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73 更新時間:09-04-11 12:56
北漢的命數已經邁入最後關頭。在曆經了驚心動魄、血雨腥風的幾個月後,城中已是人心惶惶,多半人都能感覺到大勢已去,感到無奈又悲涼的未來。
是的,太原城雖久攻不下,但宋軍策反工作做得好,城中將領偷著出來納降的比比皆是。
趙光義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他命令丞相潘仁美,由太原城北門攻城,此時北漢外援不至,糧草又不濟,城中人心渙散,加上前不久大將楊業投到宋太宗門下,太宗大喜,當即授左領軍衛大將軍,更是打擊了北漢的氣勢。
多數人覺得大勢已去,不如投降,減少傷亡與損失。
北漢主劉繼元見事已至此,急忙招來文武諸將商議:“我北漢成立二十餘年,從無愧對百姓,現在宋軍大軍在外,若不投降,可能會招致屠城之災,我心何安?”
“皇上,如此看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一位老臣淚水連連的說。
劉繼元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沉重的宣布:“是啊!現在的情勢,逼得我不得不投降,才能安人心。”
眾臣皆哭。
公元九七九年五月,宋太宗派潘仁美為招安節度使,當先進太原城,遣人傳旨“宋君寬仁大量,並無加害之意”給北漢主。
北漢主聽到後終於放心,於是奉表乞降。
宋得州十、縣四十一、戶三萬五千二百二十、兵三萬。
至此,曆經四次、曆時數月的平北漢之戰終於結束。
消息傳到遼國,也是震驚不小。
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員大致分為兩派,一派支持耶律休哥認為應該加強邊界防備,尤其是燕雲十六州的南京,宋軍一直對其虎視眈眈;另一派則認為應該與宋示好,在沒有足夠的把握攻打其城池前,不如結為友好鄰邦,也不必擔心他有異心。
景宗問耶律休哥:“你認為該如何應對此事?”
“臣總覺得這是遲早的事情,做好防備總不會錯。”他冷靜的說。
“我已派北院大王耶律奚底率兵戍守燕地,惕隱仍然覺得擔憂麼?”
“臣不是這個意思。臣隻是認為有合理的戰略部署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在南京的兵力有多少?”
“屯駐的漢兵,有神武、控鶴、羽林、驍武等軍,共約一萬八千餘騎;又有其所屬將帥契丹、九女、奚、南北皮室當值舍利一千九百五十。”
“隻有這點嗎?”
“這就是臣所擔心的地方。”
“這樣吧,東京和中京所有軍士進入戰備狀態,隨時待命支援南京,另,南院大王——”
耶律斜軫上前一步道:“在!”
“朕命你率兵一萬到城南的得勝口駐紮,屯兵待命。”
“是!”
“皇後認為呢?”景宗問坐在邊上的蕭綽。
“皇上英明。”她看著皇上說,餘光意識到耶律斜軫正看著自己,表情有些不大自然。然而她並未顯出一絲慌亂,看起來和平時冷靜的她如出一轍。
******
五月的陽光和煦,微風徐徐,沐浴在春天的遼國令人感到神清氣爽。
後花園裏一片花海,紛飛的花瓣如同幻境。
身著絳紅色繡銀邊長袍的蕭綽微笑的看著九歲的皇子隆緒與宮女們嬉戲,他天真無比的笑臉與這五月的春風是多麼相得益彰。
微笑的同時她卻覺得隱隱的憂慮。
皇上一直體質羸弱,雖然想有一番作為,可是精力畢竟有限,雖然現在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萬千寵愛於一身,風光無限,可是以後呢?她不得不為自己和子女們的將來考慮。
韓德讓既是現在的朝中重臣,又是過去的愛人,為權,為情,她都必須拉攏他。
可是耶律斜軫呢?
他為她做得太多太多了,她無以回報。
明天他又要離開上京,一直來去匆匆的他,仿佛永遠居無定所,他隻屬於戰場,屬於軍隊。為了大遼的天下,為了國家的前程,她可以舍其一切,可是她不應該要求他也舍其一切。這樣太自私了不是嗎?
正在這時,宮女報耶律斜軫求見。
自從上次錼缽後,他們還沒有單獨見過麵。
隻見一身青衣的耶律斜軫在陽光下俊朗依舊,笑容迷人得使陽光都仿佛黯然失色。
他行了禮,站起身後氣定神閑的看著蕭綽:“我來向你辭行。”
她彬彬有理的說:“接下來又要一路辛苦了。”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沒有什麼辛不辛苦的。”淡淡一笑,眼裏有種複雜的神情。
“這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她想到上次為了妹妹的事情求他,忽然覺得有些尷尬:“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的眼神此刻在搖曳的春花裏顯得有些飄忽,春水般的眼眸波光流轉,霧氣繚繞中流露出絲絲不經意的寂寞。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蕭綽微微垂下眼瞼,額前有一絲頭發被風吹亂,耶律斜軫很想伸手幫她整理好,可是當手抬起的刹那,猶豫了幾秒,終於還是輕輕地放下——這是多麼不合適宜的舉動,對她,對他都不大好。
他們之間永遠隔著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再美的風景隻能望塵莫及。
他不自然的咳了咳:“沒什麼,你要我做的我什麼時候違背過了?”聲音有些無奈:“這回可要我帶什麼信給他?”
她搖搖頭,心裏泛起一陣陣愧疚,他又沒有欠過她什麼,憑什麼要不停的付出再付出?她貴為皇後,除了榮華富貴什麼都不能給他——而這些,他早已應有盡有。
遠遠地,耶律隆緒跑了過來,他看到耶律斜軫很是高興,孩童的稚嫩的聲音響徹後花園:“皇叔!你好久都沒來看我了!”說罷撲進他的懷裏。
“小孩子就是愛撒嬌!”蕭綽溺寵的說。
“我才沒有!”他轉而對他說:“皇叔你什麼時候幫我做隻風箏,我喜歡雄鷹!”
“好!我一定幫你做,等我忙完這陣子好不好?”耶律斜軫看著容貌酷似蕭綽小時候的隆緒,心裏的憐愛不言而喻。
“那一言為定啊!”他伸出小手拉著他:“可別忘了!”
“不會忘!”耶律斜軫摸著耶律隆緒的黑黑的頭發,像個慈愛的父親。
蕭綽看在眼裏,突然有些酸澀。
那些不經意時才會想起的往事,這時洶湧而來……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隆緒大吧……
有一次,她出去玩,耶律斜軫非要跟著去,她嫌他麻煩,於是敷衍他回來時帶隻風箏給他,烏黑頭發的他閃著亮澄澄的眼睛說:“我要雄鷹的!”
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那天她玩到很晚,早就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等到回去的時候才發現他在風中等了很久,鼻子都凍得紅了,看到她時一臉喜悅的問:“風箏呢?”
她有點心虛,故意聲音說:“沒有雄鷹的那種,都賣完了!”
“那別的也行啊!我都等了一天了!”
“我怎麼知道會沒有?”她故意強調。
他氣得直跺腳:“沒有雄鷹,蜻蜓也行,蝴蝶也行啊!!”
“去,去,去,”她有些不耐煩了,敷衍的說:“以後再買就是了,你還非今天要不成?”
“我就要!我就今天要!!”他倔強地說。
“那你自己想辦法去,我可不管!”
黑頭發的小男孩氣急了:“你說話不算!你騙人!”
“隨你怎麼想!”她說完跟本不理他,也根本沒有看他的表情。
過了兩天他都沒來找她,到第三天下午她終於忍不住去看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己做了一隻雄鷹的風箏!雖然有點醜,雖然放起來搖搖晃晃,可是這是他親手做的!
當他驕傲的問,他的雄鷹怎麼樣時,她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看他——她怎麼這樣言而無信這樣殘忍呢?這叫她簡直無法入睡,可他竟然什麼都不計較……
幾乎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都是她在虧欠他吧……
今天,她的兒子問他要一隻同樣的風箏,她深深地明白,他絕不會像自己一樣食言……
想到這裏,蕭綽心底裏驀然一痛,她連忙掉過頭,深怕被他看見自己的失態。
耶律斜軫抱起耶律隆緒把他舉得老高,隆緒歡快的叫著笑著手舞足蹈……
蕭綽默默無聲的把耶律斜軫送到了門口,外麵是沉沉的黃昏。此刻的夕陽瑰麗曼妙,而她再也說不出好好照顧麗晴的話——有太多太多他熱烈期盼她卻給不了的東西,他為她放棄的還少嗎?她還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做這做那?
韓隱,對不起,對不起……
******
夜晚的南院大王府內燭火通明。
耶律斜軫整點行裝,弄到很晚才睡。
月光柔和的照入室內,蕭麗晴鋪好床,為耶律斜軫寬衣。
這夜的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蕭麗晴努力的挑撥他的情欲,他隻是心不在焉的吻她,卻在她按耐不住時鬆了手,沒有要她。
“怎麼了?”她赤裸著身子,從背後溫柔的抱住他,在他耳邊呢喃。
“沒什麼,隻是有些累。”他雲淡風清的說,絲毫沒有激情。他的腦海裏都是下午禦花園裏的場景,燕燕似乎有些動容,有那麼一瞬,他甚至覺得她是為了他在心痛的,隻是沒有勇氣去證實這點——他害怕,一切隻是錯覺。
蕭麗晴有絲失望的看著他——她的丈夫,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越來越是陌生。兩年多來,有一半時間在軍營裏,四處征戰,戎馬生涯。
他在家的時候,雖然很少對她溫柔,可是也沒有對她凶過,凡是有重要的活動也都帶她參加,這對她這樣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來說,也許應該知足了。
可是,他就是不願意要孩子,他每次都是那麼小心,在床上都保持著高度的清醒與理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曾發生過一絲偏離。
眼看自己快二十一歲了,這個年紀已經不算小了,難道要她求他,讓自己懷上他的孩子嗎?
她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早點睡吧,明天一早要行軍。”耶律斜軫的語氣聽起來索然無味,她也不好勉強,於是隻好有些狼狽的穿起衣物,熄燈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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