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96 更新時間：09-04-17 12:59
大學生活重複而單調。對一切的規則和必需的行事都感到厭倦，但是依然需要保有對生活的激情。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有時候會發現時間是一個局，年月日，從一到十二，從一到三十，從一到三百六十五。大圈套，小圈套。
明朝重複著學校中令他日益煩厭的生活，每天上課下課吃飯走路睡覺的模式，他的內心逐漸變得不安。
泰有了新的女友，從此他是真的孤單了。
他在一個早晨發現了泰的戀情。
那天葉子開始掉落，彌漫了一整條長長的林蔭道。他騎著車子趕往課堂，車輪把路上的葉子帶的旋轉起來。然後泰出現在他的眼中，他牽著一個女生。兩人在教學樓門前吻別，泰的臉上有甜絲絲的微笑，然後雀躍著蹬上了樓梯。那一刻，時間不會動了，身體不會動了。明朝的車子摔在了那條布滿傷痕的小道上。
走進教室，泰已經幫他占好了位子。明朝遲疑，然後還是坐了下去。
你怎麼了，額頭怎麼了？臉上也有，怎麼了？泰一連串的問話，令明朝心頭一酸。他沉默著，一件件從書包裏拿出上課用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早就知道你有了女友，可是你們一起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依舊那麼難過。
整堂課明朝都在走神，他的眼前不停出現那一幕。泰輕輕吻住那個女生的唇，周遭一切都變得十分緩慢。他仿佛可以看到泰臉上慢慢變化的表情。他那麼快樂。這樣的畫麵循環著出現，明朝感覺自己的眼淚快要跌下來的時候，他轉頭看著窗外。林蔭道上依舊有很多人，來來回回地走。窗玻璃把陽光反射進他的眼裏。隻是一瞬間。
那位同學，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老師喊明朝。
他似乎全無反應。泰拉了拉他，老師叫你。然後他規矩地站了起來。
老師的問題他並非不會。他每天晚上都呆在寢室裏溫書預習，成績一直優異。
可他不想開口。隻怕一開口就是顫抖的哭腔。所有的同學都看著他，他一直是大家關注的對象，盡管他一向沉默。可是這次，他隻是沉默地站著，眼神無著。老師慍怒地說，坐下。
他慢慢坐了下來。泰湊過來低低地問，你怎麼了？他依舊不說話。
泰不依不饒，他說你到底怎麼了？這臉上的傷，哪裏來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誰？你說，我去揍他。
泰可以對他無情，可以對他冷漠，可以對他拳打腳踢。可是，他唯獨忍受不了他的溫柔他的好。
在眼淚湧出眼眶的一刹那，他迅速離開了座位跑出去。門被用力拉開撞在牆上，然後迅速合上。教室裏一片寂靜，大家都莫名所以。幾秒鍾之後，泰也跟著跑了出去。老師清清嗓子，說，大家繼續上課。
明朝沿著空洞洞的走廊一直往前跑，繞到樓梯間，手拉著扶手，一直往下跑。樓梯回旋著，回旋著，他不知道到底有幾層，他隻是想逃離。
泰在操場上的草地上找到了他。那個時侯，明朝沿著跑到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累得虛脫為止。他直挺挺地躺在那片青草上，眼望著空洞的藍天。白色的雲湧動著，鳥兒無聲飛過。他感覺到那片小小的天好像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無限逼近，卻掉不下來。
他的胸腔裏，是劇烈跳動的心髒。他聽見自己的呼吸，是幹燥的氣流猛烈衝出氣道。胸口生疼。他的耳中，是來自生命的聲音。真好，疼痛能夠讓他感知到自己的生存。
他想起暑假裏在泰的家鄉度過的日子，想起把頭埋在水簾裏的感覺。那種封閉的狹小空間，才是他的世界。
他望著越來越低的天，終於安心地合上雙眼。
假如天就這樣砸下來，接觸地麵，一聲巨響，就可以帶走一切。多好。
泰一直坐在他的身邊。他雖然不了解明朝，可他能夠感覺到他的壓抑。沉默地陪在他身邊是最好的方式。
泰，你閉上眼睛，仔細聽聽風的聲音。
於是泰真閉上了眼睛，仰起臉去聽風的聲音。它們從一頭吹向另一頭，距離越來越近，然後變得遠。那裏麵有籃球場上音樂的吵嚷聲，有為牆外汽車馳過的聲音，有籬笆旁學生交談的聲音。他仿佛可以看得更遠，目光一直可以望向遠處的山，奔流的錢塘江，巍然的六和塔。他仿佛置身空中一直飛翔著，俯瞰身下山河。那是一種激動人心的滿足感。他快樂地微笑了。
泰，你能想象天是黑的，布滿繁星嗎？
啊……他漫不經心地應道。思緒仍然飄在空中。
明朝輕輕地睜開了雙眼。仿佛一個逐漸開啟的帷幕，光線漸漸強烈。夕陽已經變得血紅，他的眼前是一片陰影。他可以感知到天邊晚霞的溫暖紅光。天空依舊高遠，白雲和空洞遙不可及。無數的星球在上麵運行著。
他是多麼愛這片憂傷的天空。
泰，你有女朋友了？
額，嗬嗬。我本來想告訴你的……
我早上看見她了。
是嘛……
挺漂亮的。
你也覺得？嗬嗬。
他們走在黃昏的街道，進行著一問一答的簡短對話。在泰看來，明朝隻是在跟他閑聊。而對於明朝，他的每一句回答，每一個微笑，都變成了一道道心上的傷口。輕輕滑過，滲出血液。
他果然是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看見了他，不知道他摔倒在路上，不知道他為他難過。不知道他愛他。
清醒的那個人，必將承受所有的痛苦。隻有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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