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4 更新時間:09-03-28 12:13
人生數十載,匆匆而過,如果不抓住些什麼,總覺得是一種缺憾。
當年隋煬帝楊廣耗費國力開辟大運河,隻是為了巡視全國加強中央集權,卻不想成了藝人妓子賴以生存和棲息的好地方。
運河上來回的船隻,多數是水上紅樓,買男色或女色,又或技藝,還有些紈絝子弟的私舫,不勝繁華,大概可以形成一條花街,很長很長的花街。
碼頭上,幾個錦裝男子駐足。
其中一個身著白衣,麵如冠玉,年約二十餘歲,一臉玩世不恭的笑容,轉著手中的笛子,用手肘撞了旁邊清臒高大俊朗的男子道:“碎空兄,你剛從邊關回來,還沒見識到潤州的好處,今趟可不能錯過。”
叫碎空的男子原姓白,姑奶是太祖趙匡胤的妃子,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白家趁勢而起,他的爺爺白嶽翔成了宋朝的大將軍,從此白家變成了將軍世家,倒是沒讓人失望,一家三代,戰績彪炳,屢立軍功。
白碎空略顯黝黑的臉薄紅,道:“還是不要去了罷,讓我爹知道了,定會怪我不正經。”
白衣男子怪笑道:“兄弟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幾個都不正經了?”
其他人聞言大笑起來。
白碎空連忙搖手,有點兒口吃地道:“不是不是,謙兄說笑了!”
白衣男子名為趙謙,是當今天子堂弟。
趙謙笑道:“那就不要推拖,再說你爹他遠在太原,你不說,我們不說,誰會知道!”
一艘小舟泊在岸邊,將幾人載往一艘大采舫。
登舫的時候,一群麵若桃花的貌美男子熱情地迎上來,一個個春色盈盈,衣著空靈,看得白碎空直傻眼,拉了拉趙謙道:“這是怎麼回事?”
趙謙笑得眼睛變成了一條縫,在美男子的擁簇下扯著白碎空道:“不知你是否好此道,嚐過滋味以後,保證樂而忘返。”
白碎空心下駭然,早知道他們這些皇族子弟喜好偏激,如今竟也拉他下水,他不好男色,偏偏到了這種地方,今後怎麼有臉見人。
這個水上紅樓叫“如意舫”,專賣男色,個個小倌均屬上等貨色,在道上是出了名的,老板楚煙更是傾國傾城。
還沒進舫內,艙簾掀起,足踏雪靴,彩衣漂漂,容姿仿若仙子下凡的年輕男子走出來,臉上掛著動人心魂的笑容,嘴裏發出柔柔軟軟的聲音,拉過趙謙嬌嗔道:“冤家,你舍得來了?”
趙謙攬住那男子的腰,笑道:“原來楚老板還記得我這麼個人。”
楚煙嫣然笑道:“奴家怎敢忘了趙爺,誰不知道你出手大方,我們這小小‘如意坊’,全靠你來支撐呢!”
趙謙“咦”了一聲,戲虐地道:“原來楚老板隻愛我的錢,那我可要傷心了。”
楚煙白了他一眼道:“奴家的心你還不懂嗎?”
趙謙嬉笑道:“開個玩笑,楚老板可不要生氣,我來給你介紹我的兄弟,白碎空,碎空兄,這是楚老板楚煙。”將楚煙推到白碎空麵前。
楚煙抬頭望了身前這個高大的人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
白碎空從看到楚煙的第一眼就開始發呆,怔怔地站在那裏,他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楚老板。
趙謙見兩人神色,以為兩人初次見麵就互相吸引,不由得樂了,正愁怕白碎空不喜此道,行動拘禁,現在可以放心了,順手將楚煙送入白碎空的懷中,曖昧地道:“楚老板可要好好招待他,他可是什麼都不懂的。”
白碎空將楚煙抱個滿懷,後者身上的淡淡幽蘭香氣鑽入鼻中,心跳登時快了兩拍,手忙腳亂的扶正楚煙,退後一步。
楚煙神色恢複,笑麵如花的挨上白碎空,將他帶入舫內,白碎空一臉苦笑,無奈的跟著。
歌舞升平的陣仗白碎空算是見過了,如意坊大概真的是官人情場如意的地方,小倌的美貌和小嘴,什麼人能忍受得了如此溫柔陷阱。
楚煙送幾人來到大艙房就不見了,白碎空一直呆呆地坐著,一臉生人勿進。
趙謙叫來下人,吩咐了幾句,揮退下去了。
半晌,兩個姿色平庸的藍衣男子將白碎空請了下去。
白碎空被帶進一個裝飾簡單的小艙房,艙房有內室外室,由一個白紗簾阻隔。他站在外室的中間,四下打量,這種布置,他一定在那裏見過。
這時,從內室走出來一人,正是楚煙。
白碎空不好意思地退後一步,拱手施禮道:“不知道楚老板找在下來有什麼事?”
楚煙笑著走上去牽起他的手,將他引領到內室的床榻前,伸手去解白碎空的衣領。
白碎空嚇了一跳,揮開他的手道:“楚老板這是什麼意思?”
楚煙笑道:“趙爺吩咐奴家好好侍候白爺,難道白爺是嫌我人老珠黃了嗎,那可真的傷了奴家的心了。”
白碎空猛勁搖頭道:“不是不是,隻是我不喜歡這樣。”
楚煙道:“原來白爺是喜歡談詩飲酒,奴家這裏正好有些小酒小菜。”
白碎空坐在椅子上,仍在四下看。
楚煙道:“白爺對奴家的屋子有興趣嗎?”
白碎空眼睛顯出迷茫之色,道:“好像在那裏看過這樣的布置,卻記得不是很清楚。”
楚煙神色間閃過一道不自在,淡淡地道:“隻是念舊,跟故居的布置相似罷了。”
白碎空道:“楚老板的家鄉在那裏?”
楚煙心中一痛,道:“白爺可以不問嗎?”
白碎空不好意思地道:“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追根問底,有什麼得罪之處,請楚老板原諒則各。”
楚煙為他倒了一杯酒,道:“看白爺的神氣不像是一般家庭的公子哥,不知在何處行事?”
白碎空道:“我是個軍人。”
楚煙點頭道:“難怪這般硬朗。”
白碎空一口將酒飲下,道:“說到家鄉,就想起了我的童年,那段時間似乎很快樂,卻很模糊,有些什麼事情放不下。”
楚煙道:“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是很正常的。”又給他斟了一杯。
白碎空苦笑道:“貴人多忘事,我倒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貴人,但是的確忘了很多。”
夜色深深,楚煙將醉倒在桌旁的白碎空扶上床,坐在一旁,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勾畫著他的輪廓,歎息道:“轉眼十餘載,你又怎麼會記得當年的玩伴!”從腰間掏出一塊紫色的石頭,指腹來回摩挲。
柴木燃燒的噼啪聲充斥著營帳,白碎空坐在案前,將掌中的紫石貼在臉上,淚水滾落臉頰。
帳外傳來腳步聲,他連忙拭去眼淚,將石頭收入懷中。
趙謙走了進來,見他眼圈紅紅的,道:“又在想楚煙?”
白碎空正了正色道:“什麼事?”
趙謙道:“探子回報,西夏軍在一百裏外的折羅關停駐。”
白碎空道:“有多少人?”
趙謙道:“騎兵大約一萬,步兵五六萬左右,領頭的是西夏二王爺元曆。”
白碎空動容道:“元曆終忍不住出征了,當年家父在他手上吃了一次敗仗,鬱鬱而終,臨去前還一直擔心我會碰上他,今次免不了一場惡戰。”
趙謙道:“元曆已經六十幾歲了,即使再厲害,也經不住歲月的考驗。”
白碎空搖頭道:“千萬不要小看他,他的戰術計謀非常人所能及,定要步步為營,現在我們手下有二十萬軍隊,正麵硬碰硬,可能會贏,但必然損失慘重,得不償失,所以最好以智計取勝,又要防止他們偷襲。你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加強全營的防禦,尤其是糧草水源,敵我沿途都靠洛水為生,他們在上我們在下,如果下了毒就慘了,立刻進行水儲備。”
趙謙應了一聲,叫來通傳兵通傳全營。
白碎空看他不打算離去,於是道:“還有什麼事?”
趙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不轉睛的瞅著他,淡淡地道:“楚煙就那麼令你放不下嗎?”
白碎空神色一黯,道:“你明知道,還問什麼?”
趙謙搖頭道:“我不知道,都過了二十年,可以了吧!”
白碎空嘴角抽動了一下,表情既像哭又像笑。
趙謙擺手道:“那我外甥耽英呢?他本來就是個性格內斂的孩子,五年他偷偷跟我說愛上了你,你還動了他,當時嚇了我一跳,不知道你們怎樣遇上的,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種事,不要忘了他和你的兒子差不多大,難道僅僅因為他長得像楚煙嗎?”
白碎空愧然道:“是我太卑鄙了,那孩子現在如何?”
趙謙冷冷地道:“大概是你的魅力無窮,英兒至今未娶,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裏,連走得最親近的我都勸不動,大姐到我這來哭訴,還道他有什麼病,恐怕是在等你。”
白碎空後悔不已:“我那天醉酒,好多事都記不清楚,實在……”
趙謙打斷他道:“你老是以各種理由說記不得,為何對楚煙卻念念不忘,他的死並非你所願,也非我們所願,為什麼拋不開呢,二十年的時間已經被你浪費了,你的妻子因你的忽略抑鬱成疾,早早去世,你的兒子也丟在我家,到底你是他爹還是我是他爹。英兒的帳我更要跟你算,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他,就好好待他,如果沒有,就跟他說清楚,我怕再拖幾年也會跟著走了。”語畢起身出賬。
白碎空頹然堆坐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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