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0 更新時間:09-04-14 22:48
雪悠是重慶人。
聽到重慶二字,我心裏禁不住就飄過一縷歡快的笑意。兩年前,我曾為重慶一個模特寫過一首詩:《親愛的,我在重慶上空望著你》
我不知道//重慶有什麼好//真的//我不知道它//有什麼好//可我來了//帶著一雙詩的//翅膀來了。
渣滓洞//江姐的旗袍//霧都//麻辣火鍋//還有擔擔工//就這麼多的印象//多一點//都沒有了。
應該是李白//沒跟我在那裏//喝過酒//應該是//重慶沒有一句詩//讓我記住//應該是你//讓我//認識得太遲。
我是帶著//一雙詩的翅膀//而來//扇開濃霧//我不知重慶//隻知有你//我要望的//不是那些高樓//不是那些街道//它們關我屁事。
如果不是有你//重慶就像我//五千年前所望的//重慶//那時我沒留下詩//給它//不是我的錯//而是你直到今天//才向我招手//才對我說//“你來吧!”。
也就是說//我是在你的//天空飛翔//我知道//你就在我身邊//因你//我會覺得//重慶火鍋//是最好吃的//世間最好吃的//也不過是//重慶火鍋//不用我說//你都明白是為什麼。
重讀這首口水詩,覺得還有點意思。當然,詩中的我,並非是我。它暗喻的是中國五千年的文化。也就是說,以中國五千年文化的目光來審視重慶,重慶確實是沒有多少亮點的地方。
對於文化的永恒性而言,高樓大廈都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東西。尤其是那些千人一麵的大樓,不出百年,就會被淘汰。
說真的,重慶能讓我記住的詩人、作家真沒有幾個。近年來真讓我記住的,倒是那位貪官宣傳部長。
當雪悠輕盈盈地向我走來,雖然不敢說是李白的輕舟朝我飛來,卻也是令我感到振奮的。她讓我看到,重慶還有像她這樣一批年輕作家,在孜孜以求著神聖的文學。說不定哪天,她們當中就會脫穎而出一個大師級的作家來。
這是期望,不多說。
記得一位俄羅斯作家曾經說過,一個作家的成長,與他的童年記憶極有關係。他的話是否放之四海而皆準?不得而知。就我自己而言,很多美好的東西,確實是來自童年和少年時光。
雪悠自小生活的小鎮,有一個吉祥的名字——廣順。
“廣順鎮位於重慶市西部榮昌縣城西7公裏處,背靠螺罐山脈,南畔沱江支流瀨溪河,地勢開闊,依山傍水。全鎮幅員麵積39。8平方公裏,轄8個行政村,8個社區居委會,總人口5。6萬,城鎮常住人口3。5萬,成渝公路、成渝鐵路穿境而過,交通十分便捷。城鎮建成區麵積2。6平方公裏,國有大中型企業永榮礦務局機關及其下屬企業分布於城鎮中,水、電、氣、路、訊等基礎設施完善,鄉鎮企業和個體私營經濟較發達,是典型的以煤炭、冶金、電力、鑄造、建材為主,茶葉、生豬、蔬菜為輔的工礦貿易型小城鎮,是全縣的工業、農業、交通和商貿重鎮……”
這幹巴巴的資料性介紹,著實無法讓我詩意。更無法讓我把它和雪悠聯係起來。
因為雪悠是個漂亮的女孩。還沒見到她,心裏已深深刻下這個印象。大概
是生命的骨子喜歡雪,望其名雪悠,就感到美美的。那天,當她一襲紅裙嫋嫋地向我走來,遠遠的,心裏禁不住就“卟嗤”一聲笑出來:好個雪妖!
當是她有著妖精一樣的魔鬼身材,水樣靈動的目光,才讓我感到她像“妖”的吧?
其實這並非我個人的發現。遠在她讀初中的時候,她就贏得了“狐狸精”的光榮稱號。
在過去的年代,狐狸精是貶意的。但進入二十一世紀,狐狸精是美、是智慧,是最值得一個女孩子自豪的事。
因為那是亮麗,那是妖嬈,那是如夢似幻的意境。
而眼下的廣順鎮,給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一個受到嚴重汙染的小鎮。
不錯,瀨溪河是詩意盎然的。
可悠悠告訴我,瀨溪河清亮亮的河水,眼下已經變得黑烏烏的了。她從深圳回到家,所喝的自來水,竟然是鹹的。喝了幾天,肚子就不舒服。老爸不忍心她倍受“摧殘”,一大清早就不遠幾裏去挑井水回家,孝敬她這個掌上明珠。
最近得到的好消息是,政府正在招標治理瀨溪河。
也隻能沿著瀨溪河,回到雪悠的童年。
那時天是藍藍的,水是清亮亮的。
每天傍晚放學回到家,丟下書包,雪悠就會和一群小夥伴,跑到瀨溪河邊。或在綠草青青的岸上放風箏,或在翠竹叢裏捉迷藏,或在稻浪起伏的田埂上追逐、嬉戲。
但更多的時候,雪悠會率先卷起褲腿,跳到河裏去摸魚捉蝦。
她是個孩子王。
她成“王”的理由,是她特能爬樹,特能捕蟬。她用一枝野菊花,輕搖輕晃,就可以將紅蜻蜒誘來,輕鬆地捉拿。時常,她會捏住紅蜻蜒的尾巴,舉到眼前,和蜻蜒的眼睛相對。
蜻蜒慌亂地撲著雙翅,目光也閃出一付受死的哀傷。
每每這時,雪悠心裏就會輕歎一聲,然後將蜻蜒放飛。
在水草裏摸魚捉蝦,捉到的都是些小魚。但不知是她會捉,還是她的手氣好,同是在水草裏摸魚,她時常就會捉到幾尾拇指大的鯉魚。這在夥伴的眼裏,這小鯉魚卻大得不得了了,欣佩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到她的身上。小鯉魚放入玻璃瓶裏,馬上占據了顯要的位置。
望著鯉魚在玻璃瓶裏豔豔的紅,雪悠的睫毛也撲閃撲閃出一道道紅光來。
一回摸魚,她竟然摸出了一條水蛇。
其他小夥伴嚇得飛跑,她卻拍打著水蛇的頭,怪道,“壞蛋,把我們的魚都嚇跑了。”
道罷,才不慌不忙地將水蛇丟到水中央。
她的膽子比夥伴的都大。
離家不遠外,有一片墳場。那裏草木青青,卻又充滿神秘的陰森。夥伴的目光望著墳場,一半是害怕,一半又是渴望,希望去那裏玩玩,識識蘆山真麵目。
沒人敢帶去,她敢。
她就像一個女將軍似的,帶著一群小夥伴衝鋒到墳場。也許是墳場到的人少,那裏的野花便開得特別的熱烈、豔麗。鳥兒的歌聲,也格外宛囀、動聽。
聽著鳥歌,雪悠的嘴上也禁不住哼出曲兒來。
小鎮本就不大,她家周圍的地方也不寬闊。但在她童年的目光裏,這一小片天地,就形同她夢中的世界。她為周圍的景物命名。恐怖的墳場被她命名為綠色宮殿,瀨溪河段是她護城河,盛開野花的山崗是她的白玫瑰花園……
她喜歡白玫瑰。
雖然那片山崗並沒有玫瑰,她卻以自己的意誌去構築它。
白玫瑰的純潔,一旦在她心中盛開,她容不得這個世界有半點的瑕疵。同班的一個男同學欺負女同學,她就忘記自己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在別人都敢怒不敢言的情況下,她抓起小板凳就砸向那惡男生的頭,將惡男生砸得抱頭鼠竄。
然而,雪悠的童年,並非都是詩情畫意。
這不得不提到她的父母。
她父親是個礦工。她母親是老三屆,初中剛畢業,不到十五歲,就上山到了一個林場當了知青。後來經人介紹,她父母相親相愛,結婚生下了她。可她父親仍在礦上工作,她母親仍在林場,兩地相隔很遠,無法居住在一起。她自小就被送到外婆家,跟著外婆生活。每月父母才來看她一回。每回來看她,母親都是抱著她哭泣。
離別的時候,更是哭得淚如雨下,不像人形。
望著母親離開的背影,她隻能以哭聲送母親一路。母親在父親的攙扶下,三步一回頭。
父親挺帥。可她看到父親電線杆一樣的身子,是那麼弱不禁風,根本不能為母親遮風擋雨似的。
到了某個路口,父母又得分別。
她不知道父母分別的時候,是如何的心如刀割。她隻知道,父母分別之後,母親又得獨自走長長的山路,回到林場去。
在她的眼裏,那長長的山路是多麼的漫長,多麼的遙遠。陰森森的林子裏,是否會跳出妖魅鬼魈?
外婆給她講的故事,林子裏就是藏著妖啊魅的。
誰來保護母親?
她突然想到了小狗狗。
聽說狗能舍身護主,她就嚷著要養小狗。
第一隻小狗是隻小京叭。
為了讓小京叭快點長大,她悄悄把蛋黃給小狗吃,自己隻吃蛋白。一隻雞蛋,她吃一半,小狗吃一半。
夜裏抱著小狗睡,她在夢裏就夢到小狗飛到母親的身邊,然後一路陪母親回家。
小狗會飛。
在她的夢裏,小京叭成了無所不能的英雄。
這樣的夢,雪悠到底做了多少遍,恐怕連她自己也數不清了。
但很顯然,二十多年之後,當她看了日本的動漫片《犬夜叉》之後,潛藏在她生命裏的小狗狗,便變成了雪白的牧羊犬,歡天喜地地飛入了她的長篇玄幻小說《驅魔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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