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2 更新時間:09-03-29 21:31
“吃子,哈哈。”李治笑,拾起棋盤上賢被吃掉的棋子。忽然,李治頓住了笑:“嗷,賢兒。這次父皇被你算計了。你以八子引朕入局,但是你下一步就會反撲,這樣看來,你會吃掉我十六子。”說完,指出那個位置,道:“是嗎?”
賢被李治看出了下一步棋,有些不好意思。
李治道:“朕自問能至多看出四步棋,而你的棋法謀略,至少在五步以上。”
“孩兒不敢當。”
“下棋雙方,輸贏謀略都是坦坦蕩蕩,沒有什麼敢當不敢當的。”接著李治話鋒一轉,道:“有的時候,棋逢敵手,靠的不盡是謀略,更多的是經驗。就說下棋吧,朕每次點‘三三’,都能存活,你知道為什麼嗎?”
“父皇賜教。”
“父皇知道你下一步不會在‘三三’格之內落子,所以便肆無忌憚地在裏麵作‘穴’。哈哈。”李治笑。“但唯一一次,父皇沒有得逞,呃,是跟弘兒下棋的時候,他竟然在‘二三’位破了朕的‘穴’,父皇一下子就不知道怎的好了,這一片沒有存活。不過之後,朕跟弘兒下棋的時候不點‘三三’,但在旁的‘三四’位,便能活子。”
“父皇的意思是對不同的對手,便要待以不同之策。”
李治點頭,加了一句:“特別是經世濟國之道。”
賢想,原來父皇是在說對母後某些政策手段,叫他多多向母後學習。可是,這麼複雜的局麵,一時半刻,怎會說和解就能和解。隻得道:“孩兒明白。”
房妃聽說太子好些日子呆在書房足不出戶誰也不理,已經摔了幾次棋盤了,有些擔心,便做了些糕點送了過去。輕輕推開書房,隻見賢衣冠不整地坐在桌前,桌上擺滿了棋子。
太子一人在下棋?
房妃疑惑地走了進去。賢依然一動不動,麵色呆滯。房妃不敢出聲,隻能悄悄在一邊候著。
半個時辰過去了。突然,賢拂袖,弄亂了所有的棋子,將棋盤一下掀翻了。嚇得房妃打翻了手中的糕點。
“誰在這裏!出去!”賢怒斥道,頭也不回。
“太子……”
“聽不懂嗎?!”
房妃低頭撿起碎碗,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棋逢對手,棋逢對手!治國之道……”身後的賢聲嘶力竭地大叫。
崇文館。
婉兒送來太子校定過後的書稿,便在裏麵閑逛著。雖每日在少陽宮會見賢,他的冷漠時刻提醒著婉兒,他在刻意疏遠。
房妃匆匆趕到崇文館,找到婉兒,便道:“婉兒,太子這些日子一個人守著棋盤,神魂顛倒的。去看看吧。”
婉兒覺得房妃因為這樣的事來找自己,有些難堪。“太子不是下令不讓下人進書房打擾麼?”婉兒猶豫。
“可是他這樣不吃不喝,身子骨也撐不住啊!”房妃眼眶漸漸濕了。
這是他與皇後之間的事情。勸嗎?不是我能做的。不勸嗎?斷然也不是我的心意。婉兒越發覺得煩心。
婉兒小心翼翼地推開書房門。賢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棋子撒落一地。
賢聽到聲響,吼道:“出去——”
婉兒站在門口,並沒離去。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一邊拾起地上的棋子,一邊道:“殿下即是愛棋之人,何以如此糟踐棋子?”
“嗬,也不知是本王糟踐棋子,還是棋子糟踐本王。”賢聽了聲音,知道是婉兒,便自嘲地說。
“倘若殿下欲以治國之道修煉棋術,婉兒鬥膽進言。社稷為棋盤,人為棋子,操縱棋局的,也是人。所謂當局者迷,也許就是這個意思。”
賢若有所思。
“殿下若一人對弈,表麵上是操控全局。然而,最大的敵人卻是自己。自己是永遠無法戰勝自己的。”
賢冷笑。婉兒啊婉兒,誰是我的敵人?你冰雪聰明,看得清楚,卻終究不敢說破。
賢斜眼看著婉兒,婉兒不語。她知道自己在太子麵前是微不足道的。隻能道:“奴婢失言,太子恕罪。”
賢也不想追究下去,索性把一罐黑棋放到她跟前。“對弈如何?”
婉兒為難,但還是在棋盤前坐下。近了,婉兒清楚地看見賢深陷的雙眼,突出的顴骨,他真的消瘦了。婉兒隻覺得酸楚,想伸出手為太子理清鬢發,馬上又抽回捏緊了。自己隻是個侍讀婢女,多麼可笑的想法。道:“隻是太子也要先進食才是,不然何來氣力較量?”
裴炎按例來到了少陽宮,太子午休還未起。卻是在崇文館見到婉兒了。“裴大人今日可早啊。”
“不早了。”裴炎嚴肅地說。
婉兒隻能為賢開解:“想必是天涼犯困吧,太子還在休息。”
裴炎直搖頭,“唉,你可知近來宮中四處傳言,不利東宮?”
婉兒登時大氣也不敢出了。知道所說的傳言與賢閉門酗酒有關。卻道:“婉兒不敢妄言,請大人明示。”
“上官小姐,你在少陽宮也有些日子了,又得皇後器重。隻是如今的狀況,魚與熊掌焉能兼得。”
婉兒忙道:“太子與大人的提攜之恩婉兒沒齒難忘。”
裴炎頓了頓,將手背在身後,道:“那——恕老夫直言,老夫隻是想知道皇後如今對太子的狀況是個什麼態度。”
婉兒隻道:“皇後沒召見奴婢多時了,婉兒確不敢妄自揣測。”
“皇後沒有召見你了?”裴炎陷入了思考。
婉兒點點頭。“朝中大臣對太子敬重有加,眾皇子中太子文韜武略又出眾,還有何人能勝過太子擔此重任?”
“你錯了。如今皇後權傾朝野,若有強勢君主繼位,朝中必有反武勢力群起而攻之,這將牽連武氏家族所有人的命運。到時候新主定會棄武後保江山。所以武後不可能聽之任之,她欲立柔弱新君,做她的傀儡。”裴炎道明了一切,“而如今,她已有這個能力。”
婉兒陷入思量,眼前浮現起那個不動聲色的皇後,和這個日漸消沉的太子,不由得心驚,如今的狀況,賢真的很危險。皇後要廢掉太子了?
“上官小姐。”裴炎鄭重其事地看著婉兒。
婉兒的心提到嗓子眼。
“若是老夫安排你到皇上身邊,相信憑借太子殿下和老夫的力量,上官家族重見天日有望。”
裴炎的一字一句,聽得婉兒心驚膽戰。為上官家族翻案?她不敢想。況且,入宮前母親千叮萬囑讓她不要扯上這件事。婉兒疑惑地看著裴炎。
裴炎見著婉兒猶豫不決,繼續道:“你祖父、父親的聲譽,還有你與令堂的罪奴身份……”
“裴大人!”一個急切聲音突然打斷了裴炎的話。接著便是匆匆而至的賢。賢拱手道:“裴大人久等了。”
裴炎連忙作揖:“裴炎拜見太子殿下。”
婉兒作揖:“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賢看了一眼婉兒,示意她退下。婉兒頓時明白這是賢有意的解圍,便道:“奴婢告退。”
婉兒走後,裴炎問太子:“也許殿下難以開口,可為何不讓老夫來提及此事?”無奈地搖頭。
賢隻道:“母後與本王素有介蒂,婉兒處在我們之間,本也為難,若是此次為上官家翻案不成,反倒讓她成了母後的箭靶,本王又於心何忍?本王不想她卷進來。”
賢這樣有頭無尾的態度讓裴炎有些恨鐵不成鋼了:“之前的工夫不是白費了嗎?”
“別再提這件事了。”賢淡淡地說道。
“哎!”裴炎無奈地搖搖頭。
李治見著賢日漸消沉,鬱鬱寡歡,對他的再三鼓勵也不見成效,知道這都是迫於武後的壓力。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一下子死不了,長久也不會好。隻能靜靜躺在睡床上,等待孩子們來探望自己。朝中之事已經被皇後攬盡了,自己落得如此清閑。
一日,武後送來藥劑陪李治服用。
李治飲了一口,便覺得口中泛苦,揮揮手讓侍婢端走。李治換了個姿勢,斜躺在睡榻上,做好了與她長談的準備。“媚娘,朕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國事也沒力氣去過問了。”
皇後仍是那笑容,道:“皇上乃真命天子,假以時日必定康複。”
“朕的身子自己清楚。”李治不想聽那些恭維的話。想了想,還是直入主題,道:“媚娘,我想聽聽你對這幾個孩子怎麼看啊。”
武後知道李治已經在策劃傳位之事了,但自己不能表現出對朝政太過敏感:“賢胸懷大誌,顯性情沉穩,旦天真純靜。”
李治點頭讚許,“這說得恰到好處。”又看著武後的眼,問:“那誰繼承大統為佳?”
這種目光讓武後有些不自在,不由得眨著眼。終於還是做出了謙卑的姿態,道:“臣妾不敢多言。”
“算了。”李治歎氣。“朕隻是在想,如果真就這麼去了,眼下也隻有賢可以委以重任。朝中大臣多稱讚賢仁愛厚德,朕也放心了。隻是你們母子似乎溝通甚少,朕有些擔心啊。往後太子還要你多多輔佐,朕不想你們日後心有罅隙。”
武後知道李治是在告誡自己與太子處好關係,嘴一撇,有些嘲諷的意味。“皇上以為應該如何是好呢?”
李治見皇後不肯主動與太子修好,很是無奈。一細想,又覺得眼花得厲害,便道:“朕有些犯困了,退下吧。”
“臣妾告退。”武後作揖。
武後特召見明崇儼入宮,夜觀星象。
“星象正昭示著大唐的昌盛。”明崇儼道。
武後忽然說:“既已國泰民安,道長可否為本宮再卜一帝星之卦。”
明崇儼擺弄著手上的羅盤。“紫薇星暗淡。附近卻有明星忽見。”
“道長直言。本宮想知道幾個孩兒禍福。”
“太子麵相萎靡,難以消受。英王顯麵似李治,有帝王之相。相王旦亦富貴。”
武後滿意的點頭。卻佯裝苦惱:“眼下朝中都把目光鎖定在賢身上,這真為難啊。”
“以星象來看,皇後的命運與英王和旦王才是緊密相連。天下自古立賢不立長,我朝自始太宗皇帝就實踐了這句話,天下太平,一切並沒有逆天而行。皇後也不必太過為難了。”
武後咂摸著這話的意味。終於笑了。
“娘娘,微臣見您近日氣色不錯。”明崇儼恭維道。
武後得意的笑容,縱然俗豔,卻也嫵媚。“多虧了道長進獻的丹藥。這麼多年下來,本宮可真離不了你了。”說完,便爽朗地笑了起來。
“多謝娘娘抬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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