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0 更新時間:09-12-25 20:56
之後便是以劉幽求、張韋貶官流放妥協。
太平公主已經意識到旦在自己和李隆基之間,已經在偏向李隆基了。其實一直如此。看來,若要留得一席之地,不能指望旦了。
正當李隆基也為姑侄之事一籌莫展的時候,崔日用、王據從東都洛陽送來一把快刀,曰“快刀斬亂麻”。
這事馬上被太平公主知道了。“看來,本公主不能坐以待斃了。”
崔湜道:“請公主三思。觀禁宮之兵力,左羽林軍大將軍歧王李隆範為左衛率,右羽林軍大將軍薛王李隆業為右衛率,都是皇上身邊的親信。若要發兵入宮,勝算的把握很少。”
“那怎麼辦?”
“隻能智取。”崔湜道。
太平公主拂袖,道:“毒殺。”
宮女元氏向李隆基進毒,被宦官發現。
次日元氏受不住酷刑,招出了受崔湜指示。
“崔湜?”李隆基大驚。“來人,通知內侍府記下,元氏進毒,當場正法。”
高公公不明白皇上為何不直接處置崔湜,而是隱瞞元氏招供之事,問道:“皇上,這……”
“照辦就是了。吩咐下去密切注意太平公主府的行動。”
果然,第二日,高力士回報:“皇上,下麵的回報說,太平公主府有所異動。竇懷貞、蕭至忠、岑曦等人在秘密調動南牙軍。常元楷、李慈統羽林軍明日7月初三晚便會會合武德殿,7月初四便會有所動作。”
李隆基下令:“速速召來李隆範、李承業、李守德、李守禮、高力士。凡事多加小心。”
收到消息的當晚,當常元楷、李慈德率羽林軍來到常德殿前,發現已被大軍包圍。
“此等逆賊,聚眾謀反,休想抵耐!”李隆基道。“誰能取二人首級,必定重賞!”
羽林軍這邊沒想到皇上早有安排。馬上就有將士砍下二人首級,交於李隆基。看來還有人要來。
當竇懷貞率領的藍牙軍趕到時,發現帶頭的不是常元楷、李慈德。意識到事情有變,下令撤退。這時,一聲令下,羽林軍受命追繳叛黨。寡不敵眾,竇懷貞自刎於護城河旁。
旦知道宮外異變,登上承天門樓觀望。
李隆基奏明太平公主勾結朝臣,意圖謀反之事。請求太上皇下製命,誅逆黨。
旦兩難,一邊是自己的兒子,一邊是自己的妹妹,難以取舍。在兒子的強勢中,自己已經無能為力。城樓上,眾軍雲集,來自所謂正義的壓力,逼著自己要給天下一個交待。旦撂下一句:“此刻起,所有軍國大事交與皇上處斷。”
接著,在侍從的簇擁下,離開了上陽宮,搬到百福殿清居。或許,母親離開龍座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淒涼與無奈吧。
可是,那是自己的兒子,即將成為一代明君,也罷了。旦走了,離開這本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從此再不問宮中之事。留下一個蒼茫的身影,絕塵而去,消失在大明宮的深巷之中。
太平公主得知政變失敗,攜了些侍從,逃至山中。
沒有比這更絕望的心境了。山路難行,到了夜裏,都無處可住。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一個寺廟,算是避難之所了。太平終究住不慣,四更過後醒了就再沒睡著。直到聽到雞鳴的聲音,知道天快亮了,於是起身四處走走。
山裏空氣清新,卻寒氣逼人。走著走著竟連續幾個噴嚏。因睡眠不佳,頭疼得越發厲害。
突然,身後一人給她披上了披肩。
太平轉過臉,竟是崔湜。
太平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強笑道:“怎麼是你?”一個“你”字,所有身份障礙便一筆勾銷。
崔湜喉頭微微顫動:“好不容易找到你地住處,下人卻說你外出。下官見野外寒涼,便送來了披肩。”說完,崔湜為她係上了披肩的帶子。
太平已經覺察出崔湜在極力掩飾的淒楚,握過他的手,會心一笑。轉而道:“聽說山上能見著日出。”崔湜道:“我陪你。”
潮濕路滑,太平艱難地在山路上走著。崔湜用有力的雙臂一路扶著太平。跌跌撞撞中,突然感覺到歲月的壓迫——隨著母後、顯、婉兒一個個的離開,自己也已經五十多歲了,真的已經老了。
步履維艱地來到山頂,太平已經氣喘籲籲。隻見太陽早已過地平線,染紅了天邊的雲彩,照耀龜裂的大地。旭日初升的美景已經錯過。
太平公主歎道:“也許真的是時不我待。”崔湜安慰道:“就算沒見著日出,我也可以陪你等到日落。”太平卻道:“那不是我要的。”
崔湜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萬物皆從自然。人要順其自然,安能知足而樂。”太平道:“知足而樂……可他們,連我最後的一席之地都要搶去,叫我如何知足而樂!”
“是武太後給了你們一個盛極一時的夢想。從太後晚年至今,八年間竟有四次政變,這是何等的動蕩!武家、韋家,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都遭受了同樣盛極而衰的命運。為什麼?難道公主還沒有看出來?女主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太平見著崔湜如此激動的神情,自嘲般笑道:“五十幾年了,從皇宮到薛府,又從薛府回到皇宮,後又有了太平公主府。如今,隻有以這青山為家。”崔湜無言以對,放眼四野,無非是滿眼枯萎凋零之秋景,渲染著無邊的昏黃,吟道:
悲哉,
秋之為氣也!
蕭瑟兮,
草木搖落而變衰。
尞栗兮,
若在遠行,
登山臨水兮,
送將歸。
坹寥兮,
天高而氣清。
寂寥兮,
收尞而水清。
慘淒增欷兮,
薄寒之中人。
落寞頓時浮過太平公主的臉龐。“罷了。”
終於,太平問道:“你為何而來?”崔湜深吸一口氣,道:“皇上恩準,讓崔湜陪公主上路。”想必李隆基的人已經包圍了這裏,太平也不驚訝,道:“知道了。”
這時,隨尾的侍從才從樹林中現身。呈上兩杯毒酒,端上桌案。崔湜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我自會安置。”侍從們遂退後。
兩人,盤腿相對而坐。太平眼中開始閃過一陣陣的恐懼,盡力掩飾著來自心底的絕望。崔湜隻靜坐著。
太平公主歎道:“沒想到,最後陪在我身邊的會是你。”崔湜笑道:“那公主以為會是誰?”
“算了,如今還追究這些做什麼。”太平苦笑道:“這些年,公主是越來越賤了。高陽公主牽進謀反的案子,父皇也保不了她;蕭淑妃的兩個女兒在冷宮三十幾歲又被母後賜婚給了守城門的衛士;我與城陽公主嫁到薛家,卻趕上薛家滅門;韋氏的永泰公主還被母後生生鞭死;如今,我也是要被侄兒賜死了!入了皇家,婚喪嫁娶,乃至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嗬,也不知是受了哪般詛咒!”
崔湜道:“天下要的始終隻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秩序,方能安定。”
太平公主道:“想想,比起母親的冷酷,我真是望塵莫及。”崔湜卻道:“公主應該慶幸,沒有如武太後的冷酷所付的代價。至少,您的離開會換來天下太平。”
太平無言以對。
崔湜道:“想我崔湜一生,短短不足四十載。自詡舞文弄墨,如今看來隻是年少輕狂;宦海沉浮,也隻是托於婦人之手,悲哉!”太平似乎有所觸動:“看來我們都要學學母親,功過是非,任憑後人評說了。”
崔湜亦坦然道:“既已卷入這政局之中,我崔湜豈能獨自抽身世外。今日能得共飲血淚,同埋孽網,也算是贖我之罪過。”
太平笑道:“同埋孽網?聽著倒像是絕命鴛鴦了。”又正視崔湜,輕聲問道:“你我可有情份?”崔湜隻道:“恰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太平接道:“恨不同時生,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崔湜道:“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詩句之間,眼波流轉。太平釋懷而笑,再次舉杯邀崔湜供飲。
末了,崔湜舉杯,與太平相視而笑,吟道:“勸君更近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太平將視線移開,憶起母親的話:“在這紅牆裏困得太久,倘若沒了放眼蒼生的眼界,所作的一切隻是困獸之鬥。我們這代人,到這裏,算是個終結了吧。”
崔湜道:“公主此言差矣。若不放眼天下蒼生,困獸之鬥將永無終結!”
太平信服,臉上的笑容是平和的。玉樽觸唇,落下一抹朱紅,深深浸入碧綠,分外通透。半晌,將杯中剩酒灑下。雙手合十胸前,啟唇道:“願大明宮過往的人兒能得善終。”
公元713年,太平公主被賜死。自此,中國曆史上這段絕無僅有的女主時代徹底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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