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57 更新時間：09-08-18 22:06
叛亂剛平，顯宴請群臣，廣邀文士，遊驪山。一時間，朝廷內外，吟詩作賦，斐然成風。
皇後盛裝出行，妝容明媚；上官婉兒左右陪伴，賞心悅目。看到她們兩人情同姐妹，顯心情很好。或許，顯不是一個出色的帝王，但他可以擁有兩個想要的女人。
一個是韋氏，一心在你。雖嬌豔帶刺卻真實，但她總會枯萎。
一個是婉兒，做著一切你喜愛的事情。即使枯黃也隻是她的顏色。她有著自己的生存方式，不需要你操心。但她的和顏悅色可以對每個人，卻終究心不在你。
得了韋氏，又仰望著高泉幽穀中的雛菊；得了婉兒，又留戀起榮落庭院的薔薇。
到了驪山，所有人都安紮了下來，品嚐著驪山出產的石榴，感受著驪山雲霧嫋繞之勝景。
顯提議：“大家詩歌助興，如何？”
皇後笑道：“前行之人都是昭文館文士，想必文采出眾，本宮真想一睹為快。”
顯看著婉兒。
婉兒領會了顯的精神，笑著點點頭。“皇上有旨，今日詩文技高一籌者，賞賜金爵。”
為了給顯助興，上官婉兒首先寫道：
三秦季月景龍年，可乘觀風出灞川；
遙看電掣金馬躍，國矚霜原玉作田。
隱隱驪山雲外聳，迢迢禦帳日邊開；
歲歲年年常扈驛，長長久久樂承平。
顯看了這首詩，對帳工整，行文大氣，又吐露了對太平盛世的希望。也許，這是太子兵變之後顯最想擁有的天下。“婉兒啊婉兒，你把朕都讀透了。”
這時，顯也來了興致，賜婉兒共坐一榻，雙雙落筆，以聖上的名義共譜一詩：
四郊秦漢國，八水帝王都。
閶闔雄裏閈，城闕壯規模。
貫渭稱天邑，含岐實奧區。
金門披玉館，因此識皇圖。
崔湜也留下了一首詩。
名山何壯哉，玄覽一徘徊。
禦路穿林轉，旌門倚石開。
煙霞肘後發，河塞掌中來。
不學蓬壺遠，經年猶未回。
雖比不上上官婉兒之大氣，但行雲流水，文筆優雅，瀟灑之態盡收眼底，讓在場所有文人都對崔湜刮目相看。
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好評。理所當然，崔湜成了當晚的焦點。這個崔湜，深深吸引著太平公主、韋氏的目光。如此文采出眾的年輕詩人，舉止談吐間氣度不凡，如同她們少女時代的一個夢。
顯見崔湜如此出眾，問婉兒：“朝中可有適合的官位可給崔湜？”
婉兒不想將崔湜抬得太高，隻道：“崔湜已是兵部侍郎，中書舍人，擢升中書侍郎最合適不過了。皇上以為如何？”
“好！”顯大方地說。
張說留下一首，較為出彩。婉兒送上給顯過目。
寒山上半空，臨眺盡寰中。
是日巡遊處，晴光遠近同。
川明分渭水，樹暗辨新豐。
岩壑清音暮，天歌起大風。
顯看了，點頭。
其實出彩的還有一人。就是閻朝隱。
龍行踏絳氣，天半語相聞。
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
行文大氣，符合應製的特點。婉兒評詩的時候，看到此文也是眼前一亮，但並未大加讚賞呈於顯過目，隻是留在了一堆平庸文稿之中一閱而過。這人當年蔭附張氏兄弟也算風光一時，神龍兵變以後便成新帝之忌諱，被貶謫外地，可不能此時舊事重提，將他捧得太高。
詩選畢後，顯興致高漲，宣布：“今日之能人，與朕聯句同詩吧。”
說完，顯提筆，輝宏一落：
大明禦宇臨萬方，
按品級，接下來應該是皇後。皇後與身邊的公公耳語幾句之後，便接道：
顧慚內政翊陶唐。
長寧公主，安樂公主緩緩起身，同時來到禦案前，分別寫下：
鸞鳴鳳舞向平陽，
秦樓魯館沐恩光。
接著，太平公主走上前：
無心為子輒求郎，
禮官迎出溫王重茂。耳語幾句，重茂也寫下：
雄才七步謝陳王。
這時，上官昭容起身，讓崔湜也一道來到禦案之前，準備完成一句。婉兒先寫道：
當熊讓輦愧前芳，
崔湜提筆，琢磨著韻腳與對帳，寫道：
再司銓筦恩可忘。
之後，便是：
（鄭愔）文江學海思濟航，
（武平一）萬邦考績臣所詳。
（閻朝隱）著作不休出中腸，
（竇從一）權豪屏跡肅嚴霜。
（宗晉卿）鑄鼎開嶽造明堂，
（明悉獵）玉醴由來獻壽觴。
封賞之後，已是深夜，大家各自回去了。
婉兒竟然來到韋氏的住處。韋氏有些奇怪，她不在皇上身邊侍候著，跑到這裏來做什麼？“妹妹這麼晚了有事嗎？”
婉兒故作神秘：“受人之托，給娘娘獻上一樣東西。”韋氏問：“何人？”婉兒因笑道：“就是今日在賦詩中小勝的中書侍郎崔大人。崔大人為答謝娘娘給他一個得見聖上的機會，所以特意送來禮物。”韋後沒有什麼反應，話卻說得尖酸，道：“哦？崔大人果然不同凡響啊，剛被皇上升了官，竟然這等小事都敢有勞妹妹。”
婉兒知道皇後雖言語冷淡，但既然沒有直接拒絕他，就是在偽裝她內心的喜悅罷了，道：“既關係到姐姐的事，妹妹哪敢怠慢？”韋氏這才笑了：“妹妹果然體貼。有勞了。”
婉兒放下字畫，道：“妹妹不打擾姐姐休息，先行告辭。”走的時候，婉兒不忘再看一眼桌上的字畫。轉而又想，既是崔湜所作，也未明言是送與自己，何不作為引見之物，於他更有好處？
婉兒走後，韋氏打開禮物。原來是一副字畫。
橫吹曲辭•折楊柳
二月風光半，三邊戍不還。
年華妾自惜，楊柳為君攀。
落絮緣衫袖，垂條拂髻鬟。
那堪音信斷，流涕望陽關。
韋氏雖得不到其中閨怨的感傷，卻在“垂條拂髻鬟”上注目良久。這尋常人家的天倫之樂不過如此。韋氏淡淡一笑。
在驪山的日子，韋氏出行，有時會與崔湜有些巧遇。其實韋氏也想追究他為何而來。隻是覺得眼前這位年輕的詩人有太多自己渴望的情感——依戀，仰慕，甚至眉目間能會意的憐憫和關切——而這恰恰是被顯長期以來所忽略的而且理所當然不會給予她的。與武三思之間那等因為利益牽扯而意亂情迷，在這些許哀怨傷感的詩詞之間顯得如此猥瑣。也許這是她再次回到皇宮時唯一感到的片刻溫情。
終於，崔湜還是等來了皇後的傳召。
韋氏先道：“崔大人文采出眾，皇上多有留意，今日特命本宮召見大人。”崔湜聽罷，不甚喜悅。韋氏的笑容很隨和，接著道：“上官昭容多次在皇上麵前提起，讚大人年輕才俊。又聽聞大人乃太平公主引見入昭文館，看來大人在朝中人脈頗廣啊。”崔湜也不好作答：“下官才疏學淺，承蒙陛下恩澤，時局寬厚，方能拾得功名。”
如此尖刻的問題也被崔湜毫不吃力地輕易化解，韋氏很是欣賞。便問道：“崔大人出自書香門第，想必家中還有才俊吧。”崔湜道：“家中還有幾個弟弟，曾與下官一同習文。”韋後問道：“可有功名？”崔湜道：“崔液、崔滌如今年少，尚未雕琢，還不成氣候。”
韋氏寬厚地笑道：“多多曆練也好，待會兒勞煩崔大人往季公公處取舉薦信吧，自會幫助他們求得功名，也算是皇上對崔家的賞賜。”崔湜謝道：“謝皇上恩典，謝皇後娘娘恩典。”
韋氏又問道：“不知崔大人可有中意的去處？”崔湜拱手，道：“在下隻求以一腔熱血報效朝廷，謹聽聖上、皇後差遣。”韋後許諾道：“本宮自會為大人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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