西讓大家看，真的很對不住……
以後的更新可能不定時，再道歉。但是，雨過肯定不會留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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