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1 更新時間：09-04-13 10:15
公元684年，一個更加年輕的皇子繼承了皇位，他就是李旦。
長安城郊。李賢之墓剛落成，大唐新主李旦拜祭了李賢。即使是春日，這裏也多蕭條。蒼茫、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孤零零地落著這麼一座孤墳。上一次見著哥哥，已經是四年前。如今，他就在眼前，卻深深的長眠於地下，跟大哥一起去了。三哥似乎也在以二哥同樣的方式退出這裏。如今，就剩下我一人，我能如何自安？
逝者如斯，隻得淡忘春的苦悶，憧憬逝去的芳魂。
這時，裴炎、狄仁傑趕來。“臣等參見皇上。”
“二位卿家也來拜祭皇兄啊。來人，備香火。”
幾人例行了拜祭的種種程序，寄托著對大唐皇子的思念。
“二位卿家，既然今日相見，朕不如跟你們坦誠相見。二位乃朝廷重臣，朕先問問你們，是否願意永遠效忠大唐？”旦問。
“臣等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旦輕聲道：“那就好好輔助母後吧。”
裴炎、狄仁傑都驚呆了。裴炎問道：“難道皇上放任朝中無君嗎？”
旦還是那個語調，道：“朕的意思是請太後主政。”
兩人更驚。
狄仁傑笑出來了：“是啊皇上，退位尚能自保，可朝上無君，隻有太後主政，臣恐會被天下引為笑談。皇上，這玩笑開不得。”
“狄大人也知道朕現在隻想自保，就讓這天下去笑話朕吧。”旦無所謂地說。
“這……”兩位大臣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裴炎突然給旦跪下了：“皇上，我等誓死隻效忠李唐王朝，數十載隻為江山憂心。若被人乘虛而入，隻怕江山落入異姓人之手。我等如何麵對先帝，麵對太宗皇上！皇上，為了李唐江山，臣懇請陛下三思。”裴炎更加知道，一旦李姓失勢，武太後第一個滅的也就是自己了。
旦連忙扶起裴炎。“裴卿家，朕受不起。朕尚求退以避世，又有何能保卿家呢？”
裴炎無話可說。
狄仁傑有感而發：“皇上，前些日子臣為盧陵王送行。王爺惶恐不安，問臣，他會不會走上前太子李賢之路。臣說，王爺吉人天相，會回來的，朝上還有皇上您會主持公道。沒想到，皇上這麼快就做了決定。也許這樣是保護李姓宗族血脈的最後辦法了。”
旦沉默了。“二位卿家，保重。”
“皇上保重。”
翌日，旦呈請退位，並請武太後主政。太後準許。
太平來到相王府看望旦。旦慢條斯理在園中清理花草。
太平問道：“為何這麼快就做了決定？”旦停了手中活，起了身，道：“三哥臨走前那番話，如今猶在耳旁。三個哥哥都沒能駕馭的朝政，我哪敢以身犯險？”太平歎道：“也好。隻是如今的大唐江山，該何去何從？”
旦道：“我本無心政事，難得還能在此時做個孝子。一切聽由母後吧。”太平無言以對。
旦從此便在相王府幽居，不再過問朝政之事。朝上便隻剩下武太後一人了。太後提拔武承嗣為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即相位），武三思為右衛將軍，武攸暨、武攸寧、武攸歸、武攸望都成為朝中新貴。
朝中無主不是好事。但是李氏後嗣能繼位的已經死的死，廢的廢，退的退。而武家的人卻在積極醞釀一個新的朝代。
有魚家保的人獻言，鑄“銅匭”，廣開言路。武太後采納了，在各地廣設“銅匭”，獎勵告密。一時之間，朝中人人自危，沒人敢大張旗鼓地反對太後。極度恐怖的強壓維持著天下的安和。索元禮、周興、來俊臣等臭名昭著的酷吏們也隨著告密之風的興起，成了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685年4年4月，武承嗣進獻了有“聖母臨人，永為帝業”的白石，說是雍州人唐同泰在洛水中獲得。武太後大喜，命此石為“洛水寶圖”，讓李氏宗族也到洛陽參拜。而此時，李氏人人自危，伺機發動了一場兵變。卻很快被絞殺。
上陽宮。
監察禦史蘇向道：“李貞、李衝叛亂已徹查。臣請旨處置亂臣。”
“作亂何人？”武太後緩緩問道，沒有任何表情。
周興一麵呈上折子，一麵奏報：“越王李貞、琅琊王李衝父子及其家眷。”
武太後不假思索道：“殺。”
“與高祖之子韓王李元嘉牽連的有……”
武太後不耐煩打斷道：“殺。”
婉兒小心插話道：“名單上李氏宗族數百人。”
武太後瞪她一眼，隻道："不留。"
蘇向又請示道：“城陽公主之子駙馬薛紹……”
武太後略為遲疑，仍道：“殺。”
婉兒倒吸一口氣。
武太後道：“二位卿家還有什麼要向哀家奏報？”
蘇向道：“已畢。”
武太後道：“名單交去刑部，哀家不必過目了。周大人徹查叛亂有功，讓內侍省記下。”
周興喜形於色道：“謝太後。”
武太後輕蔑地看著周興，揚起手讓他們退下了。
大臣走後，婉兒勸道：“請娘娘三思，此事牽連甚廣。怕是會激起李氏宗族的怨恨。”
武太後嘲道：“一群亂臣賊子，還怕死麼？”
婉兒心驚，武太後重用周興那群酷吏徹查此事，就是要借此事清洗李氏勢力。這究竟不是自己該過問的事情。可一想到這張觸目驚心的殺戮表，隻覺揪心。
還沒等到婉兒接上話，武太後已經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吩咐道：“太平若是來了，哀家不會見她。你明白嗎？”婉兒勸道：“公主喪夫，萬一傷心欲絕之時自尋短見……”武太後變得氣息急促，打斷了婉兒的話，怒道：“公主出了事，哀家必定拿你問罪。”婉兒急得跪下：“千歲。”武太後稍稍緩了些，道：“太平來了，你好生想想怎麼跟她說吧。”婉兒為難著，不敢輕易答應。武太後道：“你也下去吧。”
太平公主如期而至。
武太後與禦醫沈南繆在內室密談著。
婉兒忐忑地迎了公主。見著公主雙眼紅腫，隻著了一身全白的襦裙。婉兒明白太平是準備用喪服來見武太後。
太平道：“本公主要見母後。”婉兒道：“太後身體不適，沈禦醫在侍候娘娘用藥。”太平似乎還沒有明白武太後的態度，執意道：“兒臣候著便是。”婉兒輕歎，道：“殿外風大，婉兒陪公主到偏廳等候吧。”太平點頭。
等到太平就坐，婉兒才道：“其實，太後料到公主會來。”太平急急問道：“沈禦醫要診治到什麼時候？”婉兒道：“禦醫說是勞心的疾，犯病時忌悲傷、忌憂心、忌心蹙。”太平忙問道：“可有遺症？”婉兒道：“調理地好，便無遺症。”太平略顯遲疑。婉兒借著時機，道：“公主是孝女，如此仔細著太後千歲。”太平急得出了淚，拉住婉兒，道：“婉兒，告訴我，駙馬到底出了什麼事？今日一大早來了官兵帶走了駙馬，到薛家去才隻道薛家的都被抓走了。怎麼回事？”婉兒不忍，道：“公主隻道為何無人告知你嗎？”太平看著婉兒，道：“這都是母後的意思嗎？”婉兒點頭。太平癱軟了，哭道：“我不信!”婉兒道：“李氏謀反案，牽連數百人。婉兒不敢揣摩太後的意思，隻敢跟公主提及大唐律法。謀反，屬‘十惡大罪’之前三惡。是要株連九族的。”太平叫囂道：“李家的江山，李氏謀誰的反？誰敢株連九族!”婉兒趕緊拉住太平，鄭重道：“公主慎言，千萬莫因此話忤逆了太後。”太平泄了氣，滿眼是淚地望著婉兒：“真是母後的意思？”見著太平哭成這般，婉兒也不禁落了淚。
婉兒道：“太後念及駙馬，讓刑部將‘參與叛亂’改為‘牽連叛亂’，免了斬首極刑。”太平抹了淚，卻滿心疑惑：“免了斬首，又能怎樣？”婉兒答道：“改成杖刑。”太平絞著衣袖，喉頭哽咽著。
半晌，太平回過神來，看著婉兒，道：“是母後讓你來的吧？她不想見我？”婉兒倒覺自己成了罪人，道：“奴婢是什麼分量，哪敢攔公主的駕？若公主要怪罪，奴婢可是真是冤了。奴婢見著公主傷心成這般模樣，也實心地講了罷。太後也是料到公主傷心，怕見著公主，言辭間起了衝突，母女情也僵了。這不，太後還是一切打理妥當了才讓奴婢跟公主好生說說。說到底，太後是不願公主傷心啊。公主孝順，相信能明白千歲的苦心。”
太平無言以對，再沒了力氣，全靠婉兒扶著。一年前，三哥的話言猶在耳。四哥的避世的神情又浮現在麵前。還有一個“孝”字壓著。太平在婉兒麵前又不敢表現出對母後的恨意。心裏又是傷，又是怕。半晌，太平才有氣無力道：“你倒是跟我說了實話。母後不願見我，我走就是。”婉兒心裏難過：“公主一定要保重身體。”
太平沒有力氣再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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