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45 更新時間：21-07-31 23:26
洗碗工陸敏思等師傅師娘吃完早飯乖乖收碗，剛巧有人來找陸得貴問醫，等陸得貴替那腹脹之人開完藥回來發現桌上的碗早收拾得幹幹淨淨。
冉氏坐在桌邊不曾有動過的模樣，他正疑惑著便看見陸敏思甩著濕漉漉的小手走過來，眼神純淨，“師傅，你忙完了？”
陸得貴指著空蕩蕩的桌麵問陸敏思，“你洗的碗？”
“是呀，”陸敏思清脆回答，“我在家中時常幫著娘親幹活，師傅，你不用太在意。”
陸得貴膝下無子，更不要說享受孫輩繞膝間的天倫之樂，他收陸敏思為徒一半原因在陸遠寧還有一半是眼緣。稚氣未脫的臉蛋，一雙有福氣的招風耳，一對黑溜溜的眼珠子，隻瞧一眼陸得貴便喜歡。若自己有後代，如今這把年紀，身邊定有許多奶聲奶氣喚自己爺爺的小親孫。
陸敏思的懂事乖巧讓陸得貴心中發酸，既高興又難過。
“師傅，我沒經允許進灶房是不是不太好，下次不會了。”未經主人允許就幫別人把碗洗了，陸敏思以為陸得貴不說話是因為不喜他的做法。
跛腳的陸得貴健步如飛，他幾個大邁步走到陸敏思跟前，“徒兒如此乖為師豈會不高興，辛苦一番，來來來，我給你拿快方糖吃。”語氣極盡溫柔，如同哄那牙牙學語的稚兒入睡。
被一路牽著跌跌撞撞進到師傅休息的屋裏，又被塞了一塊大大的方糖。你吃呀，你吃呀，耳邊全是師傅催他吃糖的聲音。
拆開牛皮紙，露出雪白雪白的方糖。陸敏思掰一塊遞給陸得貴，“師傅，你……”
“師傅牙疼，不吃糖。”陸得貴張著嘴給陸敏思看他缺了幾顆的牙齒。
“可這麼多我也吃不完啊。”師傅給的方糖可比當初陸敏妍給他吃的大多了，完完整整一大塊，比陸敏思腦袋還大幾分。“不然我掰一點留給師娘，萬一她想吃。”
陸得貴由著他掰，怎麼看怎麼滿意，心中誇讚，真是懂事的孩子，自己怎麼沒早幾年發現他呢。唉，算了，緣分如此，總比遇不見好。
師徒倆分完糖又有人上門，隔著老遠慘叫聲傳來聽得人後背寒毛根根直立。冉氏被慘叫聲驚到，捂著耳朵往屋子裏跑。邊跑邊叫聲音之大不遜於院外之人。
“思兒，你先去看看怎麼回事，我將你師母安頓好再來。”陸得貴腳前不得前後不得後，猶豫片刻他還是決定先安撫好冉氏。
聞言，陸敏思立馬放下糖往院外跑。陸得貴捂住冉氏的耳朵將她帶進屋內。
拔掉門栓，一張被血糊住的鬼臉猛地撞進陸敏思眼中，他下意識一個後撤步。
“小大夫你別怕，這人還活著，你快來看看。”
話音落，陸敏思才看到鬼臉背後還有一張清秀的臉。那婦人攙著漢子招呼陸敏思，“小大夫，你快來看看呀。”染血的手絹被焦急的婦人揮出一道紅影。
陸敏思在陸得貴這兒當學徒不是秘密，來看病的基本知道他，不過沒幾個會喚他一聲大夫。陸敏思被女人催得額頭冒汗，他回身望院子裏師傅還沒出來，隻能先幫婦人將血糊臉的漢子攙扶進去。
赤膊大漢哀聲震天，陸敏思立在他旁邊耳朵被吵得嗡嗡作響。師傅還未安撫好師娘，這漢子估計沒力氣說話，陸敏思便詢問婦人。
“嬢嬢，這位叔傷著哪了。”
婦人滿臉擔憂，她用手在漢子臉上扇著風，似乎想替他減少點痛苦。聽見陸敏思問話，婦人分神回答道：“哎喲可倒黴死了，我家漢子天不亮去耕地想種些冬麥子，那黃牛好好的耕著地不知受什麼驚嚇突然脫韁，上躥下跳。我家漢子就往地邊跑，牛沒撞倒他他自己腳下一滑磕到石頭，瞧瞧這血流的，小大夫你快些醫治呀。”
有心無力陸敏思額頭的汗珠越冒越多，他就差抓耳撓腮來表達無計可施了，好在這時候陸得貴匆匆出來。老大夫一眼看出漢子額頭的磕傷，他讓陸敏思去燒水說要先將傷口邊血跡擦一下不然不好縫針。
陸敏思輕車熟路跑進灶房，石頭打的水缸，缸底刻了一尾石魚。陸敏思往鍋中舀了三葫蘆勺水，蓋上鍋蓋架上火他走出灶房。
熬藥有專門的屋子，陸敏思路過門口看到陸得貴在裏麵。“師傅，你在做什麼。”
陸得貴拿把蒲扇給黑黢黢的藥罐子扇風，他聽到陸敏思的聲音忙去把人拉過來，，“噓，”將食指放在嘴邊示意陸敏思安靜點，“我看他傷口有點深，害怕他縫針亂動。”
“縫合手術”進行的十分成功，除了時間花費的有些久，不讓人看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陸敏思全程打下手，時不時出來替師傅取點東西。他每次離開“手術室”婦人都要湊上來問，“縫個針要這麼久嗎，不會出事了吧。”
“沒出事，你聽，他叫都沒叫呢。”陸敏思不厭其煩的對女人解釋。
陸得貴縫完針替男人探探脈，沒大問題，隻需要等男人醒過來。
太陽升到天空正中，男人終於醒了，麻藥後遺症讓他說話不利索。“偶在辣裏……”
師傅去給針火燒消毒，陸敏思守著男人醒來，見他說話困難陸敏思擺手示意男人不著急，“你受傷了，我師傅給你縫完針，可能有點不舒服別急著說話。”
男人點點頭，然後用目光四處巡視。陸敏思跟著他望了一圈，大概知道男人找什麼，“她在屋外，等你能走了我扶你出去。”男人再度點頭，眼神中的慌張在聽到陸敏思的話後很快散去。
等陸得貴回到屋內，男人已經能站起來。陸敏思瘦小的個子在男人麵前剛好當個拐杖，他的肩膀被壓得隱隱作痛，好在距離不遠。
守在屋外的婦人見男人豎著走出來眼淚再也憋不住，喜極而泣的淚水有甜味。“死鬼，我當你要橫著出來呢。”
男人眼神溫柔，吐字含糊，“偶這不似沒似嗎。”
“呀你這是怎麼了。”婦人一下慌了神飛快衝過來，差點沒把陸敏思衝個跟鬥。
定海神針陸得貴適時攔住婦人，他氣定神閑絲毫不慌張，“磕著腦袋咬著舌頭，說話不清楚正常，等到落日症狀就好了。”
婦人很相信陸得貴，她關切地詢問男人，“是不是咬著舌頭了，疼不疼啊。”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哪裏疼，肉疼，腦袋疼，舌頭好像是有點疼，他糾結的神情落在女人眼中就是默認。
“好了好了，知道你疼，咱們給陸大夫鞠個躬謝謝大夫救命恩就回家好生休養。”
“使不得使不得，”陸得貴攔住婦人，“別折騰了，慢慢走回去休息，記得過兩日來我這再看看。”
婦人付了錢不顧陸得貴勸阻還是鞠躬道謝，而後攙著男人慢慢走出院子。臨走前，關在籬笆中的白鵝還送了首離別高歌。
診費加藥費有個二十多文錢，陸得貴捏了八個銅板，“思兒來。”
看到陸得貴拿錢的動作陸敏思腳往後撤，“師傅，你給我錢做什麼。”
“做什麼，你說做什麼，”陸得貴故意板著臉，“你師傅我不占人便宜，但凡用麻醉藥醫治的病人我都得給你一份錢。”
“師傅～”陸敏思撒嬌般推辭，“我什麼都沒做，拿錢受之有愧啊。”
“小孩子家家整天說話文縐縐的，什麼愧不愧，拽些文，快點拿著，師傅給的東西你不要嗎？”
“師傅～”
一頭小牛一頭老牛隔著幾步遠誰也不讓誰，最後還是陸敏思先低頭。算了，等會兒草藥錢少收點就行。
事情處理完陸敏思突然覺得有些熱了，他抬頭看看天色，糟糕，再不回去趕不上午飯。“師傅，你說的藥草我摘了些，你看看怎麼樣，我先回去等明日再來。”
“唉，你等等啊，我把錢給你。”陸得貴在後麵喊。
陸敏思一溜煙跑到了大門口，“不著急，我明天拿。”
“這孩子，”陸得貴看著陸敏思活潑可愛的背影，搖搖頭，滿眼溺愛。將男人的血跡打掃幹淨，陸得貴敲開冉氏門，“老婆子，你午飯想吃點什麼。”
緊趕慢趕陸敏思剛好趕在眾人拿起筷子挑第一口菜的時候抵家，他擠擠眉毛表情糾結，又要被說了。
果不其然，李芸芸看到陸敏思的衣衫角鼻子立馬噴出氣音，“還沒怎麼地呢天天不著家，鶴芳，你也不管管他。”
鶴芳眼皮都不帶抬的，波瀾不驚懟回去，“思兒又不是出去玩，他跟著貴叔學醫呢。”
李芸芸最煩鶴芳端架子，說個話假模假樣，明知道一會兒還用得上鶴芳，但她就是抑製不住怒火，可能兩人八字不合天性犯衝，“字都認不全還學醫，說出去有人信嗎。”
兩人唇槍舌劍好幾個來回，陸敏思慢慢走到飯桌旁，用眼睛瞟一圈有他的碗沒他的位置。
主位上的老太太將筷子一拍，“行了，安安靜靜吃頓飯有那麼難嗎。”
李芸芸嘴皮子朝天撅，還想扯幾句陸遠湖一個白眼飛過去。她不安分地挪動椅子，格嘰格嘰透出她的不滿意。
“思兒，過來坐著吃飯。”鶴芳將椅子向盧彩屏那裏挪挪，招呼陸敏思吃飯。
好在陸敏思個子小，不然還擠不上飯桌。吃飯時他筷子都不敢躍過麵前的炒青菜，一根青菜一口粗糧飯，陸敏思吃得津津有味。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一定是餓肚子時候吃的菜。
吃完午飯，洗碗的任務落在陸敏妍和陸敏思頭上。請的木匠還沒來，陸敏文在家準備工具，斧子、刨子、錘子、鑿子、木銼……雜七雜八的東西堆了一院。
女眷們湊在一起繡花，雖說是女方繡鴛鴦被但一床哪裏夠。李芸芸惦記鶴芳刺繡手藝，她又拉不下臉，便讓陸敏武給鶴芳端了盤糕點，特意從鎮上帶回來的糕點。
鶴芳不跟小輩計較，真要計較她就不會來幫忙了，接過盤子，“思兒，妍兒，來吃糕點。”鶴芳招呼洗完碗擦完桌子的兩個小輩。
“哇，好漂亮的糕點。”陸敏妍小吃貨一枚，看見精致的糕點杏仁眼睜得溜圓。拿起一塊陶醉地嗅著，陸敏妍被美食勾得丟了少女的矜持，咕咚一聲吞咽口水。
“小叔母，這個糕點很貴吧。”鶴芳招呼她吃的，陸敏妍便以為是鶴芳買的。
“不貴，一塊糕點十五文錢罷了。”
沒在鶴芳那掙回麵子，陸敏妍的表現讓李芸芸很滿意。她心中得意，不是我餓你們吃得上這麼貴的糕點，全沾我兒光。
“哦……”嘴角笑容瞬間僵硬，陸敏妍緩慢且堅定地將糕點放回盤子，“三伯母買的肯定好貴，留給文哥武哥吃吧。”
李芸芸正在穿針，聽到陸敏妍的話她坐直身子翹起腿，“幾塊糕點敏文不缺，敏妍，你吃吧。”
“我不想吃，剛剛飯吃太多了。”陸敏妍軟趴趴的拒絕。
“你……”堵在嗓子眼裏的火瞬間冒上來，李芸芸蹭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坐在一旁的盧彩屏臉上皮肉瞬間繃緊，防備地看著李芸芸手上動作。
火藥味彌漫，陸敏妍固執的不伸手拿糕點，李芸芸則氣勢洶洶的瞪著她。
早先說過，陸敏文安慰陸敏妍很有一套。眼看李芸芸怒火即將傾盆，陸敏思伸手從盤子中拿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甜而不膩還有果醬夾心，陸敏思新奇地將咬過一口的糕點湊到陸敏妍跟前。
故意用極富渲染力的口吻誇讚說：“好鬆軟好吃吃，妍姐姐你看還有夾心呢。”
天知道陸敏妍用了多大意誌力才讓自己克製的咬一口的衝動，她想吃，餘光瞟到娘親黑沉沉的臉色她不敢吃。“思弟，你多吃幾塊，我中午吃太飽現在吃不下。”
好思弟，好弟弟，你可一定要聽到我的意思啊。
“好吧，”吃完手中糕點陸敏思又去拿一塊，“既然妍姐姐吃不下那我多吃幾塊。”
“真的不吃，”陸敏思湊近陸敏妍裝作逗她，實則悄聲對陸敏妍說：“妍姐姐，我偷偷給你留幾塊，你下午吃。”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陸敏妍激動的想抱著陸敏思親兩口，好幾雙眼睛盯著她呢，陸敏妍再次拒絕，“我不吃。”這回中氣十足，著實把李芸芸氣到。
不吃就不吃，野狗吃不來精糧，給你吃浪費了，她在心中惡狠狠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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