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祭兩生花上官婉兒與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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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驚魂韻(2)

章節字數:3022  更新時間:09-04-29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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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陽宮。

    “皇上請太子到迎仙宮流杯亭。”公公傳話。

    韋氏準備跟著顯一道出門,卻被公公攔住:“太子妃請留步。”於是顯一人離開了少陽宮。

    接著,就有另外一批侍衛進了少陽宮,看架式比剛剛來的要正式得多。“皇上有旨。帶李重潤於迎仙門受責。”

    李重潤聽到“受責”二字,又見著這群凶悍的公公麵帶殺機,嚇得不停往後退。“娘,我怎麼了?”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韋氏。

    不由分說,侍衛們上前把重潤和韋氏硬生生地拉開了。重潤不依,在幾個力大無窮的公公手裏掙紮著,踢打著。“爹娘,救我!”

    韋氏哭喊著衝上去阻止他們。被幾個公公拉扯進裏麵的房間。“不!孩子是無辜的,不要這樣!不!我要見太子……”

    這時,韋氏被幾個公公拉近內室,按在榻上。一公公冷冷道:“娘娘,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韋氏的哭喊已經變成了哀求。“求求你們,放過重潤吧。”

    大隊侍衛押解著李重潤出了少陽宮。公公們也便放了韋氏:“奴才告退。”韋氏突然意識到什麼,也跑了出去。問守門的衛士“他們往哪邊去了?”衛士指了路,韋氏一路小跑,終於跟上了剛剛的衛隊。蘭淳在後麵緊跟著韋氏跑著。

    終於,衛隊在迎仙門外停了下來。這裏已經聚集了幾對衛士。李重潤被帶了進去,與幾人跪在一排。韋氏頓時僵住,嘴張得大大的——這一排跪著的人之中還有永泰和駙馬。

    “行刑!”公公下令。

    這群可憐的王孫貴胄被侍衛脫下外衣,推倒在地。木杖紛紛落下,頓時騰起一片塵土,宮廷的上空被聲聲慘叫淩亂地劃破。

    韋氏突然發瘋似的驚叫著衝進行刑的隊伍,又被侍衛攔在外麵。她隻能徒勞地重複著:“重潤!永泰!重潤——”

    行杖己經過了十幾,似乎能聽到皮肉被撕裂的聲音。木杖如同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割進血肉之軀。白色的薄衫已經成了碎片,跟鮮血染在一起。慘叫聲越來越弱,已經變成痛苦的呻吟。

    空氣中已經聞得到鮮血。每每木杖揚起,便會帶出飛濺的血珠,落到行杖侍衛的身上、臉上。他們卻早已經習慣了。

    韋氏已沒力氣叫喚,直直瞪著眼。看著孩子們、親人們漸漸地,漸漸地,像是被大地吸附著,不再動彈……鋪天蓋地的紅色開始吞噬她的視線,新鮮粘稠的血液讓人窒息,天旋地轉……

    “太子妃暈倒了。快來人啊。”蘭淳驚叫著。

    迎仙宮流杯亭。

    一場在宮廷樂師伴奏下的家宴。武皇、顯、旦、太平、武三思、張氏兄弟。武皇在張氏兄弟的陪伴中神采飛揚,張氏兄弟露出不可預知的邪惡神情,其他人在忐忑不安中順著武皇的意思流杯行酒令。

    結束了這場家宴,顯與旦小話片刻才回到少陽宮,料想武皇已經息怒。卻見東宮所有的人跪在大廳外,哭作一團。大廳中橫沉著兩具蓋著白布的身體。顯的牙齒已經咯咯作響,捏緊了拳頭,一步步走上前。他不敢相信,就在剛剛聚會的時候,自己的兒女竟真的被母皇賜死。“不是他們,不是他們……”顯喃喃自語,自覺抬不動步子。用顫抖的手揭開裹布,是兩張血汙的被痛苦扭曲的臉。

    顯的淚水決堤而出。突然想起韋氏,“太子妃呢?”

    “娘娘去了迎仙門,暈倒了。”

    “怎麼能讓她看到啊!”顯字字悲慟,心裏像被刀子割著。騰地坐在地上,把臉埋進手掌裏。眾人不敢做聲,收住了哭聲。

    半晌,顯吩咐道:“拿水來。”

    侍婢端上熱水。顯把帕子浸透,擰幹。輕輕地為兒女們搽拭臉上血汙。淚水一顆顆滴到手背上,五髒六腑都在抽搐著。盆裏的水一次次被染成了紅色,英子怕顯見著更傷心,讓人不停地換清水。

    清洗完畢,顯把臉貼到他們的臉上,輕吻著,又像是在低聲說著些什麼。良久,英子讓人呈上平日重潤、永泰喜歡的衣服。顯見了,拍拍英子的肩膀。英子點點頭。

    顯隨後到韋氏的左春坊去了。

    韋氏還未醒來。顯來了,侍婢們不敢多言,靜得可怕。顯問道:“娘娘怎樣?”

    “馬禦醫剛剛來瞧過了,說娘娘可能要些時辰才能醒來。”

    顯坐在韋氏的床頭,用衣袖搽了她臉上幹涸的淚水。脂粉弄花了衣袖,紅的白的,又湧上一股想哭的衝動。

    顯明白,兒子女兒走了,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蘭淳小聲道:“殿下,是時候用晚膳了。”顯隻是看著韋氏,無語。

    第二日清早,侍婢小心翼翼地叫醒韋氏出去與太子用早點。韋氏懶懶地道:“不去了,把東西送到我房裏來就是。”

    過了一會兒,幾個侍婢進了左春坊,在正廳張羅了一桌的粥點。顯隨後而至,來到韋氏的寢室,見韋氏耷拉在睡榻上,道:“我讓人把早點都弄到左春坊來了,不吃東西身子也撐不住啊。”

    顯的無微不至到底是讓韋氏感動的,可是,兒女們的冤死終究讓她心意難平。韋氏勉強提了精神,道:“請殿下先行用餐。臣妾稍作梳洗,馬上到前廳來。”顯離了寢室。

    蘭淳終於見著韋氏有了進食的意思,趕緊侍候更衣。衣裙打點妥帖後,蘭淳打開釵盒,問道:“娘娘今日中意用哪支呢?”

    韋氏朝盒裏瞟了一眼,黃的、綠的,閃亮得讓人煩躁。遂從盒底翻出支象牙白簪,遞與蘭淳。耐著性子梳完頭,蘭淳又呈上各色脂粉盒子。韋氏終於不耐煩道:“勻上白粉就是。”

    韋氏進了前廳,見著顯坐在上位,沒有動筷。桌上的早點,都是自己喜愛的小食,想必顯也是特意吩咐的。

    顯盛了兩碗杏仁露,遞了一碗給韋氏,自己取了桂花糕。韋氏咽了一口杏仁露,沒有胃口,便擱下湯匙。

    顯見狀,趕緊放下碗筷,心疼不已,急在心裏:“要不先休息再進食?”韋氏欠了身,道:“臣妾無礙。”顯自覺束手無策。

    在顯的陪伴下,馬秦客為韋氏請了診。馬秦客道:“娘娘脈相微弱,似乎有失眠之症。脾胃虛弱,應是抑鬱所致。下官開了健脾的方子,娘娘可先行服用。過兩日下官再行請診,為娘娘開滋補的方子。娘娘的病根還在心上,務必請娘娘心情愉悅,方能治本安康。”

    韋氏苦笑,如何愉悅?

    顯心裏不好過,隻能陪著韋氏靜靜地坐著。

    夜未央。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韋氏照樣失眠著。見著身邊的顯不知不覺已經沉沉睡去,他明日還有公務,自己不應如此拖累他才是。韋氏翻了個身,守望著樹梢的月兒,等著天明。

    隔日的夜裏,顯剛剛回了宮,又來到韋氏地房間,見韋氏一言不發,披頭散發地坐在床邊,抱著被子,看來整天都沒有出這房門。

    韋氏淡淡道:“臣妾身子不好,不便陪同殿下。請殿下早些休息。”

    “哎。”顯隻得歎了口氣,也讀不出韋氏是什麼態度。蘭淳趕緊到顯的身旁,解圍道:“娘娘剛用了安身的湯藥,需要靜一靜。”

    顯起身離開,吩咐道:“給娘娘房間添置些盆景,加些被褥。”

    後來,顯看望的時候越發少了。每每顯來到的時候,韋氏也沒有精力去刻意逢迎,冷冷的態度總會讓人乏味的。

    有一次,在顯離開的時候,韋氏聽到了一聲輕歎。這聲輕歎,讓韋氏真正地寒到心裏。

    再後來,蘭淳回報說東宮陳奉儀有喜。韋氏沒有表情,隻道:“讓命婦院好生照看著。”

    再後來,顯如期而至,帶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母皇突然得了眼疾,如今朝中很是緊張。我近來都會在迎仙宮,以便聽從母皇召喚。可能不太回少陽宮了。”韋氏的目光仍像一潭死水,隻道:“妾身倦怠了。”

    夜裏,韋氏剛醒,見到守在床邊的顯,頓時起了身,拉著他的衣袖,急急問道:“重潤呢,永泰呢?”

    顯抽著氣,哽咽著:“他們……他們走得很平和。”

    “走了?走了!”韋氏像是自言自語。腦海不停被那個血腥彌漫的場景撞擊著,痛苦地捶打著自己的頭。

    顯拉過韋氏,用手臂把她緊緊鎖在自己的懷裏。韋氏道:“顯,讓我去看看他們,好嗎?”

    顯點點頭。

    大廳正中,兩口黑色棺木,徑口很深。旁邊跪著侍婢,通通已經換成了白色的喪服。顯攙扶著韋氏來到棺木前。韋氏看著棺木中沉沉睡去的重潤和永泰,穿戴整齊。韋氏撫摸著他們的臉。

    終究是冰冷的。

    韋氏心中泛起一種無法抑製的衝動。

    終究,還是倒在顯的肩膀上,麵無表情地問道:“什麼時候下葬?”

    顯道:“內侍省晚上就將他們送往乾陵,入土為安。”乾陵是高宗皇帝的陵墓。韋氏沒有參言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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