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7 更新時間：21-07-28 01:18
往日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傅總隻需發號施令，在誰麵前吃過癟？但傅東瑾低垂著頭不發一言，就像一個犯了錯虛心接受長輩的諄諄教誨的孩子，知錯就改的派頭做得十分足。
桑庭禹笑了笑：“我希望她有一天不是為了結婚這個目的而結的婚，更不希望她是聽多了外麵的流言蜚語而結婚……我隻希望，有一天，她把那麼一個人帶到我麵前，告訴我說爸爸我非他不嫁，告訴我那個人對她有多麼好，而她又有多喜歡對方，信誓旦旦地告訴我好怕嫁給那個人會幸福的，而那個人有多值得。我可能會吃味，吃味我的寶貝要去愛一個人了、要陪在那個人身邊了、要對別的人好了……但我替她感到高興，因為她告訴我她要幸福了，有人代替我陪她一輩子了，我自然是高興的，有一天我會老，會死，那些未來就不再是我一個父親能給的。她不應該因為任何人結婚，更不應該迫於流言嫁給一個看著不錯她卻不喜歡的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的未來苦苦支撐一段不幸的婚姻，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孩子，她哪怕出身不是公主，那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隨意踐踏的，她在我這隻能幸福。”
傅東瑾被桑庭禹長長的一番話震得說不出話來，靜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伯父，我和桑瑜相處時間短暫還未建立深情厚愛，現在我不敢承諾得太滿，但我保證沒有人能欺負她，我也不行，請您監督，如果有一天她因為我哭了，您，不管何時何地都能找我算賬。”
但未成想，有一天欺負得她最狠的是他，讓她哭得最痛也是他。
桑庭禹擺了擺手：“我們做父母的，不能替一個女兒去決定她的婚姻，我們可以是她幸福的見證人，卻不能是她婚姻的劊子手。除非她識人不清，不然作為父母的不能去幹預她的婚姻。我們有一天隔山隔水、山長路遠，那是她自己的日子，我們並不能替她過，自然當下也不能為她做任何的決定。婚姻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不必跟我保證些什麼，因為真有那一天，我自然會做我作為一個父親該做的，至於你和囡囡之間的事，那得你們自己說清楚、做決定。如果真的有幸結合，我作為父親的自然也會祝福，隻希望那時你能遵循承諾，記住今天所說的話，說到做到。若是有一天已經覺得自己做不到了，可以選擇分開，但別傷害她。”
“是”，傅東瑾頷首應下，那張冷峻的臉上也多了幾分鄭重，毫不猶豫的聲音在大廳裏回蕩，不輕不重地砸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裏。
說是這樣說，尊重桑瑜自己的決定，但哪個人結婚不需要先過父母親那一道關卡的。變數妥後傅東瑾提步走上樓梯，卻看到站在梯台的轉角處的桑瑜。像個遊魂一樣站在那裏，臉色白得像紙，很難看。
明明她的臉上一個水痕都沒有，傅東瑾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悲傷，就像那些眼淚無聲中在通過身體的每一個器官和毛孔溢散開來，能把在場的人淹沒。
傅東瑾走到梯台時也不是直接和打招呼或是視而不見地從她的身邊走過，而是拉起桑瑜的手，傅東瑾發現桑瑜的手有些微涼，也不知是下雨給凍的，還是因為她站在這裏聽到了自己和她父親的對話。
傅東瑾把她拉回了樓上，桑瑜並未反抗，隻是靜靜地任由他拉著，傅東瑾拉著她走到了她哥哥桑湛的房間，把她安在了床上，而自己進了洗手間換衣服，進去前還不忘叮囑桑瑜呆在這不要跑。
桑瑜他們家不算特別大，但內外也有裝修，二樓隻有兩個房間，桑瑜她哥這裏還是個帶有洗手間的主人房。
窗外的天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這一場春雨下得格外的大和持久，像是要不停歇地把這大地上的一切裏裏外外的一切衝刷幹淨，要把憋屈已久的情緒狠狠發泄出來一般。
傅東瑾換好了衣服出來的時候，隻見桑瑜站在窗前，臉上的表情有些悵然，眼裏還有些空洞。過了一會，桑瑜也不知是在自說自話還是說給傅東瑾聽的，反正桑瑜並未回頭看他，傅東瑾隻好靜靜聽著，不管是一個故事還是一段心事，有時也確實需要聆聽者。
“都說王子羨慕乞丐的自由，乞丐羨慕王子有富有。我沒住過城堡，我無法想象王子生活，但我卻能告訴王子普通人的生活。養孩子、供車供房、孩子的教育經費……等等等等，大部分的婚姻生活都在為了錢吵架。誰都不想吃虧，誰都怕吃虧，我也怕，我怕為了經營一段婚姻，沒有人體諒你的犧牲和付出，沒有人承認你的勞動價值，最後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那些青春、感情、勞動毫無價值。我也怕他說變就變，那些承諾和設想的未來也隻有你一個人記得，把你扔在冷風裏一個人苦苦掙紮。他既不給你錢，又不給你愛，婚姻變成一個人的征戰。我也怕嫁給這樣的人……每次吵架了對方就在外麵有酒局，為他不幸的婚姻幹杯，卻從未想過為幸福的婚姻幹活，就像這個家是我一個人的。”
“不幸的婚姻我也親眼見證過許多，但這不完全是我對婚姻產生恐懼的源頭，我是再也無法相信我自己了。”
“我這一生做錯過很多選擇，看錯過很多人，安穩二字總是離我太遙遠，一生都在糟糕的選擇中和顛沛流離的生活裏徘徊不定，工作是，人亦是。我已無力承擔下一個錯誤的後果，我已經很累了。與其說怕迎來下一次的傷害，不如說我已經倦了自己的運氣和選擇，而這糟糕的未來全是自己選擇的這件事真的讓人負重不堪。我有的時候甚至忍不住問，大家都這麼平凡，為什麼我卻過成這樣？工作和感情為什麼不至少讓我占一樣，哪怕一樣安穩我都不會這麼絕望，但現實卻是自己被自己背到家的運氣和糟心的選擇一次又一次地踩在腳下，壓到喘不過氣來。”
我的父親他曾對別人說過，他說他的兒子女兒很怕他，總是什麼都不跟他說。可他不知道這是一個無能狂怒的女兒在心裏力竭聲嘶過後最善意的謊言，若他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孩子在外麵過著什麼日子，是不是得徹夜難眠責怪自己？怪自己沒用，怪自己給不了最好的對方，又或者心疼得睡不著覺?
成年人的不開心你會選擇告訴他嗎？不會，因為那足以把人壓垮的那種幫不上忙的愧疚，和無能為力的心酸，我太了解了，有些苦自己受還不夠嗎?還想拉多少個人陪你一起疼?
“其實本質上我根本沒有結婚的意願，但每次從別人口中聽見，年邁的父母因為自己整日整夜睡不著覺的時候，你是不是隻有妥協？”
這個時候桑瑜想起昔日被催婚的哥哥，韶光已逝，又苦於沒有有結婚衝動的對象，年複日、日複年，春去秋來，家裏的人也不知是絕望還是妥協，對哥哥最後的要求最後變成了隻要是個異性、對方願意嫁她即可。
因為家裏人都覺得他比較聽我的話，然後幾乎他每談一次對象家裏人就叫自己勸一次他，讓哥哥“上點心、積極主動點”，說不出是誰更心累。
跟別人介紹的對象談的時候，見他一次次地不斷投入時間還有感情最後無疾而終，耗費很長的一段時間還有金錢。
下一輪介紹又開始，家裏人會追問結果，讓他不行就再看下一個。
哥哥可能明明與之前那個人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做過很多努力後覺得跟對方合不來、甚至對方一些行為都昭示人品還有些問題，覺得是真的不適合結婚。
時間一天天過去哥哥依舊沒有處到適合的結婚對象，家裏的人若問到哥哥是否與曾經的誰誰誰還有聯係。若是和對方還有聯係、若是對方依然單身還有和他有結婚意願，家裏人就會催促提議找回那人。在他們心裏人差一點，怎麼好也總比孤獨終老好吧？都這年紀了還不結婚，以前年輕還有資本的時候讓他挑，他不挑，現在的女孩要求越高、青春又已然耗盡，還挑什麼挑？有人肯嫁他就不錯了。
看著哥哥有苦難言，家裏人心急如焚的樣子，桑瑜作為一個旁觀者，不知該站在哪一邊，隻是看著很心累。
有一些對象更離譜，已經和你拖拉個一兩年，都到了雙方家長見麵那步了，女孩應付完她自己的父母還消遣了別人的父母後，還來個以事業為重不結婚了，就像哥哥隻是她用著方便又順手的跳板。
當然哥哥的心態也有些問題，得過且過，以為別人吊著你，自己拖著拖著就會有結果，不過哥哥也有可能是厭倦了不斷投入的感覺，看看能不能等一次花開吧。
看著哥哥的青春、時間、金錢還有感情一再被消耗，有時桑瑜心裏就會忍不住想，若是自己有錢就好了，擁有了金錢，哥哥也就有了更多的選擇權，相對了就擁有了一部分自由，他也就能更大概率地有資本去等那個對的人了，也不會喜歡哪一個人因為沒買房這個理由最終失之交臂了。
桑瑜能理解家裏人迫切的心情和苦心，但又覺得深陷這樣境況中的人尤為可憐，逐漸讓人感覺到傳宗接代似乎才是婚姻當中首要的任務，而個人在婚姻當中的幸福感反而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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