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08 更新時間：21-09-23 17:00
紅的，黑的，白的摻雜在一起，汗腥味，血腥味，男人的精液味彼此混合在一起，路過這人間，是什麼使得這個地下室仿佛人間地獄。這樣的場麵幾乎榮夕惕站立不穩，險些跪倒下去。
三個男人幾乎被易貝煒打死，還是一旁的其他兄弟拉住了他。而榮歸隻是栽倒下去之後便再也沒能站起來，他顫抖著手脫下身上的衣服，輕柔的罩在榮夕惕的身上，然後低頭摟住他。
現場一片嘈雜，警方，軍方，醫生，朋友，好多好多人……
榮歸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也不知道應該做何反應，他隻是呆呆地看著，看著醫生進來把人一個個抬了出去，輪到榮夕惕的時候，他幾乎不願意放開。
易貝煒走過去，輕輕紅著眼拍著他的肩膀道“小夕會疼”
榮歸才遊魂似的跟著出去了，但他知道，他的某些東西永遠留下了這個狹小的地下室，以後很多年，他都記得地下室的每一處細節，每一攤血跡存在的地方，攤開的形狀，鼻息間一直縈繞著地下室的這些奇怪的味道……日複一日的重複著
他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裏重複的都是他想象中的小夕在這個狹小逼仄的地方承受的一切，那些痛苦的哀嚎，絕望的求助，無邊的黑暗……
誰也不知道，在這樣一個陰暗的地下室裏，同時困住了兩個人，逃不開也遇不見，絕望又無助孤獨蜷縮著。
都說一個人臨死之前，會看到他一生最珍視的東西，所以榮夕惕在最後一眼看到榮歸的事讓他很高興，生命的最後是這樣一個美好的幻夢，大抵是神的恩賜。
於是他最後暈過去之前，榮夕惕突然溫柔的笑了，隻是下巴被人卸下來了，他根本不能笑得好看，隻能大張著嘴，差點咬斷的舌頭往外冒著血跡，從嘴裏蔓延出來，唯有眼睛一直亮亮的。
榮歸輕輕用衣服包裹住他，然後彎腰輕輕抱著他顫抖的身體，他的兩隻胳膊已經脫臼了，軟塌塌的垂著，額頭上的傷口像是肉皮裏包裹了一個雞蛋，血順著破裂處往外流，甚至在耳朵裏都流出一道細細的血線，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全身上下，都皮開肉綻。
男孩閉下眼睛之前囁嚅道“再見了榮歸，我愛你”。
五天後，榮夕惕醒了過來，但他並不如人所預料到的一般，他沒有悲傷，沒有哭泣，反而是逢人就笑眯眯的，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仿佛這些傷害並不存在。
“我睡了幾天了”他問。
因為男人把他的下巴卸了，舌頭雖然沒斷，但到底是受了重傷，所以他根本不能吃飯，隻能靠打營養針維持，但即使是這樣說話不利索，卻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話嘮，他甚至比以前更加活潑了，唯一不同的可能是，他不讓任何人碰，醫生不行，護士不行，就連身邊的人也一樣，一碰就開始劇烈嘔吐，應激反應特別強。
周綰從榮夕惕受傷開始就一直呆在醫院裏陪著他，她每天都對著榮夕惕說話，大到雞毛，小到蒜皮，有時候無與倫比，顛來倒去，榮夕惕就會笑話他是不是撞到頭了，惡劣的笑話一旁的易貝君找了個傻子女朋友，勸分手。有時候周綰也不說話，他就靜靜盯著榮夕惕看，可單就看著他笑眯眯的用不好的發音說話，眼眶都會紅，榮夕惕又會很惡劣的讓易貝君快把人拖走，她懷疑周綰要爬上，這麼深情怕是喜歡上自己了……
周綰也不惱，後來他發現榮夕惕怎麼也不肯看她的眼睛，實際上，榮夕惕誰的眼睛也不肯看。
榮歸幾乎是不敢進去病房的，但他每天都守在榮夕惕的病房外，先前幾天不吃不喝不睡覺，隻是那麼坐著，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不敢進去那個病房，他隻是小心翼翼的湊近病房門上的小窗看著裏麵躺著的已經脫相的小孩……
他的小朋友
忽的，床上的小朋友忽然很激烈的掙紮起來。
榮歸慌不擇路，他忙衝了進去，便看到小孩應該是睡熟了，滿頭汗水，像是陷入了夢魘，掙不脫。
“救我，救我，小叔，救救我”
榮歸要按呼叫鈴的手頓了一下，他低頭抬手扶住他肩膀，彎腰虛虛摟住他的肩膀，哄道“小叔在，小叔在，小叔會保護你，小叔……”榮歸說著說著自己先哽咽了。
榮歸總覺得自己最近特別容易掉眼淚，很多時候都會想要崩潰大哭一場。這是前二十幾年裏所沒有過的情緒。在他的記憶裏，他無論做什麼都遊刃有餘，因此他很少崩潰。他所從事的職業不允許他崩潰，因為和他出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於是他縝密，他小心，他把自己過的條分縷析，於是所經曆過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他想好了一切應對辦法和退路，即使是以前被遺棄在寒冷的路邊，執行任務遊走在生死邊沿，一切的一切他都有備案，這些年做的最出乎意料的事便是同榮夕惕在一起，可他不後悔，反而因為多了一個榮夕惕讓他樂在其中……
可是現在的一切讓他有些後悔，如果不是他，他的小夕不會經曆這些，他會像每一個平凡孩子一般，等待著開學，期待著假期，無憂無慮在校園裏閑逛，在人生路上馳騁，他不會遭受這樣的噩夢。
榮歸最近覺得自己看不了榮夕惕，即使是隨意一瞥，他都難忍淚意。
榮夕惕先是掙紮了一會兒，在感受到榮歸的存在之後便漸漸安靜了下來，小心的往他懷裏縮，掙紮尖叫都轉化成了小聲地啜泣，他窩進榮歸懷裏小聲的啜泣，無助又可憐。
他的每一聲啜泣，每一顆眼淚，都像是巨石，一下一下的砸在榮夕惕心上，砸得他滿目瘡痍，殘破不堪……
榮夕惕一直哭到後半夜才漸漸安靜下來，然後慢慢睡了過去。
榮歸心如刀絞，他就這麼睜著眼睛，摟著懷裏的人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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