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63 更新時間:09-08-22 00:11
四十五章
公子曄這一覺直睡到天黑才醒。
房裏一片黑暗,除了那坐在角落中的火爐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什麼也看不見。
他翻身起來,裹著被子打開房門,院中的雪在黑暗中白的異常,空氣中獨有的清冷氣息令人腦袋清醒,環顧四周,宋伯不在,公子鴻也不見人影。
於是自顧自的蹲下身用手去捧那些寒冷的雪,入手後是冷冽的一片,刺的觸覺異常靈敏。北風出起來,從被腳的縫隙躥到身體上,他裹緊身上的被子,鼻尖問道一絲若有似無的蘭花香味夾帶著藥草的氣息。不由的轉向香味的來源地。
院中堆積的雪地上,融入一體的顏色與身影,若不是他身上的香味,他根本不會發現那裏站了一個人。
被白色的袍子罩住,頭上帶著白色的皮毛帽子,陰影裏看不清他的臉,公子曄開口道“你是誰?”
來人站在那裏不動,臉朝著他的方向,公子曄感覺到一陣打量的視線在他還來不及說下一句話的時刻,細小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回過頭便看見公子鴻手中還拿著件白色的大氅抱住他,“怎麼出來了?”
公子曄沒理他,再回過頭看時,那個站在雪地中的神秘人已不見,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手指撫摸到凹凸不平的印記,輕忽口氣,真的有人。若不是留下的腳印,他甚至以為隻是個幻覺。
“怎麼了,越?”
“沒什麼。”
“走吧,你哥哥和皇太妃在大廳等你。”
沒走幾步,公子曄複問他“他們怎麼來了。”
公子鴻笑的曖昧“你當我想,哎,本來想把你藏起來的,你每天要吃的藥又在宮墨嶽手裏。今日進宮就是為你拿藥,誰知你哥不分青紅皂白就和我打起來,拖到現在才回來。”
公子曄撇撇嘴“你是去偷藥被逮了吧。”
“嘿嘿,要是不偷宮墨嶽一定不給的,看看,現在他鬧著要住在這裏。哼。”公子鴻懊惱的說著,在心裏將宮墨嶽罵了千遍萬遍。知道已走到前廳,才調整神色,帶著公子曄步入。
剛走進去,隻見宮墨嶽與翠屏一擁而上,翠屏把著他的手,看著身旁臉色不好的宮墨嶽說道,“還好,沒有發作。”
宮墨嶽僵硬的臉緩和些,隨後陰著語氣說道“你居然敢和他走人!不想活了!!”
公子曄罵的一愣,隨後躲到翠屏身邊眼神無辜的看著他的哥哥。
“你……!算了,從今天我就住在這裏!”
一旁沒說話的公子鴻發出一聲刺耳的“哼”聲。
“以後每天我會派人將要送來,現在,你們先出去,我和公子單獨談談。”
話音剛落,宮墨嶽便站起身來拉著公子鴻出去,順便帶上門,留給他和翠屏獨處。
翠屏將他扶到椅子上做好,隨後說道,“公子,依奴婢的估算,您身上的蠱王今晚便會蘇醒。”
公子曄點點頭,沒想到這麼快。
“隨著蠱王的蘇醒,您被封存的記憶也會隨之記起,但是隻有一部分。餘下的記憶會隨著這幾日您的身體成長恢複慢慢回來。”
“大概要幾日?”
翠屏撇著眉,“恢複從前的身體以及想起所有的一切,大概要七日左右。”
公子曄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見翠屏半晌沒說話,他又問道“還有什麼麼?”
似是猶豫,翠屏不知想了什麼,說道“雖說您已忘記一切,還有十日便是傅帝(公子悠然)誕辰,這幾日奴婢是沒法出宮的。所以,公子,就在這十日內,主子便會回來。”
公子曄皺眉,“主子?”
“您的師傅,悠國皇後,蘇翩然。”
他搖搖頭,沒有一點印象。
翠屏接著說道。“主子回來後找的第一人定是公子您。您是他重要的人。”
公子曄在腦海中轉了幾圈,“等等,你說我的師傅是悠國的皇後,那她不就是……”
翠屏笑的曖昧“是,她是傅帝的生母。”
公子曄腦袋中突現一道閃電,我的師傅是父皇的母後,那,我失憶之前到底和父皇有什麼關係?……
翠屏接著道“主子曾經和我說過,您和傅帝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還要我在她回來的十天內轉告您,不管怎麼樣,都不要進宮。”
公子曄隻覺得詫異之極“她連公子鴻帶我離開皇宮都知道!!她在哪裏,我可以去找她!”
對,去找她,等到七天後我想起了一切,太晚了。去找她,她定知道,從那晚後浮現在我腦海中的那個千臣是誰!
“公子,主子已經死了。”翠屏平靜的說道。
“什麼!……你不是說她會在這十日內回來麼?”
翠屏站起身,從腰間掏出一個白玉的瓷瓶,“主子的確死了,在這十日也會回來,這是本門派的一門秘術,”她的臉在燭火的照耀下笑的詭異“您也知道啊……您不就是這樣來的?嗬嗬……喚魂”
公子曄愣在原地,腦海中被翠屏的話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覺得她塞給他一樣東西,“這是喚醒蠱王的藥,記得吃……”等到在回過神來。屋中哪裏還有翠屏的身影。
喚魂。
她剛才是這樣說得。
她還說他也是這樣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
我是被她喚回的魂,那從前的我呢?
他突然感到害怕,恐懼就像潮水湧過來,打擊著內心,掃視他心中一切的無力。瞬間淹沒。
他沒看見公子鴻與宮墨嶽已經進來,隻是睜大了眼睛驚恐著,他是誰?他不是喬越不是公子曄,隻是一具被喚回的靈魂,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麼人,有過什麼,失去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
感覺到有人溫熱的身軀,公子曄湊過去緊緊抱住,軀體的溫暖很快撫慰了他,抬頭看見公子鴻擔憂的眼神。
你看,我得到了這麼多,其實,什麼都不是我的。
“越,你累了麼?”
公子曄點頭,從手中白玉瓷瓶中倒出藥丸,直接咽下,他需要想起來,想起所有的全部。直至昏睡過去。
是冬天還是夏天,樹上的枝葉鬱鬱蔥蔥,可是為什麼那麼冷。金黃色的花朵滿山遍野,風一吹就是漫天的花瓣紛紛揚揚。那個身著黃色衣裙的女子兀自在花海中央,抱著蒼白的屍骨歌唱,那麼甜美的歌聲,那麼纏綿的曲調,那麼悲傷的神情。
大火,荒蕪,下山,遇人。回家。喬晚蘇。百裏未央。納蘭紫夜。公子悠然。公子鴻。宮墨嶽。喬皇。陸明。公子蔚藍。
喬年晨。
“父皇?”
“父皇,你看”
“父皇,我要”
小小的孩童從繈褓中到會說話走路,最後調皮的爬樹。還有他身邊的紅衣男子一臉的寵溺。他笑著說“越,小晨很能幹哦~”
他還會說“此生此世,你別想甩掉我!”
他的眉眼,笑容燦爛如霞,他抱著那個孩子,“越,你看看小晨,都五歲了哦~”
“你看小晨寫的多好,以後會是狀元呢~”
“咱們家的小晨是最可愛的!”
“小晨,咱們不理你父皇!”
“越……”
“越……”
五年。
五年的感情。五年的陪伴。
達不到愛的地步,卻是無與倫比的喜歡著這個人。
晚蘇。
喬晚蘇。
對不起。
睜眼望去,紫色的厚實帷帳上刺著美麗的鳳凰圖案,身邊的人吐露著輕微的鼻息睡得正熟。躡手躡腳的下床,公子鴻清秀的睡顏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容,長發纏繞在身上,睫毛還在眼瞼上顫動。我披上大氅,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胸腔中一陣翻滾,在潔白的雪上開出妖豔的花朵,蹲下身捧了把雪蓋在上麵,確認不會被發現才往前走去。
這幾個月,真像是夢境。
失去記憶,變成五歲的孩童,成了公子曄,叫了他‘父皇’,動心了,失望了,心痛了。
這樣不是我。
院中雪地上的石凳上,他披著金黃的虎毛大氅慢慢的喝酒,我走上前去坐下,叫了聲“哥。”
宮墨嶽遞給我酒杯,又倒滿,“想起來了?”
“恩。”
一杯酒水下肚,連心都暖和起來。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宮墨嶽笑“我在想個人。”
我也笑,心中一片明了“銘烈會和晚蘇他們一起過來吧。”
“是啊,還有十天。十天就好了。”
我苦了張臉,“真讓人羨慕。”
“哪裏啊,你的晚蘇不也來了麼?哎呦,還有兒子呢……”
我放下杯子,和他抬頭望去,天上沒有亮光,什麼也沒有,漆黑一片。上次意識清醒的望天已經是什麼時候了?在悠國皇宮的這幾個月,仿佛是場夢,現在夢醒,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小越,那個千臣,你是怎麼認識的?”
我苦笑“不知道,現在記憶裏的隻是剛認識他時他的名字,空悠。我不記得什麼時候自己認識了叫千臣的人,隻是心裏的感覺那麼強烈,我知道我已尋找他好多時……”
“嗬嗬,小越……晚蘇要怎麼辦呢?”
我轉頭看他,宮墨嶽的眉峰處緊緊相攢,我笑“他還是我的晚蘇,陪伴了五年,時時刻刻為我著想,永遠奉獻自己的晚蘇……這世上,我負誰,獨獨不能負他……”
宮墨嶽仰頭喝下酒,“這就好……你也知道,你的時日……”
“隻有三個月了,我知道。”
我們都不再說話,天色愈晚,我起身,宮墨嶽在身後說道“小越,‘琅邪’之蠱蠱毒,這幾日就會發作……你……自己小心吧。”
我抬腳回屋,空氣中似乎還能聽見他輕微的歎氣聲。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去做什麼?
我的的確確不知道。
就象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像我說的那樣,不再去想公子悠然。
是否能愛上喬晚蘇。
是否能忘記這幾個月在悠國皇宮的一切。
是否能不再想念那個千臣。
我如此懦弱,如此不夠堅定。又如此的感到絕望。不是對於生命,而是對於自己。
對自己感到絕望,這樣的自己,這樣的內心,這樣的想法。
公子悠然……
第一次想要相信他,第二次想要相信他。
還會有第三次麼?
不,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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