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0 更新時間：09-06-07 17:41
出租車停下，三人下車走進公寓。
就連鑰匙在鎖眼中旋動的金屬聲都是熟悉的——宋希恍然間想到第一次來這裏的緊張情緒。
那時候，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到門口了，他突然說他爸爸在，他很嚴肅，她嚇得回頭就跑，被他一把抓住：“騙你的啦！我爸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北京，我基本上都是一個人住啦！”他壞壞的笑著，任憑她死命捶他。
還是一樣的房間啊，就連味道也是熟悉的……
白色的牆上有他的信手塗鴉，黑色的粗放線條，抽象的圖形像山，又像人，形色各異。
現代式的家具，唯獨牆上掛了一個複古式的擺鍾，每當準點，裏麵就會彈出一隻樣子滑稽的鳥兒報道，幾點啦，該起床啦，該睡覺啦……葉飛曾經惱怒的要把它扔了，因為半夜發出聲響會影響睡眠，但是他始終隻是抱怨而已——因為這是她陪他買的，她喜歡複古式的鍾，並且揚言她就是那隻鳥兒，要他時時聽到，時時打擾他，叫他不得安寧的同時無法忘記她……這樣想來，那時候的自己，真的是很淘氣很折磨人呢。
“這些東西我不想留了。”思緒被拉回現實，隻見葉飛從房間裏拿出一個白色的紙箱，放在她麵前。
她看了看他，手有些輕微的顫抖接過紙箱，那是……兩年來的回憶麼？
不敢觸碰啊，她無法從容的笑，盡管她多麼想留給他最後的印象是一張微笑的臉。
“對了，北院大王，我有話要跟你說。”葉飛示意耶律休哥到房間裏，耶律休哥看了宋希一眼，又看看他，然後跟葉飛走進房間。
門被輕輕關上。
宋希終於鼓起勇氣，打開紙箱。
裏麵有很多天藍色的信封，上麵清一色的寫著飛，就一個字，但是飛字旁邊會畫上一雙翅膀，有了這雙翅膀，就好像真的在藍天上自由的飛翔。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爸爸媽媽都已經睡覺，我合上那些無聊的課本，開始想你，一天之中，這是我最快樂的時候，沒有壓力，沒有任何束縛，此刻的我的心是這樣自由，可以天馬行空的想象——這時候的你，在做什麼呢？
不想發短信，隻想這樣在信裏問候你，因為這樣的距離，會讓我覺得彼此更靠近，我們的心緊緊的連在一起，沒有誰能夠阻隔……
葉飛，我好想你，在這樣的夜裏。
白天的時候，球場上是你飛揚的神采，有多少視線都集中在你身上——那時候的你，是屬於大家的，而我隻能在遠處靜靜地凝望你，現在，你是我一個人的，我多麼想對全世界這樣宣布……”
這些都是她寫的嗎？
那個時侯，眼裏心裏腦海裏隻有他一個人，全部的心思可以說都放在他身上，一點也不感到疲累，隻是覺得那樣的幸福……
而她，終究是背叛了他。
除了信，還有她送的竹子形狀的筆筒，裏麵各種各樣的筆，都是她送他的，每次都苦口婆心的說，好好練字，不要和你的人成反比；
多啦哎夢的筆記本，開頭寫著一番祝詞，還畫了一個卡通的笑臉，做了個勝利的手勢，裏麵卻什麼也沒寫，看樣子他不曾用過；
一件nike的T恤衫——那件作為生日禮物的短袖，他很少穿，以為他不喜歡，但他的回答卻是舍不得……
如今，這件衣仍然藍得很鮮豔，絲毫沒有退色，在她的，他們的記憶中。
還有一本影集，第一頁，是生日聚會上，一幫的同學，作為主角的葉飛臉上被塗滿了蛋糕，隻留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的望著鏡頭——
拍照的是她吧，然後是他們的合照，她的臉上也占了白色奶油，可是她的笑容卻是肆無忌憚，和他一樣快活一樣張揚……後麵是他們去遊樂場拍的照，旋轉木馬上彼此牽著手，隨著音樂聲高低起伏的木馬回旋著內心蕩漾起的漣漪，好像是昨日的一場夢。
“其實，其實我……”他頓了頓，終於鼓起勇氣說：“我喜歡你很久了，可以，和我交往嗎？”
“沒有我，你會不會寂寞？”
“你會離開麼？”
“那麼，如果我離開的話……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好。我跟你走，去哪兒？”
“去流浪，去世界的盡頭。”
希希……我喜歡你……
少年如夢一般的表情，浮現在她腦海裏。
葉飛，哦，葉飛。
眼淚不知不覺滴下來，在空中凝成花，隨即碎了一片，落入地上，一滴水跡鋪展，慢慢消失不見。
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這些回憶隻能說再見了嗎？
********
房間裏，葉飛拿出一件東西給耶律休哥看。
這是充分具有塞外民族的氣息的刀鞘，由黃金製成，刀身已然不見，雖然經過些時間了，但是昔日的精致和華貴可見一般。
“怎麼會在你這裏？”他很驚訝，這時圖敏當年送給他的，他一直分外愛惜，甚至連宋希也不太讓碰，怎麼會在這小子的手上？而且，隻剩刀鞘？
“很意外吧！遼王的寶物呢，在我們的年代，可是值錢的好東西。”
“你從哪裏的得來的？”
“關於契丹人是如何消失的，宋希有沒有和你說過？”葉飛話鋒一轉，眼中一片銳利：“曾將顯赫一時的大遼王朝，被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女真人所滅，而後契丹人受盡何等淩辱在世上苟活了幾百年……真是令人惋惜啊。”葉飛優雅的笑著，尤其是看到耶律休哥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卻好像在欣賞一幕精心策劃的傑作。
“你到底是想說什麼？！最好一次給我說個清楚！”耶律休哥握緊拳，葉飛可以聽到他的骨節在咯咯作響。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他的眼中閃著妖異的光芒，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有種不切實際的美：“我爸爸是個生意人，他對收集古董有著空前的熱情，尤其是曆史上有少數民族所建立的朝代，遼、金、元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讓他花大價錢買下來，所有人都很奇怪，就當時來說，北宋的青花瓷可謂舉世無雙，我爸爸竟然用一個上好的青花瓷換了一把不完整的彎刀，這刀雖然名貴，但是畢竟刀身不在，徒有刀鞘充其量隻不過是一個黃金飾物罷了——”他又看了一眼刀鞘：“原來，它果然是遼國北院大王的東西啊！”
“我還是不明白，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兩天我查了一些資料，早在1400多年前，契丹作為一個中國北方民族就已經出現在《魏書》中。他們兵強馬壯，驍勇善戰。
大遼王朝最強盛時期，曾經雄霸中國半壁江山，疆域北到外興安嶺、貝加爾湖一線，東臨庫頁島，西跨阿爾泰山，南抵河北和山西北部，可謂氣壯山河。”說到這裏，葉飛停頓一下，倒了杯水給耶律休哥，似笑非笑道：“喝點水。”
“我不渴。”
“那好吧，我喝一點，因為接下去的話還很長。”
“你能不能長話短說？契丹的曆史不用你介紹，我隻想知道這把刀究竟去哪裏了？”
“刀麼，自然還在你的北院王府裏，你回去就能看見了，別忘了，這裏可是一千多年以後。”葉飛不緊不慢的的喝一口水，故意說：“昨晚喝多了，到今天頭還疼。”
“然後呢？”耶律休哥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不得不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聽他繼續說。
“你別急嘛，曆史本來就是漫長而沉重的事，”葉飛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耶律休哥，像要看穿他似的，讓他十分不自在。
“據史書記載，遼滅亡後，契丹人的勢力仍然十分強大。可是從明代也就是六百多前以來，契丹人卻銷聲匿跡了，時至今日，在中國56個民族中，卻沒有當年響當當的大契丹。那麼，契丹人去哪裏了呢？”
耶律休哥屏住呼吸，他從未想過，也無法想象到生後千年族人所發生的事情，就好像自己未知的命運被人熟悉的了若指掌的剝離開來，他那麼陌生，他卻可以那麼了解。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我無法殺死你——你知道我有多麼痛恨你嗎？！”葉飛的嘴唇抿緊，身體僵硬得好像冰塊做的雕像。
黑夜裏，外麵又飄起雪來，窗戶上結起了厚厚的冰花，而房間裏卻是如此溫暖，這樣的世界恍如隻屬於他們兩人。
“是因為宋希嗎？”兩人仿若隔著遙遙的時空一般，靜視片刻，耶律休哥緩緩開口。
“是，因為我愛她，而你奪走了她；但也不是，因為我無法殺死你，不是因為我害怕，不是因為你武功高強……”
“而是因為——我姓葉！而你是耶律休哥——葉姓，是耶律一族的後人，不管我有多麼恨你，我都與你哪怕有哪怕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推不掉的關聯，這種印記是無法抹去的，是融於血液甚至溶於意識當中的，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愛上同一個女子，那中糾纏不清的關係最好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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