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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10199  更新時間:09-03-29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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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愈加陰暗,黑雲湧起,幾聲霹靂自遠方傳來。瞬間,狂風怒吼,將塵土樹葉卷入空中,形成一個世大的漩渦。漩渦過處,房屋盡毀,參天大樹亦被連根拔起。

    頃刻,風力減退下來,人畜從半空中重重摔下,屍體落在土地上,摔成了若幹塊,血肉模糊,不辨麵目。從破碎的衣服布料看,隱約可辨出該是本地的牧民,在沙漠中心的一塊綠洲上放牧過活。沒想到會遇上如此風暴天氣。原本青草綠樹叢生的綠洲現已被風沙掩埋了一半,大多綠樹已枝葉不剩。

    這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半個時辰,原本不能睜眼視物的風沙天氣現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太陽依然高高懸掛於半空之中。隻有沙地上出現的某些人畜殘骸尚可證明剛才確實發生過風暴。

    突然,沙漠中傳來萬人行軍的聲音,由遠及近,震得沙丘的沙不斷流下。細聞其聲,卻非馬蹄之音。奔行的腳步之中發出一聲狼嚎,沙漠空闊無邊,這聲狼嚎傳得極遠。最高的一座沙丘之上,出現一頭皮毛雪白得耀眼的狼,它一聲長嚎,數千頭狼立即停步,全部散在沙丘周圍,前腿扒下,神情極是恭順。

    擁有雪白皮毛的狼在狼群之中極為少見,這匹狼不僅全身無一根雜毛,且碩大強壯,曆代狼族之中從未出過如此頭狼,它自然當之無愧成為狼王。狼王又是一聲長嚎,周圍的狼群從沙地上站起,低吼一聲,然後全速衝向目的地。那是剛剛被掩埋掉的沙漠綠洲的牧民居地。

    天空幾隻蒼鷹長鳴,吃飽了的飛禽們舍不得這一生難得一遇的食物機會,徘徊在空中,久久不願離去。狼王站在一顆倒地的楊樹旁,看著它的屬下們在沙地上刨出含沙帶血的屍體,撕咬,吞咽。

    一隻左腿帶破的老狼在一顆胡楊樹根處刨沙,塵沙飛揚,揮散在落在一邊的樹葉上。沙土刨開,露出一個弓著腰抱住胡楊樹的女人,女人懷裏似有一個包袱。女人塵沙滿麵,耳中,鼻中早已塞滿了黃沙,口中流出沾濕的沙子,卻是窒息而死。老狼伸爪,搭在女人雙肩,用力一掰,女人向後仰倒,懷中包袱滾落在地,卻是一個孩子的形狀,裹住孩子的布住一陣翻滾,從孩子身體上沒落下來,孩子的小臉蛋從布中顯露出來,因被沙土掩埋過久,露出的皮膚已憋得烏青,隻帶著微微的呼吸。

    眾狼見此,立即圍將上來,似要將孩子生吞下去。正當眾狼奔向母子而去之時,老狼慢移雙腿,擋在孩子麵前,是那頭跛了腿的狼,它是狼群上屆的狼王,因年老力衰,它被剝奪了當頭狼的權利,狼群是凶殘且崇尚力量的動物,隻有強者才配領導它們。眾狼不理解老狼為何做出如此舉動,繼續前行,卻見老狼低吼一聲,淒涼老邁的聲音,在陽光之下尤顯薄弱,眾狼虎視眈眈,凶惡的眼神直逼老狼,但老狼卻立在孩子麵前,沒移動半分,四肢緊繃,狼頭微微仰起,早已褪色的狼毛在此時卻尤顯得威利。它的雙眼射出寒如玄冰的冷光,似乎在警告誰要敢再向前一步,它將拚出性命與之搏鬥。畢竟是曾經的狼王,它的尊嚴不允許剝奪。眾狼畏懼其氣勢逼人,不敢向前,彼此低嚎,似在詢問。

    老狼已經很老了,它的牙已掉得差不多了,它沒有兒女,狼是群居卻獨偶的動物,它唯一的妻子和幾個兒女在一次圍捕獵殺中被人奪去了性命,它親眼看著妻子兒女被一個身穿白狐玄袍的將軍斬殺剝皮,最後被燒烤,肉香飄出了好遠,之後它帶領著整個狼群向那個牧民族的將軍一家複仇,當仇人在它的爪下鮮血飛濺骨肉分散之時,它沒有燃起複仇的快感,卻泛出濃濃的悲哀,今日它碰見了這人類的小孩,忽然之間,想起自己的妻子兒女,慘死在人類手下的景象,曆史似乎重演了,隻不過這一次被獵食者卻是人類的小孩,它不想曆史重演,再一次看見血肉飛濺之景。

    眾狼一步步向前逼近,在食物的麵前,任何東西或者理由都不能成為它們獵食的阻力。一聲嚎叫響徹雲霄,雄渾有力,閃著銀光的頭狼踏沙而來,立於眾狼之前,它踱步繞老狼女人孩子一圈,隨即長嚎。老狼發出一聲聲低鳴,眼中滾落出混濁的淚水,沿著老狼的臉滴在黃沙之上,沙土經過太陽的炙烤早已變得炙熱,淚珠瞬間蒸發,散入空氣之中,不留絲毫痕跡,狼王再次放聲嚎叫,聲音還未消散,狼王朝老狼撲去一口咬斷了老狼的脖子,老狼沒有一絲掙紮,鮮血從老狼的脖頸出噴灑而出,血腥氣味頓時彌散開來。血珠飛濺,灑在了孩子緊閉雙眼的臉蛋上,灑在了狼王雪白的皮毛上,灑在了這烈日照耀下的滾熱的黃沙之上。

    眾狼不明所以,卻見狼王輕輕叼住了用來包裹孩子的棉布,用嘴將孩子推進布的中心,叼起了四角,向沙漠的西南方行進。眾狼見狼王奔遠,隨即明白是老狼以自己一命換取了小孩子生存的權力,頓生敬意,佇留半刻之後,亦隨行於老狼之後。風揚起黃沙,掩蓋了老狼和女人的屍體。

    “額吉拉,吃晚飯啦!”一個三十不到的女人站在自家門口喚人,但見她並沒有用多大的聲音,卻傳出了很遠。她的頭發是雪白的,靜靜地垂在背後,微風吹起,額前的幾縷白絲迎風飄搖。鼻梁不似西域人的高挺,眉目也無半點本地人的特征,反倒是帶有許多南方女子的柔情風韻。

    “唉,來啦。”一個小女孩在一群摔跤的孩子中間起哄,聽見女人的聲音頓時跳起來揮手回答。一頭金色的發絲隨著她的跳躍在空中披散開來,夕陽的照耀之下,閃爍著迷人的光彩。額吉拉從人群中擠出來,小巧的額頭和秀麗的鼻尖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麵色紅潤,大大的眼睛含著激動的笑意,細巧的眉毛彎成新月狀。

    “我阿媽在叫我啦,我明天再來玩吧。”

    “好啊,明天早點來啊。”

    “好的,再見。”

    額吉啦與夥伴們道完別,一路小跑。金發隨風飄舞,頭上藍天白雲,山尖皚皚白雪,四季不化,是山腳牧民春夏秋三季的飲水來源。這裏是昆侖山脈中段其中一峰,山峰終年積雪,有一條河流由山上連到山下,直至沙漠中消失。春季日暖,太陽照射增多半山腰的積雪融化,彙入河流,山腳下的牧民和農夫用來灌溉農田,人畜飲用。

    “阿媽!”額吉拉快樂地撲進女子的懷中,好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孩子的頭,臉上浮起幸福的笑容。

    “額吉拉最愛阿媽了。”孩子的聲音悶悶地從懷中傳出來,女子蹲下來,雙手攏住孩子的雙肩,眼中有著好整以暇的笑意。

    “真的?”

    “嗯!”孩子肯定地點點頭。

    “比愛狼爸爸還要愛?”

    “嗯——”孩子速效起了手指,眼睛不敢直視母親。

    “那就是愛阿媽比不上愛狼爸爸囉?”

    “不是啦,這個不同的。”

    “哦,有什麼不同啊?”

    “阿媽養我,教我讀書記字,還教我怎麼打架,現在村裏的小夥伴們都不最欺負我啦,還跟我玩;狼爸爸救我,小時候又跟我玩,還帶我去許多新奇的地方,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阿媽跟狼爸爸不同,怎麼能分得清我最愛誰呢?”

    孩子的聲音一點點地低下去,直至無聲,女子攏住孩子的頭,將她抱在懷裏,“額吉拉愛阿媽,那阿媽也愛額吉拉嗎?”

    “當然了,額吉拉是阿媽最愛的寶貝了。”

    “有多愛呢?”

    “很愛很愛。”

    “比額吉拉愛阿媽還愛嗎?”

    “嗯,就像天空那樣廣闊的愛。”

    孩子從懷中抬起頭來,“那額吉拉愛阿媽就像這片土地那麼廣闊的愛。”

    “好。”女子伸手拍拍孩子的衣服,“我們先吃晚飯好不好,天就要黑了,等月亮出來了我們就進山找狼爸爸。”

    “好啊,我有好多天都沒見過狼爸爸了。”額吉拉離開母親的懷抱,歡快地朝屋中跑去,到了門口,見母親並沒有跟來,便回過頭來,悅耳的聲音響起“阿媽,快點啦,狼爸爸在等我們呢!”

    是為月中十五,圓月如盤,銀白色的月光鋪散下來,讓整個天地籠罩著一種朦朧而神秘的美。山林之中,樹影斑駁,恍如鬼魅。偶爾傳來兩聲狼嚎,更顯陰森恐怖,常人白日尚不敢進山,何況晚上。

    卻見此時山林之中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身形輕靈,在崎嶇不平的山林中行走自如。

    “阿媽,你說狼爸爸會在哪裏呢?”

    “嗯,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喚兩聲試試?”

    “好啊。”

    一聲與眾不同的狼叫響起,穿透山林,離兩人十丈內的樹木一陣晃動,周圍的野雞露宿的鳥兒呼啦啦飛起,小動物四散逃逸,迅速地離開這個被人占領的地方。狼叫聲尚未消散,遠處此起彼伏的狼嚎聲立即響應,其中一聲特別響亮,即使還在幾百裏以外,聲音也是震天支地。

    山腳下的剛搬來的牧民們忙不迭地呼兒喚女進入房內,隻有那長住於此多年的人,早已是見怪不怪,幾年前狼嚎聲剛傳來時,他們也是驚慌不定,多年過去了,卻已聞狼聲不見狼影,便也不以為意了,且狼也沒有出來攻擊過人類,每年都有幾個月的月圓時分聽到狼嚎無數。

    隻有那個從江南來的現在是那個金發小女孩額吉拉的阿媽知道,六年前,她逃亡到關外,躲進昆侖山,被狼群包圍時見到了那個生活在狼王身邊的小女孩。她從來沒見過那麼美麗的孩子,那麼善良的心,孩子見到她,便歡快地撲到她身上,叫她阿媽。

    那時起,全身白亮的狼王靜靜地看著她,就如同一個母親看著孩子,慈愛,寵溺。於是,她在山腳下住了下來,當孩子的阿媽,過起了平淡安詳的生活,將江湖戀人,仇殺通通拋到腦後。現在,孩子就成了她的一切。在那絕望日子裏,孩子成了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每月月圓時分,她都要帶著孩子到山上,看孩子在一群狼中間快樂地做著遊戲。

    狼不像人,它們內心沒有人那樣的掠奪肮髒思想,強者才能生存,可它們是憑自己真實的本事,而不是憑陰謀掠奪,它們從不貪心,對於食物隻要能滿足基本生活就可以了,除了威脅到自身生命,它們不願意去主動地攻擊人類。她從小生活在四季溫暖鮮花盛開美麗如斯的江南,卻從沒感到絲毫的輕鬆自在,那裏的人心深不可測,無人知道他們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麼。

    “阿媽,狼爸爸來了,還有很多很多的狼。”

    女子寵溺地摸摸孩子的頭,笑笑,“我們過去吧!”

    “嗯。”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朝著那上進頭的狼群奔去,月光之中,女子的素衣飄揚,雪白的頭發映著月色,格外地美。孩子金色的頭發卻如流蘇,靜靜地鋪散開來,在風中快樂地飄蕩。隱隱地能看見狼王帶著它的屬下們朝著額吉拉和女子而來。

    額吉拉是孩子的蠻族小名兒,她的領項間戴著的翠玉上刻著這幾個字,女子並不知這是何意,但聽著順耳,便用來作了孩子的小名兒,女子還給孩子取了一漢人名兒,叫蘇韻。可這裏屬於西域,並沒有多少人會叫出漢人名兒,於是大家都隻知道女孩叫額吉拉,而不知其漢人名字。

    狼群在距兩人一裏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徘徊不前,不知何故。狼王上前,在額吉拉身上湊了湊,隨之朝山坡上奔去。二人不知出了何事,也跟著上山。狼王一處突兀的石塊前停了下來,眼睛望著東南方的山腳下,那正是額吉拉母子二人所在的村莊。

    女子順著狼王的眼睛望去,神色立即大變,那裏正燃燒著大火,眾多的房屋在火中化為灰燼,霹啪聲中夾雜著本地居民的哭喊聲。

    “額吉拉,你乖乖地呆在山上,阿媽下去看看。”說完,女子展開身形,向山下急速奔去。孩子在狼王身邊叫著“阿媽,阿媽!”卻喚不回女子。

    村中,村民們被趕到了村前空地上,房屋大多被放火燒著了,那是村民們多年的心血,就這樣被付之一炬。有人尖叫向拿著刀的黑衣蒙麵人撲過去,準備與他拚命,卻還沒到那人跟前,隻見白光一閃,血順著蒙麵人手中的刀沿滴在幹涸的土地上,那人的頭落在了三米之外,他的腳還向蒙麵人行去了一步,才慢慢地撲倒在了蒙麵人前麵,由頸項間噴出的血染紅了蒙麵人麵前的那一方土地。

    蒙麵人抖出一張紙,上麵有著白衣黑發素顏的美麗女子。

    “我問你們,假如你們回答得對的話我就不屠村了,要是回答得不隨我願的話,那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他冷酷無情的眼神從人群掃過去,所有人都禁不信腿腳發軟,連原先哭喊著的孩子都禁了聲,隻覺心中一陣陣發寒。

    有人撲通一聲跪下,“大爺,我們真的沒見過這樣一個女子呀,請你饒過我們吧。”

    “噢?不說是吧,好啊,那我們就來試試,看究竟誰扭得過誰。來人,給我一個一個地殺,殺到他們願意說為止。”

    一場毫無反抗的屠殺開始了,蒙麵人用並不鋒利的刀,將村中的人一個一個地砍殺。村民四散逃開,卻跑不過有著功夫的蒙麵人,哢嚓一聲,頭顱便落了地,染紅了那一片土地,染紅了村前的那條灌溉農作物人畜飲用的河流。

    “停!”

    蒙麵人齊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你們再不說的話,我可下令屠村了!”

    年老的牧民磕頭磕得頭破血流,“大爺,你饒過我們吧,我們真的沒有見過她,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哼,不知死活的老東西!”

    一刀,快而且無聲,老人的頭便落在了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幾個圈,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來人,給我屠村!一個不留!”

    “住手!”一聲清脆的怒喝,打斷了蒙麵人手上的動作,刀隻是稍微地頓了頓,瞬間便被白發的女子奪去了。

    眾人眼前隻見一陣素白的雲飄來,遠方的女子便已立在了眾人麵前,女子因為奔行過急,稍微有些氣喘,手中奪來的刀都私毫不含糊,輕輕一抖,帶血的刀發出寒冷的幽光。在血泊與火光之中,女子白衣白發尤顯清麗,猶如世外仙人。

    “呼瑪!”村民見到女子竟有如此身手,不由得驚叫出聲,喊出了女子的名兒。蒙麵頭子乍見女子也是一驚,手中畫像上的女子身姿、麵容似麵前這位白衣女子,可那一頭長發、、、、、、

    “你們是誰?誰派你們來的?”蒙麵頭子抖出畫像。呼瑪一見,神色大變,那正是她八年前的畫像,難道他竟找到這裏來了麼。

    頭子見呼瑪變了神色,心下明白,立即抱拳行禮,“蘇姑娘,顧先生派我尋您回家。”

    “回家?哼,我沒有家,蘇青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是呼瑪,我隻是昆侖山下一個牧民,並不是你所說的蘇姑娘,麻煩你回去告訴你所謂的顧先生,叫他不要枉費心機!”

    “蘇姑娘,顧先生在臨行前告訴我,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都要帶您回去,請您不要逼我。”

    “任何手段?就是濫殺無辜?嗬,我差點忘了,八年前他也是用這種手段登上高位的吧,如今又準備故伎重施麼?”

    “蘇姑娘,您還是聽我一句吧,否則,就別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留情?皇甫微,八年前,你無辜屠殺鄭家一百八十口人的時候留過情麼,你的主人顧衍在屠殺現場眨過一下眼睛麼,你今日在這裏殺這麼多人心裏有過一點憐憫麼?”

    “蘇姑娘,剛才殺人也隻是為了逼您出來的權宜之計。”

    “嗬,好一個權宜之計!這麼多的條人命在你眼裏是不就如這沙漠中的黃沙一樣,別在這裏胡扯了,要我跟你走,告訴你,絕不可能,除非我死在這兒!”

    “蘇姑娘,難道你就忍心讓這些你所說的無辜的人因為你而成為我的刀下之魂麼?”

    “你——!皇甫微,好歹你也是江湖中人,江湖規矩,你我之間的事,不要連累他人,你放了他們。”

    “嘿嘿,蘇姑娘,你應該知道,八年前我就跟隨了顧先生,顧先生吩咐的事我不擇手段也會為他辦到,何況隻是殺區區幾個人呢。”

    “你敢。”

    “來人!請蘇姑娘上馬!若反抗,殺無赦。”

    “是!”上百個人立即將蘇青和村民們圍起來,蘇青將心一橫,手中刀一抖,亮光一閃,就出手了。

    橫劈,豎劈,宛刀花,格擋,每一招都使得如夢如幻,蘇青最擅長的是劍,而非刀,她隻學了半年的刀法,她在江湖上是以青紗劍法而出名的。青紗劍法是女子所創,含柔帶鋼,可製敵而不傷人,可在八年前,她卻因為不願傷人而被人所傷,之後負傷逃走。如今,她為了保護這一村的村民,不得不殺人,不得不傷敵。

    黑衣蒙麵人的血在空中飛舞起來,點點滴落在蘇青雪白的衣服上,清麗的臉龐上,化作點點梅花,她顧不上擦拭,隻是拚命地揮舞著刀。有刀飛過來砍在了蘇青的脊上,沒傷著衣料,但蘇青卻因此內髒受到撞擊,一口血從她口中噴出,村民見她受傷,顧不上自己正麵臨著被殺的危險,向蘇青靠攏過來。

    皇甫微見狀微微皺一下眉,從馬上飛躍而下,來到蘇青近前,嘴角含著輕蔑的笑,“嗬嗬嗬,怎麼樣,剛才那一下不錯吧。”

    蘇青忍不住從口裏吐出大口血,“你卑鄙!”

    “哈哈哈,我是卑鄙,那又怎麼樣,其實我還沒有告訴你,我還有更卑鄙的呢。你剛才被我暗算,內傷嚴重,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我也就不妨告訴你,其實顧衍那個笨蛋早就死了,在八年前就死了,他吃了我給他的失魂引,被我控製在你麵前下令滅鄭家一門,後與你反目成仇,千裏追殺你,你卻不知道一直是我在操縱他,哈哈哈,我這一招怎麼樣,不錯吧,近年來我才發現你在走之前帶走了碧水淩空劍譜,於是我派人四處尋找,到現在才發現你竟在這個地方,哈哈哈,真是屈才了。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你將碧水淩空劍譜交出來,我就放了你和這一地的村民。”

    “呸!”蘇青將帶血的口水吐了皇甫微一臉,“你休想,別說我沒有,就算是我有,我也不會跟你這種卑鄙肮髒的人作交易。”

    皇甫微用衣袖抹了抹臉,冷哼一聲,“你這女人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了,來人,給我殺!”

    “是!”

    蘇青以手背擦拭掉嘴邊的血,將手中早已被砍成齒牙般的刀扔掉,雙手隨著腳步移動而舞,一襲白衣襯著潔白如雪的頭發,在血泊中起舞,美倫美奐,動人心弦。漸漸地蘇青越舞越快,恍如一團白雲,在不斷地變換身姿,移動方位,忽東忽西,忽北忽南,那是蘇青師門不外傳的快速修複內傷的旋天舞,舞到極致已不見了身影,定睛一看才見蘇青已到皇甫微麵前,右手上多了一把無形的劍,劍氣直逼皇甫微麵門,皇甫微側身躲過,臉卻依然被劍氣刮得生疼。

    蘇青右手舞劍,與皇甫微手中的刀交了幾招,已感力有不及,方才一不小心被他暗算,雖以旋天舞恢複了大半功力,但還是不夠,無形之劍雖能傷人卻不能殺敵。蘇青拚著全身勁力,招招使出全力。

    “你害了顧衍,我殺了你。”左手一出,硬與皇甫微接了一掌,蘇青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從半空中緩緩墜下。

    皇甫微料想不到受了重傷之人還能使出無形之劍,心中大駭,硬接那掌之後,內傷也不輕,後退了十多步才停下來,隻能以刀柱地,撫胸喘息。

    蘇青墜地,血不斷地從她嘴角湧出,剛才的那一掌已達到她此生極致,如今她自是再也不能發出任何功力了。村民們見蘇青墜地,自覺斷無生還之望,竟跪地祈禱,向上帝懺悔,以贖此生罪孽。

    “阿媽!”孩子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一團白影瞬間移動到蘇青麵前,停住,眾人才看清竟是一頭碩大無比全身雪白的狼,一個小女孩從狼背上躍下,跪在蘇青身邊,用小小的手臂去扶蘇青,卻扶不起來。

    “阿媽。”

    “額吉拉。”蘇青張嘴,又是滿品的鮮血湧出。“額吉拉,別哭。”

    “阿媽,阿媽你流血了。”

    額吉拉的淚珠一顆顆地滴落下來,她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蘇青嘴角的血,卻總也擦不完。

    “阿媽,阿媽。”

    “別哭,額吉拉。”

    皇甫微本來乍一見如此大的狼,還吃了一驚,現在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臉上浮起陰陰的笑,“喲,我說江湖上聞名四方的蘇青女俠怎麼會安心屈居於如此偏僻的小山村呢,原來是享受家庭幸福來了,也不見得你與那顧衍有多深厚的感情呀!哈哈哈!”

    額吉拉用手握住蘇青的手,蘇青的手很冰很冷,不像平日裏阿媽溫暖的手。

    “阿媽。”額吉拉忽然抬起頭來,如天空般湛藍的眼睛裏發出淩厲的光,“是你打傷我阿媽的,是不是?”靈動清脆的嗓音裏透著決絕,不容置疑。

    “哈哈哈,是呀,那又怎麼樣,你沒看見嗎?這裏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皇甫微大刀一揮,下令“除了蘇青外,其餘的全給我殺了。”

    隨即轉身上馬,準備在高處觀看這一場屠殺遊戲,卻不料馬兒竟站不住腳,四蹄亂蹦,就是不讓他上馬。

    “你傷了我阿媽,殺了我朋友,我要你為他們陪葬!”孩子尖銳的聲響起,在場聽者不由得心裏一陣發寒。

    “噢——”孩子發出一聲狼嚎,刺破夜空,直達九宵,孩子身旁的狼隨著孩子的叫聲發出更震撼人心的狼叫聲,周圍百裏的飛禽走獸嘩啦一片,四散逃亡,蒙麵人帶來的馬兒不顧主人命令掙脫韁繩撒開蹄子便跑。

    皇甫微見狀大驚,心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狼王嗎?除了狼王,誰還能有如此威力竟讓飛禽走獸們避之不及。轉念一想,怕什麼,不過區區一頭狼麼,難道我還怕了一頭畜生不成。

    “給我殺!”蒙麵人對這頭碩大健壯的狼畢竟存有畏懼之心,但在主人的命令之下,不得不上前,手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愣著幹什麼,殺呀!”

    “是!”

    離孩子還有五米三遠,卻瞧不見孩子與狼身後的眼睛,閃著光的綠色眼睛,猶如夜空中的星星,斑斑點點,那是狼的眼睛,一群上千隻狼的狼群。

    “啊!”十幾個蒙麵人扔下刀便跑。在狼的麵前,隻要你不先攻擊它,它是不會先攻擊人類的,可是四周都布滿了幽森森的眼睛,狼群已經把他們包圍了。

    皇甫微心中震動不已,他料想不到一個小孩子竟能號令狼群,他本已深受重創,在上千狼群包圍這中,斷無生還之理,怎麼辦,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財富,豈能就這樣死去。

    皇甫微心念一動,狼是那孩子喚來的,隻要將孩子捉住,就不怕走不出去了,想罷便握刀展開身形向孩子所在地掠去。仰息之間,皇甫微已到狼王麵前。

    狼王見他掠到麵前,低吼一聲便向皇甫微衝過去,皇甫微急忙向左邊移平一步,右臂卻依然被撕開一個大口子,血肉被翻了出來,血滴到了握刀的手背上,鮮紅似火,狼王卻沒有傷到絲毫,枉他一代武林高手,連蘇青這樣子的頂尖劍手都傷在了他的手上,現卻被一頭狼傷成這樣,這怎能不讓他惱恨。

    “呀!”刀氣被激發出來,狼五的毛向後飛揚,孩子的臉被刀氣割得生疼,但她卻咬刀忍著,蘇青的手越來越冰,她是第一次在心中生出恨這種情感,她的朋友,鄰居家的叔叔嬸嬸大伯大娘都死在了她麵前這個使刀的人的手上,這怎能讓她不恨呢。

    狼王的頭高高地仰著,不怒而威,這天生就是王者。皇甫微心中更加怒恨,他從小就被人瞧不起,他恨,恨自己為什麼沒出生在貴族家庭,為什麼要被那些自認為出生高貴的人瞧不起,為什麼要被那些人捉弄,於是他練刀,他殺人,他殺盡一切瞧不起他的人。

    “呀!”皇甫微提刀橫劈、豎劈、側砍、倒砍,他現在不管那些什麼刀法刀譜了,他所做的一切隻為了求生,為了從這場狼與人的戰爭中活著回去,他還沒享受夠,他要活著。

    強烈的求生意誌讓他的刀更加淩厲,每發一刀,狼身上就有很多根白色的毛發被刀氣削下來在空中飛舞,盡管他並沒有真正地劈到狼王。周圍的狼群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站著不讓黑衣蒙麵人走,也不去攻擊他們,更沒有狼上前幫狼王一把,王者是需要獨自戰鬥的,他們對自己的王有信心,沒有人能夠傷了它們的王。

    “啊——”皇甫微舉刀砍下,刀氣將土地割開一個六尺長的小溝,狼王急閃,躲過了一擊,隨即從右邊朝皇甫微撲過去,哢嚓一聲將皇甫微的右臂咬了下來,鮮血長流,染紅了狼王雪白的皮毛。

    “阿——!”皇甫微腿下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作為一個使刀的人失去了握刀的右臂就如同口技人失去了頭,活著對他們來說隻會是無盡的痛苦。可皇甫微不同,他隻要活著,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活下去。

    皇甫微向蘇青爬過去,神色變得卑微恭順,“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了我,我願將我所有的金銀珠寶送給你,你放過我吧。”

    蘇青在額吉拉的扶持下坐了起來,狼王回到她們身邊,警惕地盯著皇甫微。

    “放過你?你殺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放過他們呢,你看看,這裏的村民與世隔絕,過著自給自足安寧的生活,可是你一來便將他們判處死刑,我可以放過你,可你問問他們,會放過你嗎?”

    剩下的村民們分別跪在自己親人身邊,悲痛地叫著他們的名字,搖晃著他們逐漸變冷的身體,希望能就此喚醒死去的人。

    皇甫微見求救無望,索性拚死一擊來換得逃生的機會,左手翻出運氣一掌便拍了出去,但還沒打到人,身後的一頭狼便躥出來咬斷了他的脖子。皇甫微的身體晃了幾晃,向前跨出兩步,倒在了蘇青身前。蘇青見皇甫微已死,心中鬆懈,一口血又湧了出來,臉色一白便昏了過去。

    額吉拉見阿媽昏過去了,以為阿媽同她朋友一樣,再也醒不過來了,大駭,“阿媽,阿媽,阿媽!”淚珠如雨,紛紛滴落下來,沾濕了蘇青濺滿血的臉。

    眾多蒙麵人見過自己的頭頭兒被狼一口咬斷了脖子,早嚇得腿腳發軟,顫抖著已覺無生還之理,隻知跪著向死者不斷磕頭,以此贖罪。

    狼王見狀對月長嘯一聲,不各是為人類悲哀還是為自己慶幸,自己的族中極少會出現同類相殘的現象,但在人類當中,這種情況似乎太多了。狼嚎聲方消,蒙麵人隻覺周圍有腳步聲漸漸遠去,膽大者抬頭四顧,隻見狼群已去遠。隻是揚起的塵土還尚未落下,所有人頓鬆一大口氣,心道今日真的是死裏逃生了,如今回家一定要多行善事,不然的話下場像頭頭兒那樣就不好了。蒙麵人一躍而起,向著東方快速離去,生怕再待下去不知還有什麼事兒發生。

    蘇青的臉色愈加蒼白,她雖沒受什麼外傷,但內部卻傷的極其嚴重,五髒六腑皆移位受創。狼王留在額吉拉身邊,低頭去摸擦額吉拉的臉。額吉拉伸手抱住狼王的頭,哭聲悲戚。

    “狼爸爸,阿媽要死了,我怎麼辦呀,我要阿媽活,阿媽還沒教我練功呢。啊——”

    還未死的村民圍過來,看著這個六歲大的孩子,心中頓生憐憫,將早先還怨恨蘇青引來了殺手忘得一幹二淨。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獸醫過來探探蘇青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呼吸,

    “快,快,將呼瑪抬進屋,她還有救。”村中大部分的房屋已被燒得一幹二淨,但蘇青所住的房院離其他房子較遠,沒受到大火的侵襲。

    村民七手八腳地將蘇青抬進屋,放到炕上。額吉拉也擦幹了眼淚在家裏翻箱倒櫃找起了藥來。

    狼王神色冷漠地看著忙碌著的人們,轉身衝出了屋子,向著山峰腰攀去。

    山腰陡峭之處有一突出的懸崖,由於地勢的原因,這裏季降雨量較其它地方多,長滿了雜草,樹木盤根錯雜,毒蟲毒蛇穿梭其中,懸崖邊卻有一朵長年盛開的靈蓮。花瓣鮮紅欲滴,卻晶瑩透亮,猶如血晶,花朵無枝無葉,直直地生長在岩石之上。

    傳說這是天帝王宮殿前的紅蓮,後受修煉成仙偷來凡間遊玩,被天帝發現,打入凡間成了凡人傳說的靈蓮。花的四周光禿禿一片,有月光照耀下,岩石有如流水般碧波蕩漾,映襯著靈蓮花。

    狼王直衝過去,叨起靈蓮花轉身飛馳,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而花在被叨起的瞬間,百米寬懸崖迅速地分裂,布滿細紋,再化為粉末向崖底落去。狼奔到安全處,回身一看,原先的懸崖已經不見了蹤影,仿佛它從來就不存在一般。

    狼王回到額吉拉身邊時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蘇青全身冰涼,隻剩出的氣而無進的氣。眾會民已離開蘇家回去收殮親人屍骨,額吉拉已泣不成聲,嘴早已發不出一個字,隻是一個勁地搖晃蘇青發冷的身體。狼王將靈蓮花置於蘇青尚暖的心口之上,然後用頭去頂額吉拉小小的身子。

    靈蓮一沾蘇青的身體,即發出耀眼的血色光芒,將蘇青整個身子籠罩其中。有絲絲絨線在蘇青全身遊走,而線過處,蘇青冷血的肌膚逐漸有了血色。額吉拉驚喜萬分,撲倒在蘇青身上。“阿媽!阿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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