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8 更新時間：09-04-28 15:58
二十二華念卿
顏紫庭說：“伯父，您說有人要害瀟雪，也有人要害念卿，他們在你心裏是柔弱無助的孩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彥卿也是你的孩子，他有什麼錯？哪怕他的母親有錯，她也死了。彥卿一出生就沒了母親，他甚至連父親也沒有。您不喜歡他，在您心裏，他隻是害死你妻子的女人的孩子。您有沒有想過要對他稍稍公平一點？”——念卿，念卿，連名字你都偏愛於他，你又何曾憐惜過另一個孩子？
被顏紫庭這般奚落，華崇臉色有些掛不住：“你是在怪我？”
顏紫庭點點頭：“是的。”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強硬。他一向柔柔弱弱、逆來順受，隻有今日才露出埋在骨子裏的倔強。華崇明顯一愣，沒想到顏紫庭會這麼回話。他怒極反笑，正要開口，忽然推門跑進來一個少年，笑起來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
華崇皺了皺眉說：“念卿，你也長大了，怎麼還這麼冒失。”
華念卿是個有些單薄的少年，骨子裏有些殘綠少年的味道。可笑容卻很爽朗，瘦小蒼白的一張臉堆了滿滿的笑意，露著一對虎牙，跑過來，摟著顏紫庭說：“顏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小時候他就喜歡纏著顏紫庭，常惹得華彥卿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恨恨地跑開。他卻什麼都不明白，依舊我行我素地跟在顏紫庭後麵，像個小尾巴。顏紫庭念在他身體瘦弱、身世可憐，加上自己性格溫柔，便也不煩華念卿，任著他鬧。闊別五年，他回到這兒，仿佛一切都已經改變，隻有這個孩子還一如從前，會抱著自己的胳膊軟軟地叫自己“顏哥哥”。
看著這張幾乎沒什麼變化的小臉，顏紫庭知道，自己怪不了他。
華崇卻把華念卿拉到自己一側，責備他說：“念卿，你已經十七歲，都要成親的人了，怎麼還老像個孩子。好好地站直了，別讓你顏哥哥笑話。”
華念卿不樂意地鼓著腮幫子說：“我才不要娶顏瀟雪！我一點也不喜歡她！”
“胡鬧！”華崇大怒，“說什麼傻話！曆來婚事講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個小孩子，有什麼資格反對！還不快給我回書房待著！”
華念卿倒也倔：“本來要娶她的就是哥哥。他不要的東西你就硬塞給我，我才不要！”話語間，明顯把顏瀟雪當成了無足輕重、推來塞去的東西。
華崇幾乎氣結。他一向寵愛這個孩子，卻沒想到養成了他囂張任性的性格。可再不好，他也舍不得打他，這畢竟是他最愛的女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他隻能訓斥他說：“你給我閉嘴！堂堂丞相府的公子，說話竟這麼粗俗，也不知道害臊！”
大廳裏有很多人，華念卿瞅瞅眾人，忽然倔著性子說：“我本來就比不上哥哥！我也不要娶顏瀟雪，你覺得她好，你留著當幹女兒好了。我要娶就娶顏哥哥！我才不要別的人當我的妻子！”
“啪！”一聲，華念卿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個巴掌。華崇氣得發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孽子！”
華念卿臉上紅了一片，他不哭不鬧，倔強地昂著腦袋看著顏紫庭。他雖單薄任性，可心裏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便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絕不含糊。這回挨了打，他心裏一點也不後悔。
他喜歡的一直是這個人，因為隻有這個人會對他毫無鄙夷的、真誠溫柔地笑。
華崇恨恨地一甩衣袖：“來人！把少爺帶下去！關進書房！這半個月不準他出門半步！”
奴仆慌忙跑進來，把少爺帶下去。他們知道老爺是真怒了，手底下絲毫不敢怠慢。華念卿也不掙紮，任他們拖自己下去，隻是一直看著顏紫庭，眸子裏全是倔強不屈的目光。
華崇氣得不行，重重坐倒在椅子上，放在案上的手掌緊握成拳。顏紫庭一臉尷尬，微微低垂了腦袋。海遺冷哼一聲，明顯是幸災樂禍。隻有離小葉不明白得很，她覺得不喜歡就不娶唄，幹嘛硬把不情不願的兩個人綁在一起。華念卿說得挺明白了，你還生什麼氣？明明是自己找罪受。
不過，至於華念卿要娶顏紫庭這件事，離小葉不同意——人家紫庭早就有喜歡的人了，哪能嫁給你這個小娃娃！
華崇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向顏紫庭望過來：“紫庭，我也不是怪你。你也沒什麼錯。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沒教育好孩子，竟讓他們都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嗬，還真是報應……”
他這麼說，顏紫庭更是尷尬地無地容身。臉上一片火燒的紅。
華崇歎息一聲說：“我現在隻剩下念卿一個孩子……”
顏紫庭說：“我會好好勸他。”
華崇沒有說話，他好像很累，閉上眼揉著凝成川字的額頭。海遺卻不讓他休息，寒聲說：“顏瀟雪在哪？你不說的話，我自己去找！”
華崇也不再虛偽地客氣：“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她是我未來的兒媳，事關我家的尊嚴。”
海遺冷哼一聲，提劍便往外走。
華崇忽然開口說：“算了。我還是告訴你瀟雪在哪吧。你見了她就會明白，你帶不走她的。”
海遺冷冷回頭說：“能不能帶走她不用你操心！”
華崇喚了個婢女進來：“帶海洲主去見小姐。”那婢女答應著，偷看了一眼海遺，便被嚇得垂下腦袋，老老實實地走到前頭帶路。
海遺一把拽住顏紫庭。離小葉一慌，攀住她的手說：“你要做什麼？”
海遺豎著眉毛說：“我不帶他去，怎知道那顏瀟雪是不是真的！”
小妖精樂了，嘲笑她說：“你要找人，那人竟然你不認識。你們門派的消息還真不靈通。”
海遺沒好氣地說：“你以為這些事都像你擺假把式捉鬼那麼容易嗎？顏瀟雪背後要是沒人，她能被藏了這麼久才被我們發現？這華丞相府也不是簡單的地方，他有本事把一個生下來就該死的女孩藏那麼久都不讓人發現，憑這點，他就不簡單。”
華崇冷笑地說：“多謝誇獎。”
離小葉嘟囔著說：“自己沒本事，硬要講一些有用沒用的來搪塞。紫庭就是個普通人，他能看出顏瀟雪是不是真的，你堂堂一洲之主卻看不出來，還好意思說這些話。”
海遺冷哼一聲，不和小妖精辯解，拽著顏紫庭就走。離小葉連忙地跟上了——她才不能讓海遺欺負了顏紫庭。
到了顏瀟雪閨房門外，婢女敲了敲門喚了一聲。接著門就從裏頭打開了。海遺看也不看站在門口的女子——她一眼就知道這隻是個丫鬟——跨步走了進去。
富麗堂皇的閨房裏，坐著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子，輕托香腮，正凝神看著手中一卷書籍。聽見腳步聲近了，才緩緩放下書本，扭頭望來。她一眼便看見了顏紫庭，不由地笑開了，跳起來，蹦到顏紫庭身邊撒嬌說：“哥哥，你來了怎麼不先告知我一聲？害得我都沒來接你。”如此明媚活潑，哪裏還是曾經瘦弱地躺在床頭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的蒼白女孩子。
她一轉眼看見離小葉和海遺，臉上依舊帶笑：“哥哥，她們是你的朋友嗎？真特別，一老一少，倒像是母女。”
她這麼一說。兩個人都火了。小妖精氣得直跳腳，不樂意極了：“她才不是我娘。我娘哪能這麼醜、脾氣這麼臭的！你年紀不大，說話怎麼這麼毒！”
海遺原本心裏就很不舒服——她年歲雖長，卻依舊是在室之身，哪容得顏瀟雪這般侮辱？沒想到自己還未曾惱羞成怒，離小葉倒挑剔起自己來。她氣得急了，手不停地顫，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也顧不上離小葉，眼睛狠狠盯住顏瀟雪——這個性子，簡直和她爹一模一樣，她怎能看錯？眼前女子，必是顏瀟雪無疑。
海遺一把推開顏紫庭，扣住顏瀟雪的手。厲聲說：“顏瀟雪！你要是聰明就跟我回紫函洲，不要逼我出手。”
顏瀟雪一愣：“我可不認識你，幹嘛要和你回去！”
海遺寒聲說：“你不認得我不要緊，我卻認得你的父母！你母親是我師妹……”
顏瀟雪笑了：“大師，你莫不是認錯人了吧？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已是四十五歲高齡。您今年看起來至多四十歲，就算輩分按入門順序而排，也不能差那麼多年吧？更何況，我母親大家閨秀，從不舞槍弄棒的，怎可能是你的師妹？”
海遺絲毫不為所動：“你不用奇怪！顏家夫人根本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她隻是收養了你罷了。”
顏瀟雪想甩開海遺的手，沒想她扣得極緊，倒把自己的手腕弄疼了，不由皺著眉頭說：“你說我就信嗎？你說我母親是你的師妹，有什麼證據？莫非還要編出一段三歲孩子都不信的故事，說是我父親對你師妹始亂終棄，害得她憤憤而死，留下我還被我父親帶走，交給了不能生育的年老夫妻收養這麼一段故事？你都可以去街頭酒樓上說書了。”
海遺依舊一臉嚴肅地說：“事實就是這樣！”
這回，顏瀟雪再也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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