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25 更新時間：09-05-17 01:04
情去短暫，幾日之後，父親送來家書，囑我馬上回家，我沒法違抗父名。臨走前，將隨身的玉佩贈與山伯，對他講一定要來祝家莊提親，我會等他。山伯忍著離別悲痛答應我，又拉起我的手。執手兩人，卻默然無語，隻是凝淚對望。不知這一分別，要再過多久才能相見。
走出山門的時候，有熟悉的琴音傳來，那是我這一生也不會忘懷的音律，因為那個人為我而奏。
不料回到家中，父親隻有一句話：“學堂中的先生修書來，講你課業不錯，也到年紀了，該嫁了。”忽如天雷附耳。母親此時與父親同一立場，講到提親的人家是官家，以後我家的生意就有靠山，而且那家的子弟似乎與我同學。
我木木地沒有答應，回到房間的時候，打聽細節的銀心推門而入，叫了聲：“小姐，是馬文才啊。”我又是一驚，馬文才，你怎麼總是占了山伯的位置，若是沒有這麼急，山伯也有時間提親了。可是，這次我該怎麼應付。第一次，是我直覺識破，第二次，我再怎麼做，第一關父母爭取不來，他們還是想攀附權勢，肯定不允我和山伯一起，第二關馬家為官，如何頂回他們的提親。
心中發急，手幾乎抖得寫不下字，勉勉強強將自己處境描述一番，叫銀心拿去托人送與山伯，隻盼他早日來見，商量如何脫得困境。盤算著山伯見了信也是還要幾天才趕來，就思量拖延的說辭。先找了母親，說了一番不想嫁，想再過些日子，再陪陪父母親，盡盡孝道之類。都被母親駁了，理由竟是我去書院已經耽誤了時間，既然滿足了我求學的願望，現在就該順順利利地應下這門親事，等著出嫁。盡孝道還有我哥哥們，我不必擔心。我一時語結，不知要不要告訴母親山伯的事情。我又講到，提親人家品行不佳，不中我心意。母親對我講，日子久了，兩個人自然會合心意的，不用擔心。
我終於忍不住，講起了山伯，並對母親講，已經私下許了終身。母親隻是默了一刻，便澆我一頭冷水。母親說，少年的心思，一時有，便歡喜在一起，不在一起，難過一刻，過後也就忘了。我心知，母親都不能說服，更何況父親，我與山伯果真無望了。我隻是盼著山伯到來，與他商量個法子。
銀心跑來告訴我山伯來了時，我寫著的字敗筆了，心裏有不祥預感。想偷偷去見他，卻見阿丁氣喘籲籲地，跟我講：“小姐，剛才來了位梁公子，說是與小姐定情，望老爺成全，結果被老爺打了回去。”我著急地抓著阿丁的胳膊，問他山伯怎麼樣了，他隻是搖頭，低頭講了句：“不太好。當場就吐了血了。”我眼前一暈，這呆人便不知我心意嗎，我隻中意他這一個人，不能再去想另外的法子麼，怎麼就隻把傷心漚到自己心裏，想不到我會難過麼。
我想讓銀心偷偷去望他，沒想到山伯來過以後，父親知道了我的事情很生氣，說不如當初不去書院，居然自己引了個男人來提親，傳出去我祝家顏麵何在。我重視禮數的父親，此時隻想到自己家族的顏麵。他派了人監視起我，不準我出屋門。銀心也因為沒有通報我的行為受了罰，我絕食來求母親，讓他們開恩放了銀心。母親到底心疼我，讓銀心來陪我。
終究躲不過，再過幾天，馬家要來迎親了。我卻隻是整日在屋中寫字彈琴，寫吟給山伯的詩，彈他奏給我的曲子，腦子裏隻有回憶，夢裏也隻有和山伯一起的畫麵。可是，那一晚，卻隻是看見山伯咳了血，滿臉的淚，細長的手指撫摸過琴弦，卻再也無力彈奏，大汗驚醒。
第二天，就讓拿飯的銀心囑阿丁去詢問山伯的情況，阿丁拿回來一方手帕，我一眼便看到是山伯的，打開來，兩隻蝴蝶雙雙對對飛在花間，兩隻蝴蝶旁邊是我倆的名字，梁山伯，祝英台，隻是那花紅得鮮豔，聞著有腥氣，莫非？我抖著音問阿丁：“是不是山伯的血？”阿丁啞了嗓子說：“小姐，梁公子受傷之後就沒好起來，昨天去世了，他的家人說，他在臨走前掙紮著就著血跡在這手帕上作了這畫。”
我心裏頓時空了，山伯走了，那個曾經答應我，我是女孩子就和我作雙碟花叢飛的人，再也不在這個世上了，沒有人再替我接話的默契，沒有人再為我奏琴的情趣。本以為遇到山伯，是我生命最大的運氣，沒想到竟這樣給我帶來最大的傷痛。
“山伯給我留話了麼？”我問阿丁。
“他說，來世再與小姐做這帕子上的蝴蝶。”
我一遍一遍地撫摸帕子，不知山伯他有沒有來這裏，他的魂有沒有化到他的血繪成的蝴蝶上。我決然地咬破食指，在帕子上加了一行字：生不同衾，死亦同穴。
我對母親說，我願意成親，條件是要看看山伯的墓。母親將與父親，父親最後也同意了。他知道我的倔強，怕我在家裏做出傻事，令他顏麵無存。
我穿起大紅的嫁衣，別人都以為我要去馬家，我心裏卻隻有一個方向，那就是山伯在的地方，嫁衣也隻為山伯而穿，山伯一直沒見到我穿女裝的樣子，今天就穿著這盛服去見他。
花轎在山伯的墓前停下，我跌跌撞撞撲到他的碑前，摸著他的名字，不敢相信那個帶給我溫暖的人如今睡在冰冷的地下。我拿出那方帕子，心中默念，山伯你若有靈，就化成蝴蝶來接我。帕子被風吹的飄了飄，蝴蝶卻沒飛起來。山伯你忘了我嗎？我心裏隻剩下悲涼。我不想你忘了我，我來找你吧。
我站起身，轉過頭走出幾步，送親的人以為我要走了，都走向花轎，事先母親叮囑過的仆從也沒注意我。我卻又停了，在人們都沒看見的時候，轉身往回跑，霞冠拿在手裏，頭撞在石碑上，血順著山伯名字的筆畫留下，他的名字也暖了起來。
我來找你，要來接我啊，山伯。我終於不再傷悲，閉上眼睛。再聽不到周圍人的哭喊聲。
再睜開眼，竟看到倒在地上的自己，慌了一下，旁邊一陣香氣傳來，不自覺地就飛過去了，上麵停著隻蝴蝶，用觸角碰我，原來自己真得成蝴蝶了，那山伯呢，那拍我的蝴蝶就飛起來，繞著我轉圈，我明白了，山伯在這裏呢。
山伯在說，願與你雙雙對對花中飛，隻戀這花香，簡單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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