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639 更新時間:09-04-08 13:02
五真相
“宋先生……”她還是站在院子裏。上次是傾盆大雨,這次已是下著薄雪的初冬。她依舊是那副拘禁的模樣,脖子上的朱砂印更淡了些。細小的雪花片撲了她一身,她抱著快十個月的肚子瑟瑟發抖。
“宋先生,我想明白了……我這次來是想知道主人真正的心思的。我請求您告訴我,我一定會相信……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你的話……宋先生,我在這兒呆不長了。我知道我對不起小虎子,您說過您會救他,我也就放心了些,至少離開的時候也能少些牽掛。所以宋先生,請您告訴我。”
小棗依舊站在前廳看著她,沒有厭惡或是憐憫的表情,他隻是指了指屋內說:“進來吧。”
“先生……”知道小棗答應了,女子臉容一下子輕鬆起來,身子倒是抖得更厲害了點。腳顫得厲害,幾乎邁不進廳來。
進到屋裏,她依舊拘禁地站在一邊,小心翼翼地瞧著小棗的表情,最後按著他的眼色坐到身旁的大椅子裏。坐墊很軟很大,女子一坐下,身子便陷了進去,被暖暖地抱住了。
小棗將手邊的熱茶遞過去,讓她捂著手暖暖。女人受寵若驚,幾乎忘了接過,直到被塞到手心裏才反應過來,一低頭,有些哽咽了。
小棗想:難道平日的自己有那麼可怕?
“先生……”女子拘禁地開口了,略抬著頭望著小棗,一臉期待的表情。那雙眼睛宛如無助的小畜,閃爍而恐懼。
小棗淡淡地笑了笑:“你想知道多少?”
“宋先生,您是怎樣知道哪些的呢?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書上的記載都隻是些毫無依據的流言。”
小棗看著她的臉:“很簡單,畫由心生,我看見你就明白了。”
“那為什麼我不明白?”女子明顯迷惑起來。
“正如一句話說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我是亦是如此。”
女子悶頭想了想,卻依舊不能明白。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做著局外人的角色,卻依舊從未明白過他人的感受。也許,是自己太傻了吧。
小棗瞬間就明白了她想了些什麼,不由得苦笑一聲:“算了,我就把我所能看到的猜到的都告訴你吧。雖然是猜的,可這一切都不是誑你。”
“先生,請說吧,我一定好好地記著。”她很誠懇地說。語氣裏有些誠惶誠恐。
小棗點點頭,說:“還記著你曾經說得那個孩子嗎?”
女子點點頭,下意識地望著自己的肚子——那也是個孩子呢。她的眼神忽然間柔軟起來,雙手溫柔地覆蓋在隆起的肚皮上,輕輕地來回撫摸。
小棗忽然間有些可憐這個女人,幾乎想騙騙她。
——隻是一個傻傻的妖精罷了。
女人卻在這時抬起頭來,恰看見小棗有些失神的模樣,禁不住錯愕。她從未見過那樣的小棗,連那一向冷冽的眸子也忽然間呈現出一片柔和。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恍惚有些孩子的模樣。
小棗回過神來,發現了女子錯愕的表情,禁不住尷尬一笑避開,繼而近乎孩子氣地想:可憐她幹什麼?偏不可憐。
“先生,你說那個孩子……他怎麼了?”見小棗久久沒有開口,女子倒心急了。
小棗收斂了一下心思:“他並沒什麼,其實,整件事說起來,關聯最少的怕就是他了。”
“怎麼會?”女子不由失聲,反應過來後連忙捂住嘴,打量著小棗的神色,怕觸怒了他。
小棗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你不用這麼怕我吧?”搖搖頭,接著說,“也難免你不信,誰都對自己親眼所見有著非同尋常的執念。不過我想問你,換作你,一個你很喜歡的孩子跑出來玩,你會選擇遠遠地看著他,還是出去逗逗他?——當然前提是你們之間並沒有很大的過節。”
女子低頭想了想:“我……不知道,我其實是挺怕生人的……對我來說,也許是遠遠看著他更好些吧。”
小棗萬萬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的回答,一時間竟不知道怎樣把話接上去。苦笑了半晌說:“好了,算我愚昧,我再也不問你什麼了。這麼說吧,嶽書瀾之所以隻是看著孩子而不是上去逗他玩,隻不過是因為他需要的隻是這樣罷了。依你所說,他總是挑晴朗的日子畫畫,那樣就可以開著窗戶看對麵的孩子。可不畫畫的時候呢?他會不會這樣做呢?我想是不會的,因為那樣做就太明顯了,他需要用一件事來遮掩他的本意——也許這就是他的畫不出名的原因吧。並不是因為技藝不精,而是因為三心二意,畫作失了靈魂——一句話,畫由心生。”
“你也許會奇怪——不對,也許你根本不會奇怪——”小棗頓了一下,有些懊惱——都是因為這個愚蠢的妖精,哪有不明事理到這地步的?害得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敘述,“他為何要偷偷摸摸地觀察那個孩子呢?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是那個孩子長得像很像一個人,一個他想了很久一直不敢開口表達念想之人。”
女子總算有些反應了,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脫口而出:“那個人……是他的母親。”
這回小棗很滿意她的回答,因為終於如他所料:“錯了。那個孩子長得與他母親一點也不像,他思念的也不是那個女子。”
“啊……”女子驚訝得張大嘴,很茫然,“孩子不都是長得像母親的嗎?”
小棗幾乎有翻白眼的衝動:“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你不相信的話,我也就不往下講了。”
女子急了,慌慌張張地搖頭說:“宋先生,我不是不信,您知道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是下意識地這麼認為……我……”
小棗心想,看你還敢這麼不消停:“要是他喜歡的是那個女人,事情就好辦得多了,他也用不著吐血而死。他想了那個人很久,從那個人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悄悄地在一邊看著他長大、讀書、成親、生子……他一句話都沒敢跟他說。他心裏很苦,他之所以不能和那個人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家庭、仇怨,而是因為一個無法跨越的阻隔——因為那個人和他一樣,也是個男人!”
“啊!”驚呼剛剛出口,女子便將嘴捂住了——可別再惹他生氣了。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了解過他的身平。其實早些的時候,你隻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嶽書瀾從沒畫過女子,除了你。而他所畫的人物圖都有一個特點——每次開頭的幾筆都很傳神,互相也有些相似,隻是到了後麵,觸筆便疆硬起來,到最後幾乎慘不忍睹。別人都說他沒有長力,其實不然,隻不過是因為他總是在想著一個人罷了。無時無刻不在想他,以至於在下筆的瞬間都是那個人的影子,這讓他害怕了,他怕別人在畫裏看出端倪。想毀了畫,卻如何也下不了手——隻要有那個人一分的東西,他都不忍心毀壞。他已經想一個人想瘋了,想著他,畫出來的卻得是與他完全不同的人,自然的,觸筆就僵硬了。後來,到畫你的時候,他幾乎有了一種瘋狂的念頭,他想,要是那個人是女的就好了。可是畫下去,眉宇依舊是那個人,他害怕了,於是將別的地方悄悄地改動了一下。可是越畫越絕望,筆下的根本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到畫完的那個瞬間,他才明白了他喜歡的是那個人的一切,包括那個人的性別。這件事讓他絕望了,原本畫這幅畫便已讓他心力交瘁,此時的打擊他再也承受不住,以至嘔血而死。”
“可以這麼說,你是他最失敗的作品,徒有女子的外貌,靈魂裏依舊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的影子,也就是說,骨子裏,你應該是個男人。可惜,你是不自知的,他畫你的時候很亂,總是強迫自己將你畫成女子,可思緒總是不自覺地跑到那個人的身上。他看著那個孩子,想象他的父親現在怎樣了?他在幹什麼?他像這個孩子這麼大的時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的畫筆不知不覺便亂了,連你也跟著他亂了。他從未在一幅畫上花過這麼多心思,用心久了,什麼都會靈性。你漸漸地活了,最後他拚盡一切思念的那口血燒灼了你的意識,你終於真正地活了。”
女子眼睛顫抖著,有些難以置信,畢竟太駭人聽聞了:“先生,你說我是個男人?”
小棗搖搖頭:“我並沒有這麼說,他畫你的時候很亂,根本沒有定性。我隻能說至少你的外表是個女子。至於靈魂,這要看你的想法了。你一直憧憬著嶽書瀾,希望能為他盡一點力量,不知不覺地依著他的想法靠近了。你身體裏的血是來自於他的,他的血記著他最愛的是什麼,他愛那個人的一切,包括性別,於是,雖然外表無法改變,可你的魂很亂,他依照他愛慕的那個目標尋求,就將作為男子的那些部分壯大了。可是,作為你自己的那部分意識卻認為自己是女人,是能生娃娃的女人,使得靈魂裏不多的女性部分牽強地生存了下來。所以說,現在的你,隻是擁有女子外表,而靈魂模糊不清。”
小棗說完,女子已經癱倒在椅子裏,她根本不能理解小棗的話,什麼男人女人,一切都將她的思緒整亂了。她唯一能夠明白的是原來她隻是一個怪物。
小棗歎了口氣:“所以,你是生不下那個孩子的。你靈魂裏有很強大的一部分在抗拒著這一點,他不想變成女人。”
他在等待女子的反應。他看見她低低地抽泣起來,一副崩潰的模樣。原本按在肚子上的手緊緊握住了臉,哭得渾身發抖。
女子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發現自己追尋了那麼久的東西就在她眼前化為了灰燼,她連稍稍挽留的力量都沒有。
那麼多年自己都在幹什麼?
小棗知道接下來的事已經不是他能管得了的,站了一會,知道她不會做傻事了,便留下女子離開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待女子緩緩地放下遮臉的手,四周的空氣都似乎帶了點鹹苦的味道。眼淚依舊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她連拭去它的力量也消失了。
她晃晃蕩蕩地從宋府裏出來,天很暗,幾乎沒有多少星星,可是地上是雪亮的一片白光。女子覺得眼睛很疼很澀,眼淚撲撲地落下來,落到地上化開了一點一點的水印。
雪停了,可更冷,三更半夜,一個大了肚子的女人無助地走在雪地裏,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仿佛下一步便會摔倒一樣。
女子摸摸脖子,上麵的朱砂記已經很淡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這個寒冷的天地,沒有人能幫她。
她忽然間聽見咳嗽聲,抬頭看去,發現有個佝僂的身影站在茫茫的天地裏難受地吹著風。他咳得幾乎要將肺都咳出來,手裏卻緊緊地抱著一件破舊的棉衣。憨厚的男人傻傻地等在寒風瑟瑟的雪夜,隻為了一個從別的男人家裏出來的妻子。
他也看見她了。努力地壓製住迸湧的咳嗽聲,向著女子招手。剛抬起來就止住了,臉不由自主地泛紅。他不知該怎麼跟她說。他真的隻是怕她凍著?
女人卻很冷靜地向著男人走來,接過衣服穿上。厚厚的棉衣一直被男人緊緊窩在懷裏,似乎還帶著點暖意。女人是無心去感知這些了,她看看男人凍得紫紅的臉,一股酸酸的感覺充斥在鼻子裏,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欠了他,她不知道怎麼還。
兩個人慢慢地朝著家走去,雪白的路麵上留下四行蹣跚的足跡。女人忽然間悄聲地說:“真冷啊……”
“嗯。”男人點點頭,佝僂著腰咳嗽。
“你來了很久了吧?”
“還……還好……我隻是想給你送衣服……”停住了嘴巴,男人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兩個人都在刹那間沉默下來,回家的路變得分外地長。
男人不知所措地搓著雙手,頭垂得很低。一路上他一直在不停地顫抖,凍得很厲害。女人不忍心,把衣服脫了`鋪到男人身上說:“你穿著吧,我是凍不著的。”
男人很尷尬,拒絕的話卻沒有理由說出口——他隻能惱恨自己的無能。
最後男人說:“我……對不住你。我不是一個有用的男人。”那麼絕望的聲音,很難想象會從曾經那麼朝氣蓬勃的小夥口中冒出。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他仿佛已蒼老三十歲。
女人再也忍耐不住嗚咽地哭起來。她知道,她這輩子真的把一個老實人給坑慘了。若能再選擇,她一定選擇不來見他。
她真的後悔了。
六愛情
小棗想:那個女人什麼時候能愛上自己的丈夫呢?
他覺得愛情其實是一件很容易也很不容易的事情,關鍵隻是在於有沒有一個對你很好很好的人。
既然有個男人對你如此如此的好,那個傻妖精竟還能無動於衷,對小棗來說,這絕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先天的缺失吧。太不通人情世故的畫精,即使在人世間漂流幾百年,依舊是個無知無畏的妖精。
小棗想:該怎麼辦呢?
身旁的宋嘉卻醒了,他睜開惺忪的睡眼靠過來,舒服地在小棗的懷裏一蹭一蹭。
“小棗,想什麼呢?”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軟軟地喚著,宋嘉昂著腦袋,手指壞壞地戳著小棗的腰。
小棗溫柔地握住宋嘉的手說:“別鬧。”
宋嘉:“你肯定有事瞞我。”
小棗無奈:“我瞞著你的事很多。如果我不想告訴你,你會不會不開心?”
宋嘉想了想,眉頭小小地皺在一起,待想明白了便反握住小棗的手,握得很緊:“我想你瞞著我一定有你的原因。其實隻要你在,我就很開心了。”
小棗知道已經無需多說些什麼,隻是把宋嘉摟緊了,低下頭,吻住那窩在懷裏的小小的腦袋。
初冬的清晨似乎也因這個吻而溫暖起來,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裏能聽見雪的呼吸。
村子的另一邊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這個冬季分外地寒冷,才初冬便已讓人換上了三九的棉衣。家家戶戶都恨不得能躲在屋子裏不用出去。
瞎嬸在昨夜去世了。趙小虎子與女人回來的時候,她的屍體已經凍得冰冷。家裏很早便便備下了棺材,把屍體放進去的時候,趙小虎子終於忍不住哭了。
他知道,這個家就要隻有他一個人了。
天太冷了。自從女人嫁過來後,別家的人就漸漸的不來了。流言裏說是忌諱這個不祥的女子。趙小虎子想,真是群勢利的長舌婦啊。
出殯的時候幾乎什麼人都沒有來,除了宋嘉和小棗。趙小虎子執拗地不肯讓兩人幫忙,掙紮著將瞎嬸入了祖墳。
那一天,似乎他身體裏剩下的力量都熊熊地燃燒起來。
女人挺著大肚子站在一邊,哀婉地望著新磊起來的墳,雪鋪了墳頭厚厚的一層銀光。女人走過去,向著墓碑跪下來。
雪越來越大,在女人的身上漸漸地積起來。她一動不動地跪著,所有人都看著她,她低下頭,哭不出來。
後來,兩個人回來了,在桌前對坐著。冷冷清清的兩個人在燭火下吃著無味的飯菜。
女人放下碗,說:“家裏已經沒有多少糧食剩下了。我的那份能省就省下來。反正我不吃也不會餓。”其實這句話是騙他的。自從懷上孩子,她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妖精了。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給女人夾了菜,自己就著白米悶著頭吃。
女人的鼻子酸酸的,吸了吸鼻子想告訴男人,這個孩子是生不下來了。可話梗在喉嚨裏出不來。女人知道,她不能在這時候就把他拖跨了。
第二天,趙小虎子瞞著女人進城去買糧食。村裏裏的存糧早被家家戶戶儲藏了起來,大家都知道這個冬天不好過,當自己的日子都得不到保證的時候,人們是不會有太多的同情心來幫助別人的。更何況,那是大家都忌諱的一戶人家。
趙小虎子不是傻子,他不怕遭人白眼,他隻是怕浪費時間。對於宋嘉少爺,他早已沒臉去找了。
而且,自從親眼看見女人從宋莊出來之後,他就不敢去那裏了。他知道其實沒有什麼,他依舊不敢去。因為在那裏他隻能感到自己的無用。
於是他拖著病怏怏的身子去了城裏買糧,手裏拽著家裏僅剩的幾個銅板。
買完糧食回來的時候,趙小虎子在山腰裏摔了。他本來身體就不好,接連地躺床上養病早把骨頭躺酥了,這一摔,立時摔折了腿。
女人找來的時候,他已經凍得快不行了,奄奄一息地坐在雪地裏,用牙緊緊咬著裝米的袋子。他身後留著兩道拿手刨出來雪痕,女人想也知道,他是要回家,腿沒了,隻得用手。
女人跑過來,把他抱在懷裏。男人身體冷得很,針刺一樣狠狠凍進她的身體。她似乎感覺不到,隻是抱著男人哭了。
男人本來是有些氣惱的。惱恨自己沒用,惱恨她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可是他後來看見女人哭了,他知道是自己讓她不開心了。
女人嗚咽地說:“我們回家,我們一起回家。”說完,不自量力地想背他走。
男人很想告訴她不要這麼做,不然兩個人都會死。他更想把糧食給她,告訴她不要回去了,去別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他凍得說不出話,女人什麼都沒有聽到。可是就算聽見了,女人也是不會做的。
女人笨拙地想背起男人,可惜大著肚子,她彎不下來,男人也上不去。她又能有多大的力氣,怎能背得動高了她一個頭還多的粗重的男人。女人急了,哭得更加厲害,眼淚落下來,結成了冰珠子。
在女人絕望地抱住男人痛哭的時候,有一雙手從身旁伸出來。那是一雙很好看的手,纖長柔和,卻很有力量,光玉般的指甲鋪在指尖,如彬雕玉砌。
她聽見背後有人輕輕地哀歎:“唉,還真是傻啊。”
女人一下子止住了哭聲回過頭來,她看見一雙璧綠色的眸子,漂亮得宛如仙人。
恍恍惚惚的那個瞬間,他仿佛是踏著雪的靈魂而來,他的身上沒有一絲寒氣,反而暖暖的,有一種家的感覺。
誰能想到小棗對別人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麵啊?
小棗把趙小虎子背起來。這輩子,除了宋嘉這還是他頭一次背人。
小棗皺皺眉,覺得有些別扭,撇過臉看見女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眼角上還有顆冰珠子。他歎了口氣催促:“還不快走。”
女人愣了愣,然後忙忙地點頭答應著。
小棗把兩人送到家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他怕宋嘉著急——那個傻瓜,現在怕是正站在家門口來回張望吧——想快點回去,於是沒讓他們挽留。他幫趙小虎子接上腿,綁了夾板,順口囑咐他們不要在這個村子裏待了,那些人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純樸。
如果不想離開,至少也要小心著點。
說完,小棗便匆匆地回家了。宋嘉果然在門口等他,巴掌大的臉凍得通紅。小棗將他的臉捂在手心裏,磨磨他的鼻子問:“不知道冷嗎?”
宋嘉壞笑,兩個手直往小棗的懷裏湊去。
冰冷的手掌一下子貼在胸口,凍得小棗一下子皺起眉來。狠狠地捏捏宋嘉一臉壞笑的麵皮,語氣裏卻滿是寵溺:“知道冷還出來。”話音一落便一把抱起宋嘉走進屋去。
在這個村子裏,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變過,好好地愛著對方,就如同第一眼看見的那個瞬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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