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765 更新時間：10-04-25 14:13
信王府別院深處。
三個人圍成一圈烤火。滿桂和吳三桂因為和信王坐在一起而顯得有些局促。眼前的少年明明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可一身逼人的清貴卻透出成熟的氣息，教人不敢直視。
“這才剛入秋，怎麼就這樣冷……”吳三桂嘟囔著。
“這幾年天氣一直很異常。”朱由檢歎了口氣，“四川，陝西各省莊稼欠收，不知又要餓死多少人，流民反寇建奴，注定是多事之秋。”
“您登基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魏閹未除，上下掣肘，沒有那麼簡單。”
“殿下，我們現在為什麼不一舉出兵拿下他？”吳三桂搓著手，“他現在就是條喪家之犬！”
朱由檢苦笑著搖頭，“抓他何難，可抓了他，他身後那一大批人怎麼辦？魏閹把持朝政七年之久，內到皇帝近侍，外到守城邊將全是他的人。魏閹一倒，
他們能不人人自危狗急跳牆？”
“殿下遠慮……”吳三桂羞愧地低下頭，“三桂隻是一介武夫，想的太簡單了。”
“長伯不必過謙，你親率家丁救父於四萬建奴的孝勇之舉可是早就傳遍天下了。”朱由檢笑道，“待我肅清內政，還要仰仗你和滿桂守衛遼東呢。”
吳三桂和滿桂立刻肅了神色，“保家衛國是軍人的天職，隻要您一句話，臣等定當萬死不辭！”
“如此便好。”朱由檢笑得有些落寞，“內憂外患，看來我注定是個苦命的天子。沒有退路了，努力做好自己的事，走一步是一步吧。”
“殿下……”二人不知朱由檢為何如此失落。
“吳標統就先在京中安頓下來，一切等穩住魏閹後再做計較。”
“是。”
朱由檢起身，夜幕中的那輪素月愈發顯得冷寂了。沒有誰比他心裏更清楚，自己接下來的是怎樣一個爛攤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扛得住這搖搖欲墜的蒼老帝國。即時扛住了，又能撐多久，走多遠？
與此同時，城東魏府中，滿屋子的人都是麵色凝重，心事重重。他們全都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安樂椅中的魏忠賢，動也不敢動。
多少年了，淌過多少大風大浪早已記不清。哪一次不是他成竹在胸，把手弄潮？哪一次曾像今天這樣落荒而逃，完敗而歸？
魏忠賢有些虛脫，他需要時間平複，卻始終拂不去心頭不斷蔓延的恐慌。他害怕信王平靜無瀾的眸光，那眼神輕而易舉地就能洞穿他的陰謀，將他的罪惡昭示於世！
魏忠賢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看到滿屋子的人，心一下又沉到了穀底。
侄子魏良卿，幹兒子侯興國，兵部尚書崔呈秀，錦衣衛指揮使許顯純，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還有他的“十孩兒”，“四十孫”……
不可能抽得了身，他背後，還有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啊！當年的手段與雄心到哪裏去了？為什麼會感到如此疲憊？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九千歲，下一步該怎麼辦？”許顯純見魏忠賢一直不說話，有些按捺不住。
“還能怎麼辦。”魏忠賢歎口氣，“好好侍奉新主！”
“幹爹，有沒有搞錯！真的要讓信王那毛孩子當皇帝？讓許大哥帶錦衣衛一刀結果了他才是正理！”侯興國不滿地嚷嚷道。
“你懂個屁！”魏忠賢目露凶光，“我們現在就是他信王腳下的泥巴，要是不想被踩得稀爛，就都夾起尾巴做人！有什麼事等風聲過了再做打算！”
沒有人吭聲了。
魏忠賢疲憊地揮揮手，“體乾，登基大典的事司禮監和禮部一定要斟酌仔細了。三大殿前幾天不是剛剛修繕完畢麼，我看，就在建極殿辦吧。好了，都出去，咱家要一個人呆著……”
天剛蒙蒙亮，灰暗的蒼穹中還掛著幾顆寂寥的星。它們默默地俯視這九重宮闕，安靜地等待黎明的來臨。
承天門外文武大臣們手執芴板躬身而立，每個人都是一臉的恭敬與肅穆。
欽天監說今天是一年中少有的黃道吉日，新天子將與朝陽一同升起。
“時辰到……”紫禁城內回蕩起司禮監尖細的嗓音，古樸厚重的承天門徐徐而開。大臣們魚貫而入，行至文華殿，仍分兩撥列隊站開。
初通鼓響，禮部上堂官，侍班史官，殿班禦史入殿排列。二通鼓響，通讚，尚寶卿歸位。三通鼓響，百官由閣臣帶領進入建極殿。
“奏樂——”
宮門盡處，一對對鑾儀兵手執開道棍走來，身後緊跟著一班樂隊。嗩呐，大號，長笛，班鼓……一曲《朝天子》嘹亮而悠遠，正引出幾百名紅衣鑾儀校，手執一百多對鹵簿。十六名抬輿大太監步伐整齊，不緊不慢，抬著那頂黃幔軟金簷步輿緩緩前行。
鑾駕在文華殿正門口停下，眾侍衛立刻環侍上前，司禮監又道，“拜……”
眾大臣撩起前襟，俯身下拜，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轎簾一掀，天子由內侍扶下禦輦。眾臣隻見眼前一雙軟底明黃的軟底龍靴緩步而過。不多時，空氣中傳來天子清冽而威嚴的聲音。
“平身。”
眾人起身，喜樂又起。天子升上禦座。
晨曦中，朝陽冉冉升起，在文華殿前投下清晨第一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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