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29 更新時間：09-04-02 14:54
“威爾！威爾！！”我大聲叫著，淒厲的聲音把我自己都嚇住了。
到了山洞口，我發現我的羊隻有一隻站在那裏。我上前看了，另一隻羊倒在地上，脖子的毛上粘著好多好多血。我蹲下來，扒開它脖子上血呼拉茬的毛仔細看了看，發現了兩個深深的牙印。
太糟糕了，也許那天永林阿伯他們打到的那隻狼，並不是吃牲口的畜牲。那隻喝牲口血的畜牲還活著，並且剛剛攻擊了我的羊！威爾一個人呆在山洞裏太危險了，如果那隻野獸沒有吃飽，會再去喝他的血，把他吃掉的！
“威爾！……”
我叫喚的聲音在山洞裏不停的回響，呼的一下，一個身影就好快好快的閃到我麵前，嚇了我一跳。當我看清是威爾站在我麵前時，立刻就不怕了，也放心了。真幸運！他沒有被野獸吃掉。
“威爾，你不能呆在這裏了。”我指指那隻倒在地上死掉的羊，“這附近有一隻畜牲，你要趕快回家，不然畜牲會把你吃掉的！”
“那凡不怕嗎？”威爾蹲了下來，蹲在我麵前，一本正經的看著我。
借著山洞外麵閃電的光線，我終於看清了他。他的頭發不是直的，有好多圈圈，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像太陽一樣。我知道了，我想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呆在山洞裏了，他或者沒有家可回。
“威爾，”我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在山洞裏了。是不是你的頭發和眼睛跟你們村子裏人不一樣，他們都不喜歡你，就像我們村子裏的人不喜歡我一樣？！所以你也不願意回家？！”
“呃！”威爾閉上眼睛，突然睜開，仔細看著我，回答說，“我想大概是吧！”
“噢，你真可憐。”我摟住了他的腦袋，“你隻能住在山洞裏，不像我，我阿婆還會照顧我。我阿爸也寄錢回來給我用，雖然我根本用不到。”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就像阿嬸打了我屁屁，我找阿勇哥訴苦時，阿勇哥拍我的腦袋一樣。
我覺得很驕傲，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就像一個什麼都懂的大人，而要去安慰一個需要我安慰的孩子，我真的很驕傲！
“別怕。你看，也許那畜牲不吃人。我在後山放了好幾天的羊了，都沒有什麼把我吃了。”
糟糕！
我突然反應過來了，我的羊！如果真的有什麼把我吃了倒也幹淨，可是現在被弄死的是我的羊。
我鬆開威爾，跑到死掉的羊旁邊，使勁搖晃著它。也許它是被野獸嚇著了，昏倒在地上的呢？
羊頭隨著我的搖晃不停的晃動，可它就是不睜開眼睛。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把手放在它的心髒部位，一點動靜都沒有，它真的死了！
站在旁邊的另一隻羊一直不停地在咩咩叫著，好像跟我一樣害怕。
阿婆把那頭肥豬賣了，才買回這兩隻羊，就為了給家寶弟弟喝奶。可是，今天卻死了一隻。阿嬸會打死我的！
其實阿婆說過，阿爸每年寄來的錢足夠阿婆、阿叔、阿嬸、家寶弟弟和我過上足吃足喝的日子。可是阿嬸家裏很窮，阿嬸娘家的阿弟今年過年時娶媳婦，阿嬸就把阿爸年頭寄來的錢全都給她的阿弟用了。所以阿婆和我們今年才會過得這麼苦。可是阿嬸卻還要怪阿婆和阿叔沒用，怪我白吃白喝，說她自己嫁到李家來受了天大的委屈。
唉！不管怎麼說，今天我都逃不掉的了！
“威爾。”我回過頭，有些淒楚的看著威爾。
每次挨打後，我用這種眼神看阿勇哥時，阿勇哥都說我可憐巴巴的怪可人疼的。但是我知道今天沒用，威爾也是個可憐的人，他當然是被他們的村子趕了出來，他根本幫不上我的。
我走到威爾跟前，把獵刀遞給他。
“這個給你，如果遇見危險可以用來防身。”
我想明天我大概不會來放羊了，因為今天我會被打得下不了地。
“怎麼了？”
威爾的聲音真好聽，雖然語調還是怪怪的，可他的聲音就像春天傍晚暖洋洋的風夾帶著布穀鳥清幽的鳴叫，這聲音讓我的心有一種踏實些的感覺。
“沒什麼。”我怕他為我擔心。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認識他，我就覺得他是個好人，他肯定會像我同情他一樣也同情我的。
“明天我也許不會出來放羊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跟他說我的擔憂。萬一阿嬸不會打我呢，盡管這種可能太小太小了。“如果有畜牲來攻擊你，你拿著它總比赤手空拳的好一些。”
我假裝若無其事的笑了笑。
“我要回家了。對了，”我剛要走開，又轉過身來，把飯團和豬腳也都塞在他手裏。還是不要吃東西了，不然打得凶了，不但皮肉疼，肚子也會難受。要是吐得到處都是，我還要把屋子弄幹淨，根據以前阿嬸揍我的經驗，那是非常痛苦的。
“這些也給你吧。也許你吃不慣我家的飯，可是總可以解餓的吧！”
解開係羊的繩子，我把那隻活羊的繩子纏在我的腰帶上，走上前吃力地拖出死掉的羊，費力地扛在肩膀上。我不敢把死羊駝在活羊背上，如果那隻活著的羊因為受累擠出的奶更少，我的下場會更慘。
威爾並沒有過來幫我的忙。
臨走時，我回頭看了看他。他站在那裏一直看著我，手裏捧著我給他的飯團和豬腳，眼睛裏閃著一種我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光芒，但是我知道他對我是和善的和同情的。雖然我不奢求別人來憐憫我，可是我不抗拒他的憐憫，因為我們都是被別人所不容的人。就像鄭老師給阿哥阿姐上課時教過的古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想我現在深深理解了這句詩的意思。
雨一直沒有停，嘩啦啦地下著，下得好大。回去的路上，我把雨披給我的那隻活著的羊披上，我扛著死羊，一腳深一腳淺的踩著水坑往家裏走。盡管我很賣力地保護那隻活羊，可是它顯然還是生病了。我不知道是被嚇病的還是路上淋雨淋病的，反正它今天一滴奶都擠不出來。
我的後背和屁股肯定腫了，因為即便我現在跪在屋子外麵淋著雨，覺得有些冷，可是我的後背和屁股還都是火辣辣的。
白天，當我扛著死羊剛到家門口，阿嬸就看見我了。我從雨線裏看見，阿嬸的眼光從我身上移到死羊身上時，眼神從驚訝立刻變成了憤怒。她不由分說地抄起阿婆剛編好的粗草繩，狠狠地就往我身上抽來。我一下子就被阿嬸打倒了，因為我還扛著一隻死羊，根本保持不了平衡。
阿嬸瞪了阿叔一眼，阿叔趕緊上來把我腰上的繩子解開，把活羊牽走了。阿嬸接著用繩子抽我，一邊抽著一邊罵著。
我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哭。我早習慣了，這跟平時挨打沒什麼不同，隻是阿嬸的力氣更大一些，我更疼一些罷了。
我被打得在泥地裏翻滾著，我看得見我手臂上被粗草繩抽出的血痕，我知道的後背比手臂傷得更重。我暗自想著別的事情，想讓自己覺得不是那麼疼。我在想，如果村子裏的人見了我，一定會笑話我，因為我肯定跟個泥猴子似的了。翻滾的瞬間，我偷眼往門口看去，看見阿婆站在門口，悄悄地抹著眼淚。
阿嬸打夠了，罵夠了，讓我跪在屋子後院，還跟阿婆和阿叔說，誰都不許給我拿吃的。我中午就沒吃東西，如今晚飯也沒有了。
今天的雨下得時間真長，天都黑透了，我跪了也多半天了，膝蓋都跪得沒有感覺了，可是雨還在一直下個不停，隻是下得沒有下午時候大。
淅淅瀝瀝的小雨淋在我早就濕透的身上，我呆呆地跪在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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