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76 更新時間:10-05-25 07:20
5。離開他
三室裏一間主臥,一間次臥,還有一間是我和澤的書房。
澤坐在他的書桌邊,比較我昨夜和前兩日寫的毛筆字。
以前上中學的時候我練過一段時間的書法,後來總不寫就擱下了。和澤在一起以後,澤每晚坐在他的桌邊寫,他心無旁騖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受了冷落,我坐在我的桌邊先還不時的扭頭看他,見他總不看我一眼,後來便索性到他的身邊去搗亂,吵著也要寫。
澤自幼年開始練習書法,二十多年從未間斷,寫來如行雲流水般的從容,我一個橫不平豎不直的字七扭八歪的嵌在他一紙端正的小楷裏,真是難看得沒話說。
我不依不饒的和他廝磨,要他承認我的字比他的字好看,他大笑著攬我在懷,手把手的教我。
我的手包在他的掌中,他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頸子上麵頰上,修-長的身體站在我的身後,支撐著我故意倚靠過去的體重。那時,我隻覺得若能和他這樣一直寫一直寫,直寫到地老天荒,心裏也是滿足的,情願的。
後來,我每日便多了一項作業,練習書法。我的字成了他做,愛的理由,我寫得好,他獎勵我和他做,愛,我寫得不好,他懲罰我和他做,愛。當然,好與不好是他說了算,結果卻沒有分別。
此刻在他手中的是晏幾道的滿庭芳:南苑吹花,西樓題葉,故園歡事重重。憑欄秋思,閑記舊相逢。幾處歌雲夢雨,可憐便,流水西東。別來久,淺情未有,錦字係征鴻。年光還少味,開殘檻菊,落盡溪桐。漫留得,樽前淡月淒風。此恨誰堪共說,清愁付,綠酒杯中。佳期在,歸時待把,香袖看啼紅。
他走後,我開始寫這首詩。
我敲了敲門,他的語氣低沉:進!
我沒動也沒說話,他雖然沒在這間屋中三年,可是三年來,我卻總未間斷的寫著毛筆字,牆角厚厚的一摞字紙,那裏滿載了我的期待,我的夢想,我的思念和我的愛。
我在一夜夜的孤獨中寫滿一頁頁的孤獨。
他抬起頭,看到我,對我伸手:“玲瓏,來。”
我倚在門框上,暗自做了一個深呼吸,“呃,今晚上我約了一個朋友來,玩,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他的雙目裏帶著清冷的火焰掃過來。
我瑟縮了一下,然後揚起頭,帶著倔強看過去。
他笑了,“好!”隨後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
我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本想轉身離開,可雙腿偏就僵著動彈不得。
他停在我的身前,俯身吻住我,我閉上眼睛貼近他,沉醉在他的吻裏,我留戀他的溫柔,他的纏綿。
“寶貝,晚上玩得開心點。”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在我的耳邊響起,我不敢抬頭看他的臉色,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他從我的身邊走過。
我想象著他去客廳穿西服,想象他在門邊的鞋櫃裏拿鞋出來換。再然後我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
我的身體沿著門框緩緩滑下,坐在地上。身下一半地毯一半地磚,如同我一樣的半熱半冷。
這次是我親手把他從我的身邊趕走了。
他一定誤會我是那種隨便的女人了。
澤,原諒我。
我愛你,我不舍得你難過。
澤,忘記我吧。
淚流滿麵,淚落枕畔。
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竟然睡了一個整夜,三年來我第一次睡整夜。
屋中還有澤昨日留下的氣息,如同他的懷抱,溫柔的包裹著我。
澤是醫我的藥,是我的靈藥。
窗外,有鮮花開得爛漫,水族箱裏魚兒遊得格外的歡暢。
昨日,澤把屋子收拾得很幹淨很利落。
生活還同三年前一樣的美好,除了不能再讓澤愛我。
但是我可以把我餘下的生命都用來愛澤。
默默的愛他,就很好。
我站在他的桌邊,在一張張紙上寫滿一個名字:董鄂浩澤。
以前他告訴我說,他命裏五行缺水,所以他爺爺給他取名浩澤。
這個名字,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知道,但我確定很多人都知道他另外一個名字:董浩澤。
我打開電腦,上網查在澤的車裏聽過的歌,我把自己陷在沙發裏,一遍遍的聽。
歌者情緒不變,可我的心緒已不是初聽這首歌時的我。
隨著歌聲,我回憶和澤再見後的點滴細節,他的一顰一笑,他的瘋狂和溫柔,他的體貼和他的霸道。
澤,你依舊是我的澤,依舊是那個愛我疼我寵我的澤。
此刻,不,此後的日子,我不再沒人寵,我寵我自己。
為了你,我寵我自己。
我替澤寵我自己。
我知道,餘下的每一個日子,我都會很快樂很快樂。
因為,澤回來過。
因為,澤說他愛你。
因為,澤說他要給我做一輩子的飯吃。
因為,澤說我們會有一輩子。
我閉上眼睛,眼底濕潤,有淚經過臉頰。
澤!澤!我愛你!
澤,一定要忘記我!
***
我從修車廠取回車子。
這幾天,每一天我都很快樂,我努力的讓自己更快樂。
心情好的人,快樂起來很容易。
我把車開到故宮停車場,下車買票。
賣票的大姐說:小姑娘,你這麼晚才來,看不完了。
我微笑著說,沒關係,看不完我明天再來。
我進入故宮,偏巧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都在維修中,我歎氣。然後又微笑,沒關係,等維修好了我再來看。
我固執於這一份偏好,我喜歡清宮。
因為澤,我喜歡清朝。
澤說,他們董鄂家和愛新覺羅家很有淵源,董鄂家有一位格格嫁給康熙大帝的第九子,愛新覺羅。胤禟。這個格格自小在她的外公,大清首富胡中正的身邊長大,胡中正非常的疼她,為了不讓她參加選秀,一直當她是男孩子養,後來又想瞞天過海把她送到海外去,沒想到這位才華橫溢的格格早已進入康熙帝的法眼,最後被康熙帝指給九阿哥。當時這是一步棋,而董鄂家的格格就是康熙帝的一個棋子。所幸九阿哥很愛這位嫡妻,董鄂格格沒能在海外生活,但是她後來不知道用了什麼計謀,竟然把一對兒子和哥哥的兒子,董鄂家的小少爺送到海外,這幾位皇親貴胄在海外發展了幾十年,把胡家從大清帶出海外的金銀翻了百倍千倍。
後來,幾家人回國,再後來,他們或經商或從政,成績斐然。澤就是董鄂家那位小少爺的後代。
我聽澤說起這段話時,是三年前,那時,我才知道他是滿蒙貴族後裔。
因為這個關係,我喜歡清宮。
喜歡清朝。
澤說起那段話時,飛揚的眉宇,灼熱的口鼻,燦星般的雙瞳,無不充斥著一種意念,那個意念叫‘神往’。
那時,連我也悠然神往。我感佩那個傳奇的女子,又羨慕她有那樣的心胸。
看見正大光明匾額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我有瞬間的錯愕。我寧可相信部級領導們搬到乾清宮來辦公,也不願意相信他是在等我。
我回身便走,不敢遲疑,怎奈身體不好的人往往要受到不好的身體拖累。下一刻我的右腳便又一次崴到。
蹲在地上,我握著自己的右腳腕,試著提起來。
一雙黑亮的皮鞋停在麵前,“寶貝,我想你了。”脈脈深情的話在我頭頂響起。我暗暗撇嘴,都不知道我是誰就敢調戲我。“玲瓏!”一聲斷喝,我抬頭,真的看出來是我了?我混跡在乾清宮外這來來往往,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的人群裏,他也能發現我?
“我崴到腳了。”我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不再假裝不認識他,反正現在也跑不掉。
他俯身彎腰,在我的驚恐中抱起我。“快放我下來!”我抓住他的衣服,這可是在故宮裏。
“你能走?”他低頭揚著眉峰問我,繼續抱著我走。
“廢話,我要能走,我早……”我用極小的聲音嘀咕。
“早跑了,是不是?怎麼不接著說下去!”他的語氣裏帶著負氣的情緒。
我輕輕的哼,“我倒是想跑,那也得我能跑才行啊!”
我知道過一會我的腳就會好許多,那就過一會再說。
他麵無表情的撇了我一眼,扳著臉沒說話。
我被他抱著,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在別人或詫異或好奇的目光裏,穿過半個紫禁城來到城門口再來到停車場,然後被小心的放在車座上。
他“空”的一聲合上車門,然後轉去車身另一邊,上車,發動車子。
我的車!我想起我的小車,推開車門準備向下跳。
“玲瓏!你敢跳一個試試!”身後響起他冷硬的恐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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