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9 更新時間：09-05-05 11:59
一路上，蕭玥年都沒有開口說話，我其實一直都感覺到他的氣息很混亂。隻是，我沒有勇氣去看他。無法麵對他溫柔的表情，就算知道他為我而中毒了，我仍舊沒有去關心他，我一直都這樣逃避著，自私的這樣想著，因為我無能為力。
車窗外的景物移動的速度很快，天灰蒙蒙的，氣壓很低。也許一會就要下雨了。清波駕車的速度很快也很平穩，估計他是知道蕭玥年的不適了吧。我一直都是知道，清波不是普通人。
雷聲攢動，天邊傳來爆裂的閃電，風聲大作。鳳棲鎮已經在視線的盡頭了。隻是雨點還是比我們先一步到達。落腳的客棧很大，很奢華，估計是鳳棲鎮最好的客棧，當然，也肯定是蕭玥年的。清波已經全身都濕透了。
“樓主，到了。”清波挑起車簾，撐了一把油紙傘靜靜等待著，沒有一點急躁。他似乎並不擔心蕭玥年的傷勢。
“嗯，走吧。”蕭玥年的聲音十分沙啞，讓我不能再無動於衷下去。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心下一驚，他的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的泛著詭異的綠色，我以為那毒並沒有那麼嚴重的，不然他不會一路上都保持的這麼鎮定，連叫清波都沒叫一下。我輕輕的歎了口氣，伸手扶他。
蕭玥年看我伸手，出聲阻止：“我沒事，你先下去。”
我麵無表情的看了看他，沒有理會他的拒絕之意，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後從後麵摟住他的腰，讓他靠著我。他微微掙紮了一下，看我那麼堅持就沒再拒絕，乖乖的把一半的重量放在我肩上，靠著我下車。
雨勢很大，就像是沒有閥門的水管，嘩啦嘩啦的下。
“清波，去找岐風。”蕭玥年的聲音很低，看來真的傷的不輕。我有些自責，手臂不自覺的緊了緊。蕭玥年似乎察覺我的緊張，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我沒事。”
“岐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樓主先上樓吧。”清波淡淡的回複。
走進客棧，清波朝掌櫃的使了個顏色，掌櫃送了條鑰匙過來便轉身就走，看來這裏真的是蕭玥年的地盤了。
客棧很大，可以說是豪華。底樓的座兒都滿了。從我們進客棧到現在，我們一直都是焦點，所有人的眼光都有意無意的朝我們這邊看著。我忽然有點討厭自己這張好皮相，前世縱使也是美人臉，卻從來沒有覺得這麼麻煩過。我微微的皺了皺眉。
“上去吧。”蕭玥年似乎是察覺我的不快，側個身擋住了眾人的視線，輕輕地和我說。
“嗯。”應了聲扶他上樓。
四樓基本上是不對外開放的，這裏算是蕭玥年的私人地方。四樓的包間很幹淨，也很舒適，布置的簡潔而不失高貴。
蕭玥年靜靜地躺在床上，神色蒼白無力，嘴唇已經變成深綠色，額頭冒著虛汗。盡管如此，他仍舊是一臉平靜，平靜的讓人感到心酸。我一直在幫他擦汗，他就一直看著我。
我的動作很小心，輕輕的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坐在床沿。我知道，他應該是很痛苦的，不然手心裏就沒拿多指甲印了。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畢竟他一直都默默的守護著我，關心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那意味著什麼，而我隻是個沒有心的人，我除了冷言寡語，我還能做什麼呢？我阻止不了他對我的好，所以我隻能冷漠的對他，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絕望。
“咚咚。”叩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樓主，岐風來了。”清波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走去開門，進來一個雲淡風輕的男子。一身的淡藍衣衫，眼神清澈的如同一汪湖水。麵若冠玉，笑起來猶如春風拂麵。他向我點了點頭，我引他入內。
“這麼久沒來找我，一見我就是救命，你還真是會找事。”岐風坐在床沿一邊挖苦蕭玥年，一邊認真的給蕭玥年把脈。
“是麼？好像某人的新娘也是我給找回來的吧，這恩情你不會這麼算了吧？”蕭玥年雖然虛弱，但是還是笑著和岐風打趣。
岐風的神情開始變得有些凝重，眉頭微微蹙著。我心裏咯噔一下，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我忽然有點害怕起來。對上蕭玥年的視線，他朝我微微的笑著，眼底說不盡的溫柔和疼惜，他的眼神告訴我，要我不要擔心。我隻是這樣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心中無比惆悵。
岐風站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秀氣的瓶子給我，“在我研製出解藥以前，勞煩姑娘每隔一個時辰給他服一粒，期間他很有可能會高燒，到時候就麻煩姑娘費心照顧了。”說完便朝外走去，邊走邊大聲說道：“玥年，有喜酒喝的時候要早點通知我。”
蕭玥年頭痛的看了眼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轉頭對我說：“別介意，他就這樣的。”
我沒有搭話，走去倒水，喂他第一顆藥丸。
屋子裏有淡淡的藥香，也許是剛才藥丸的味道吧。隔了好久，我輕輕的開口：“何必呢？你這樣對我，我……無以為報的。我已經沒有那顆心了。”
蕭玥年睜開眼睛，看著我。又是一片沉默，當我以為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他說：“你在就好了，我不需要你回報什麼，這樣挺好的。”蕭玥年溫柔的看著我，眼中淡淡的一絲落寞。
我一直記得曾經看到那樣一句話：對於自己不喜歡的追求者的示好和關心要堅決的說不和拒絕，就算他說這不管我的事。
我忽然就想到了這句話，而此時的我卻無言以對。對於這樣一個男子，我心中有的隻是悲涼。
“還要喝水嗎？”我岔開話題。
“好。”他很配合。
我倒了杯水給他，我小心的端著喂他，他靜靜的喝。然後扶她躺下，“你好好休息……。還有，謝謝。”
最終還是沒法對著他太過殘忍，我想，等他病好了，我們就分道揚鑣，這樣對我們都好。眼不見，心不煩。
我靠坐在床尾，頭輕輕的倚在床柱上，閉上眼睛。我並沒有睡著，因為岐風說蕭玥年可能會高燒，。房間裏很安靜，我們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清波自始自終都隱匿在房間光線死角中，他放緩了自己的呼吸聲，極盡的稀釋自己的存在。
從樓主還是個五歲的孩子起，清波就一直跟隨著樓主了。清波比樓主大了五歲，所以，清波記得所有樓主的事情。
老樓主曾經在亂葬崗上撿到了繈褓中的清波，傳授了他一身武藝。唯一對他的要求就是能夠保護好玄衣樓的繼承人。老樓主有很多位子女，但是他始終隻喜歡最小的兒子蕭玥年，所以五歲那年，蕭玥年便成了玄衣樓未來的繼承人。清波看著蕭玥年從一個可愛的孩子逐漸變成一個冷酷隱忍的繼承人，看著他被老樓主設計，看著他在磨難中一點點的變的冷情，變得更像一個繼承人。
樓主曾經有過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可是後來死了，女孩死的很淒慘。清波是看著樓主被反綁在地牢中，而隔壁就是女孩淒厲的慘叫聲和不斷呼喊樓主名字的嘶吼聲。清波那時候也被關在樓主待的地牢中，一身的傷痕。因為清波企圖放走可憐的女孩。
清波的傷不嚴重，修養幾天就沒事了，但是樓主的痛沒有人能看懂。清波隻是看見樓主默默地聽著隔壁的慘叫聲，他沒有掙紮，沒有呼喊，隻是抬著頭看頭頂的蜘蛛網，他的眼神很空洞，迷惘的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會失去靈魂。自始自終，樓主沒吭一聲，沒流一滴眼淚。隻是手指拽緊，指節泛白，青筋暴露。
就這樣，樓主開始變得更沉默，手段也變得更加狠毒。偶爾沒有別人在的時候，樓主才會拉著自己喝酒，一杯接一杯，而樓主的酒量很好，從沒見他醉過。清波以前每天都要向老樓主彙報繼承人的情況，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樓主地牢中蒼涼的眼神時，他就再沒有去彙報過，老樓主也沒有再找過他。清波一直都為此感到慶幸的。
最後，清波就隻記得樓主對老樓主的話了，樓主說：我不恨你，因為你是我父親，我不認你，是因為那些無故枉死的深愛我愛的人。一個組織並不一定要靠殘忍和強權維持下去，我向你保證，我有生之年，玄衣樓長盛不衰，而自我之後將不會再有玄衣樓。
清波一直記得那時候老樓主震驚的眼神，還有嘴角那絲可疑的欣慰。然後沒過多久老樓主就死了，而老樓主的那些子女，也都相繼離開人世。
清波隱在暗處，他一直想著樓主近日來嘴角的笑意，想起多年來樓主終於第一次有了想要在乎的人，想起很多的很多，就這樣，清波也笑了。
也許這世上，沒有比清波更了解蕭玥年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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