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8262 更新時間:09-06-18 11:52
毋庸置疑,我是一個“同誌”,這一點是我在自己十四歲的時候發現的。
那時候我初中三年級,班裏不乏喜歡我的女生,可是我對她們含情脈脈的目光和塞進我書包裏的紙條置若罔聞,目光卻隻停留在他身上。他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一個幹淨而充滿陽光氣息的男孩,我們住得很近,總是一同上下學,每天早晨聽到他在樓下喊我的聲音,從窗戶裏看到他仰起的清秀麵孔,都讓我覺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一次在放學的路上,一輛違章逆行的汽車朝我們衝了過來,我不假思索地擋在了他的前麵,汽車從我們身旁擦過,我和他一同摔倒在路邊。自行車倒在身上壓得生疼,我卻渾然未覺,隻顧著被我護在身下的他,那一刻我和他挨得如此之近,他的胸膛緊貼著我有力地跳動著,略微急促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讓我有種被燒灼的感覺,似乎全身的血液悄悄沸騰起來,這感覺讓我不知所措。
那天回到家裏,我上網查了“gay”這個詞。
沒有更近一步的親密接觸,我藏起了自己對他的愛慕和渴望,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他以為的真摯而美好的“哥們”關係,他並不知道,當他告訴我喜歡上了班裏的某個女生時,我心裏的痛和深深的無奈。
高中三年,我瘋狂地迷上了BL漫畫,並悄悄流連於城市裏的同誌酒吧,唯一值得驕傲的是我並未因此沉淪,執著地不肯去嚐試很多人熱衷的419的交往方式,我相信有一天,總會遇見屬於自己的那個他。
大一那年,雙性戀的父親和他的小男友被母親堵在了賓館裏,他們終於離婚了。我選擇了和父親一起生活,因為我不知道將來當母親發現我的秘密時會是一種怎樣的表情,而父親,或許是能夠理解的吧。現在想來,真不知當初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也許命運總是以捉弄人為樂,鬼使神差的,我和阿傑——比我大六歲的父親的小男友,竟然相愛了。
阿傑是我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愛人,是他幫我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我們愛得甜蜜而痛苦,每當他在我的身下婉轉喘息,就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和父親,於是便忍不住大力侵犯他、傷害他,之後看到他身上的那些傷痕,又後悔得無以複加,二人抱頭痛哭。阿傑身上的傷出賣了我和他的關係,憤怒的父親將我趕出了家門,阿傑義無反顧地搬出來和我住在一起,那一段日子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卻隻有短短的四個月,他得了肝癌,已是晚期,抱著小小的骨灰匣站在殯儀館的院子裏,我還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我畢業了,工作了,在股市中賺得了第一桶金;我注冊了自己的公司,交了新的男朋友,“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人都說賭場得意,情場失意,此話果然不假,在我看來,金融資本市場就像是一場豪賭,我在這個賭局中玩得風生水起,積累起雄厚的身家,枕邊的人卻換了一個又一個,再也找不到當年和阿傑擠在狹小的出租屋裏的那種感覺。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加,我厭倦了偷偷摸摸半地下式的感情生活,有一個自己的家、和自己所愛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渴望越發強烈,我幻想能光明正大地和一個男人手拉著手去逛街,希望能給彼此一份承諾,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約定。
反正這個城市裏也沒有什麼再值得留戀,於是我將公司轉手,帶著全部的財產離開,去了號稱浪漫之都的法國巴黎。
走在香榭麗舍大街上,從綠樹濃蔭、鳥語花香,到車水馬龍的繁華中彌漫著奢華的香水味道,身旁的塞納河波光瀲灩,在夕陽中攪碎霞光萬道,牽著他的手,我慶幸自己終於選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卻不知這慶幸未免來得早了點兒……
一年零八個月後,我獨自坐在香榭麗舍大街的長椅上,身旁依舊綠草如茵,天上飄著霏霏細雨,撒在塞納河平靜的水麵上,看不出一絲漣漪,就如同我的心,濕漉漉的卻再沒有一絲起伏。
一個身穿粉色襯衫的小夥子走過來在我旁邊坐下,不停地看著手表,似乎在等什麼人,之後他接了一個電話後匆匆離開了。在他起身之後,我無意中一瞥,看到了椅子上一個小小的藍色紙袋,很熟悉的珠寶品牌標誌,就在一周前,我還想過要去這家店裏定一對素戒,刻上我和他的名字……紙袋裏果然是一個小小的藍色方盒,一枚足有2克拉的鑽戒靜靜地立於其中。那一刻我確實有幾秒鍾的猶豫,這多少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了。但也僅僅是幾秒鍾,我還是抓起紙袋向那人離開的方向望去,粉色的襯衫已融入人流中,變成了一個點,我快步追了上去。
坐在咖啡館裏,他說他叫雲霄峰。這個名字我似乎曾經聽到過,如果沒記錯,他是一名攝影師,而且還小有名氣,雖然我不太懂藝術,但是在巴黎這個地方,多多少少也受到一些這方麵的侵染,更何況他還是我的同胞。
“如果你沒什麼事,陪我坐一會兒,聊聊天好嗎?”他說。
我答應了,反正我現在很閑,對麵又是個如此賞心悅目的人,為什麼不呢。忽然想起剛才他頻頻看表的舉動,我問:“你不是約了人嗎?怎麼還有空在這兒閑聊天?”
“女人,一旦鑽進那些名品店裏,沒有幾個小時是出不來的。”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壞壞的笑,目光閃動如暗夜中的精靈,即便是閱人無數的我,也有霎那的恍惚,一個男人魅惑如此,真是女人的不幸。
在我肆無忌憚的目光下,他毫不退縮地迎著我的視線,神態從容,舉止間還流露出誌得意滿的狂放不羈。
一杯拿鐵,一段午後陰雨綿綿的時光,我娓娓道出了自己窘迫的現狀。是的我破產了,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帶走了我的全部,而在他消失的前一天我還在想我們的注冊地是選在法國還是去荷蘭,也許這就是愛的代價,雖然未免嚴重了一些,但我不後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說這些,為了給自己保留最後一點顏麵,我隻告訴他那個騙子的第二個身份——我的經紀人,一個男人信錯了人不可怕,愛錯了人才可怕,我一直這麼認為。
他沒有安慰我,甚至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聽著。我喜歡他的態度,後來我曾問他當時是怎麼想的,他說“我知道那時候的你不需要同情、安慰,也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你該怎麼做,你說出來,就意味著已拋開了那些過往,看到的隻是今後,我相信再艱難你也會走出來”,果然,我沒有看錯人。
我和雲霄峰的關係,並不像後來別人心裏所想的那樣,雖然他也知道了我喜歡男人,看我的眼神卻從未改變。我理所當然地接受他對我伸出的援手,因為心裏已當對方是知己,又像是親人,我們是兩個表麵上很堅強背地裏卻希望互相依靠的人,這一點在霄峰患眼疾的那段日子裏,再次得到了印證。
回國後,霄峰開了一家酒吧,我則做起了經紀人,隻不過以前混在金融圈,現在混到了娛樂圈,玩轉手裏的資本和玩轉手裏的人,也許後者對我更有挑戰性。
那天在公司的走廊裏,我和一個人擦肩而過,雖是驚鴻一瞥,那人冷漠俊美的麵孔和如絲的長發還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說他叫蘇卓,是個新人,言辭間卻頗有些譏諷和曖昧。在知道蘇卓原來是光影文化公司旗下新簽約的藝人之後,我明白了那譏諷和曖昧的原由,光影的老大黃某據說是個專門喜歡玩弄漂亮男生的變態狂。
僅僅過了一個星期,我就在雲霄酒吧裏再次見到了蘇卓,他和一個中年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我也認識,是黃某手下的“星探”,其實說白了,不過是幫那個變態狂物色獵物的人。那女人把一個信封放在蘇卓麵前,帶著一臉刻薄和不屑的表情說了些什麼,然後就離開了。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蘇卓的臉色蒼白如紙,他一杯又一杯地喝著烈性伏特加,直到趴在桌上,人事不醒。
那晚我把蘇卓帶回了自己的住所,為他換下吐得一塌糊塗的衣服時,我看到了他身上一塊塊被掐、咬的傷痕,甚至還有鞭傷和燙傷,這些傷痕或青紫,或紅腫,布滿他淺麥色的肌膚。他依然沒有醒,任憑我把他抱進浴池,為他洗澡,再為他處理那些傷。當一切收拾停當,我忽然沒來由地很想抱著他大哭一場,因為我想起了阿傑,想起了當年無數個夜晚,我殘忍地傷害阿傑然後又幫他上藥的情形。
第二天蘇卓醒了,他醒來之後問我的第一句話是“那個信封呢?”
我把信封遞給他,他接過來之後笑了,抽出裏麵的一張銀行卡得意地說道:“看到了嗎?我蘇卓竟然值這麼多錢!十萬啊,十萬!我爸媽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這麼多錢,他們的兒子賣了三個月,就……”他分明是在笑,那笑容卻比嚴冬裏的寒冰還要冷,眼底裏沒有悲傷,隻有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我對他說,我叫周易,你應該聽說過我,如果你願意,可以留在我這裏,我會幫你找機會……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又笑了,“我當然知道你,沒問題,我願意留下來。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接手的人,看來靠著這張臉,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在我還沒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時,他已經伸手抱住了我,“既然如此,那就來吧,你喜歡什麼樣的服務方式?”說著一手扯下了自己的衣服。
被我一把推開,蘇卓愣了一下,“難道你不……可他們都說你是……”
“沒錯我是!但我帶你回來卻不是因為這個,你也不要把別人都想成是黃XX那樣的敗類!”我把衣服扔在他身上,“穿好了下樓吃飯!”
我幫蘇卓接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個小製作的文藝古裝片,因為我覺得他俊秀的外形和憂鬱的氣質都十分適合那個角色。果然如我所料,片子出來後雖然沒有大熱,但反響還不錯,尤其蘇卓俊逸非凡的古裝扮相讓人眼前一亮,為他贏得了很多少女的青睞。
手中剛有了一點積蓄,蘇卓就租了一套公寓,從我這裏搬了出去,我沒有阻攔。搬家那天,他已走到了門外,卻又折回來說,能不能給他一把鑰匙,這樣他回來看我更方便,我取下自己用的鑰匙給了他。
自從從國外回來,我已不再隱藏自己“同誌”的身份,尤其在光怪陸離的娛樂圈裏,這又算得了什麼呢?雖然沒有固定交往的人,但我從不掩飾自己對男人的興趣,也不在乎周圍的人怎麼說。但我知道蘇卓在乎,所以我對他一直保持著一定距離,以免落人口實。隻可惜有些事情你越是怕,它反而來得越凶猛,比如流言,就是如此。
為了讓蘇卓不再受到那些流言的困擾,我花錢請了一個男公關,帶他一起出席了蘇卓的生日宴,並假借酒意,當眾取笑蘇卓“不如我朋友更善解人意”。這一舉動果然堵住了眾人的嘴,但是帶來的副作用卻是我沒想到的。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在臥室裏睡得正熟,忽然覺得身上一沉,已被人隔著被子抱住,還沒來得及反抗,那人帶著酒氣的灼熱呼吸已撲到了麵前,濕潤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一把順滑的長發隨之散落下來,鋪在我的枕側。黑暗中我忍不住想笑,給他的那把鑰匙他第一次用,竟是來“偷襲”我。
那一晚我們極盡纏綿,他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說愛我,說決不允許我的身邊再有其他人,“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夠……善解人意!”他跨坐在我的身上瘋狂律動著,口中斷斷續續如是說。
激情過後,我們並排躺在床上,“周易,你愛我嗎?”他問。
“我喜歡你。”我必須說實話,愛是一個沉重的字眼,在我經曆了這麼多之後已不可能輕易說出。
他像是知道我會這麼回答,並沒有繼續追問,反而來安慰我:“沒關係,你能喜歡我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用有負擔,愛上你是我自己的事,如果哪一天你不再喜歡我了,隻要明明白白告訴我,我可以馬上從你麵前消失,絕不會纏著你。”
聽他這麼說,我竟有些心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與其給出一個沒有份量的承諾還不如保持沉默。
“你也不用費心隱瞞我們的關係,我不介意別人知道。”他似乎毫不在意我的反應,自顧自地說道,“我已經想通了,人生就這麼一輩子,幹嘛總跟自己過不去,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幸福,哪怕這幸福隻有一天、一月、一年,也都足夠了!”說這話的他口氣就像個天真的孩子,讓人從心裏泛起憐愛。
屋裏一片沉寂,過了好一會兒,我以為他睡著了,誰知黑暗中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周易,你會……嫌棄我嗎?我被那個姓黃的……”
我側身過去用唇堵住了他的嘴,靈活的舌頭在他唇齒間糾纏遊弋,直到兩個人都氣喘籲籲才放開他,“記住,不管你以前怎麼樣,我都不會在乎,我在乎的是以後。”
他往我的懷裏靠了靠,聲音裏帶著一絲慶幸,“雖然我的人給不了你第一次,但我給你的吻是第一次。不管那個老混蛋怎麼折騰,我決不肯用嘴去碰他身上的任何地方,也決不肯讓他吻我,因為我記得從哪裏看到過一句話,身體可以被沒有感情的人強迫,但親吻卻要留給所愛的人。也因為這個,老混蛋每次都瘋了似的……”他不再說下去,而我當然知道他沒有說出口的內容。
心裏再次掠過密密麻麻的疼,我的手指在他的臉龐上輕輕撫過,“蘇卓,忘了那些吧,我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想要給他一個承諾。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你本來什麼狀況都沒有的時候,他們非要削尖了腦袋鑽進來看個清楚,即使什麼都沒看到也要按照自己的臆想編排一番再傳播出去;而當你真的有了什麼,大大方方展示給他們看的時候,他們卻反而不屑一顧了。我和蘇卓的關係就是這樣,當我攬著他的肩膀出現在公司裏,等著那些飛濺的唾沫星子砸過來,卻等了一場空,大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倒好像我們自己心裏做了一回小人。
退掉了租的公寓,蘇卓搬過來和我住在了一起。每個清晨,看著枕邊他如孩子一般安靜的睡臉,我有種不太真實的幸福感,一直苦苦追求的東西就在身邊,總是讓人無法輕易相信。
一部熱播的武俠劇終於讓蘇卓體驗到了一些當明星的感覺,雖然他在那部劇裏出演男二號,但俊美無儔的外型讓他的風頭幾乎蓋過了男一,網上有了他的粉絲團,走在外麵偶爾會有人找他合影、簽名。而比這更讓他高興的是另外一個消息——那個老混蛋黃XX死了!他帶著最新任的男寵去江蘇玩,竟心血來潮不顧別人的勸阻去吃河豚,結果終沒能僥幸逃脫,不出十分鍾就翹了辮子。
最憎恨的人從世間消失了,事業也日漸起色,蘇卓並沒有得意忘形,一如既往地保持著他冷淡的性格,除了拍戲需要,他平時很少說話,也很少笑,出門時會戴上我送他的大墨鏡,但那標誌性的長發還是能讓很多人認出他。我卻越來越喜歡這個淡淡的他,就好像一泓清泉,冷冽而幹淨,又好像一杯白水,喝下之後才有回味,他的美在冷淡的表麵下一點點綻放,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真正看到。當然,他在床上從來都不是淡淡的。
天妒紅顏應該指的是女子吧,可是為什麼當我聽到蘇卓因車禍被送進醫院的消息,腦中竟出現了這個詞?不會的,我們才剛剛開始,不會就此結束的!那個天殺的司機,他竟喝了酒!坐在病床前我心裏亂成一團,蘇卓躺在那裏就好像睡著了,頭上裹著一層層紗布,隻看到他緊閉的雙眼,身邊的各種儀器一閃一閃,讓人心煩意亂。
十天之後,蘇卓身上的外傷都漸漸好轉,卻一直沒有醒過來,醫生說他最重的傷在腦幹,治愈的可能性非常低,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我聽了霎時手腳冰冷,腦幹受傷意味著什麼我非常清楚!可是我心底還是殘存著一線希望,哪怕幾率再低也是有可能的,他,也許終將蘇醒!
然而奇跡並沒有發生,幾天後醫生不無遺憾地告訴我,蘇卓已經被認定腦死亡,現在隻能靠呼吸機維持著,與其這樣,不如……我一通大吼將醫生趕出了病房,不可能!他不可能就這樣走了,我不相信!絕不相信!
攥著他的手,我撲在病床邊淚如雨下,不知道自己原來還能這樣哭,即使當年阿傑死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心痛的感覺,或許人對得而複失的東西總是更為看重吧。可是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蘇卓安靜地躺著,頭上的紗布已經拆了,長發被剪得七零八落,但這絲毫無損他完美的容貌,狹長的眼睫在臉上劃出美麗的弧線,就像每天清晨我看到的那樣。一滴眼淚落在他的唇邊,我伸手輕輕抹去,手指觸到他薄薄的唇,竟似沒有一丁點溫度。不要這樣,蘇卓,我知道你其實不是一個冷淡的人,不要如此冷漠地躺在那裏,你說過隻要我還喜歡你,就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怎麼會隻是喜歡你呢,等你醒過來,我要對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愛你!我知道你等了很久了,我也早就想說了,我恨自己竟拖了那麼久……
醫生來問我,要不要通知蘇卓的親屬過來,我搖了搖頭。因為不能接受兒子和一個男人公開在一起,蘇卓的父母已經與他斷絕了關係,他唯一的親人,隻有我。
我沒日沒夜地守在他的床邊,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堅信他會醒過來。
也許是我的執念真的感動了老天,不知道是第幾天了,當我又一次伏在他床邊睡著的時候,竟覺得床上的人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還以為這次和以前一樣又是我的錯覺,但當我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那雙眼睛,無數次在我的夢中睜開在現實中依然緊閉的眼睛,這一次真的——睜開了。
蘇卓真的醒了!所有的人包括醫生都說這是個奇跡,隻有我知道事情其實很詭異,醒來的人不是蘇卓,他說他叫沈鐸。借屍還魂也好,穿越時空也好,總之,我在蘇卓醒來後不久就明白了這個事實,好在他還處於一陣清醒一陣昏迷的狀態,否則真不知道若弄到滿院皆知該如何收拾!不管怎麼說,看到熟悉的他又“活”過來,我還是高興的,別的事情我們回去慢慢再說吧。
我帶蘇卓——我隻能還這麼稱呼他,在我麵前他就是我的蘇卓,我帶他回家了。隨著他一天比一天清醒,我也終於弄清楚了整個事情的原由,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一起自殺殉情事件,一個糊裏糊塗穿越了時空的靈魂,說複雜倒也不然,但是該如何讓他接受這事實卻著實是個難題。
費盡唇舌,我終於給他解釋清楚了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裏,而這裏又是哪裏,但他卻執意認為,隻要再“死”一次就能回到他的時代!再死一次?不,我決不允許!活生生的蘇卓就在我麵前,我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他再躺下?可現在的蘇卓已不同往昔,隨著身體的好轉,他的一身功夫也慢慢恢複,來自大唐的沈鐸是個武林高手,如果他想死我又怎麼能阻止得了。思前想後,我隻能利用那個他為之殉情的“小師妹阿紫”了。
為了隱瞞蘇卓的秘密,在他養病期間我不讓任何人見他,每天自己在家“訓練”他,這種“封閉式訓練”一直持續了半年多,好在一切都按照我的設想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隻是每晚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我不知是喜還是悲,蘇卓回來了,就躺在離我一牆之隔的地方,但是我的愛卻再也無法說出口。
那天我喝醉了,把他當成了我的蘇卓,不知死活地想要強吻他,結果下場當然很慘,胳膊當時就脫臼了。疼痛讓我的頭腦有了幾分清醒,借著酒意,我將自己與蘇卓之前的關係全盤托出。聽完我的講述,蘇卓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他幫我接好了胳膊,然後明確地告訴我,他並不反感男人之間的這種關係,在大唐也有很多男人有“龍陽之好”,但很遺憾,他自己不是這種人,今天這樣的事情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了,我們以後是“兄弟”。
穿越過來的沈鐸比蘇卓還小一歲,隻有22歲,他一開始管我叫“周大哥”,在我的一再強調下才好容易改口叫我的名字。我不能接受“兄弟”這種說法,那個身體曾和我肌膚相親,現在既然如此,與其做兄弟,不如做朋友吧。我的建議蘇卓沒有再反駁,也許對他來說做兄弟和做朋友沒有太大區別,但對我來說卻完全不一樣,對朋友,即使存了一分曖昧的心理也不用有太多內疚吧。
蘇卓複出的那天,當著公司所有人的麵,我宣布了和他“分手”的消息,理由是他喜歡上了女人,但我們仍是好朋友,我仍是他唯一的經紀人兼助理。盡管消息很爆炸,但幾天之後周圍就恢複了平靜,因為娛樂圈有太多的爆炸新聞等著人們去關注。
隻有霄峰,在聽了這個消息後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他明白我對蘇卓的感情有多深,不能相信我會輕易放手。我隻能告訴他,蘇卓不是真正的gay,之前是被強迫的,而和我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報恩,現在他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我決定放他自由,不想再用感情禁錮他。雖然還是有些懷疑,但霄峰也隻得選擇相信。
時間一天天流逝,我的擔心也一天天減輕,蘇卓被我保護得很好,穿幫的幾率越來越小,他的沉默寡言和蘇卓之前的冷淡不謀而合,隻有在家裏,當他一個人想到阿紫的時候,臉上會不自覺地帶出一抹笑容,這笑容是和蘇卓不同的,他的笑很溫暖,而蘇卓的笑總有些憂鬱。
那次的強吻事件之後,我很沒出息地又發作了兩次,每次都是因為喝多了酒,到後來我也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而冒犯他,還是因為想要冒犯他而去喝酒。好在他沒有再對我使用武力,最後一次竟也輕輕地回抱住我,但隻是一下就分開了。他說他知道所愛的人就在身邊卻什麼都不能做的那種感覺。
發現現代也有香囊這個東西,蘇卓開始了令人不解的收藏,理由隻有我知道。以前的阿紫唯一送給蘇卓的東西就是一個小小的香囊,納是她開始和母親學著做女紅時一個失敗的產物,隨手丟給了師兄,而他就像寶貝一樣藏在了身邊。現在,找不到阿紫的他把所有的思戀都傾注到那些香囊裏。
終於有一天,蘇卓說他在雲霄酒吧見到了阿紫,她的樣子完全沒有變,和以前一模一樣;
蘇卓跟著“阿紫”去了德國;
最後,蘇卓說他喜歡上了橙舒。
我隻能為他感到高興,同時也為他心裏的結遲遲不敢打開而憂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我心裏的蘇卓已經合二為一,我對他的愛也一直沒有改變。
那天我沒有喝酒,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抱住了他,而他也第一次允許我把那樣曖昧的動作維持了許久。我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這麼做了,從今以後,把他交給他心裏的那個人,而我隻要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就好,即使什麼都不能表露,即使把所有的所有都埋在最深的角落,我,也願意。
他在我身後說出的那句話,就是對我的愛唯一的回報,至於我愛的到底是蘇卓還是他,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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