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14 更新時間：09-08-30 22:12
午時將近，茶館裏的桌前陸續續坐滿了人，杜離風將顏子卿引到一張往裏的桌子前，自己又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中多了兩個包裹，打開來，一包是果脯，一包是糕點。
杜離風將糕點推到顏子卿麵前，說道：“咱們還得等一會才能去吃午飯，你吃些這個先墊墊，薛記的。聽那個好哭鬼說，你每次都會吃上好幾塊，連正餐都顧不上……”
杜離風向來自信對人對己都問心無愧，無論何時，講起話都底氣十足。所以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這間茶館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
“你怎麼不吃？薛記師傅的手藝退步了嗎？我嚐口。嗯……還是和以前一樣甜嘛……”杜離風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話讓麵皮極薄的顏公子有多麼困窘。
“好……”顏子卿低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道。他沒想過要告訴那個混然不覺，正一邊嚼著果脯，一邊四下張望的人，自己的難堪。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個膽大妄為的家夥，會用怎樣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向在場的人宣布：男人喜歡吃甜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然後，將周圍人投來的各種目光逐個瞪回去。
“子卿，我們等的人來了。”顏子卿順著杜離風的視線望去，一個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也不看看什麼天氣，拿把扇子，學人裝風雅，也不怕著涼。”明明見到那人是很開心的，嘴上卻仍不忘毒舌兩句。
顏子卿看了杜離風一眼，笑著搖搖頭。
那男子用發帶將頭發鬆散地在背後綁成一束。下巴上留著短須，那身青衣倒是上好的料子。要不是他亮了個像後便說起故事來，還以為是哪裏來的落拓不羈的有錢大爺。
“一會兒，有好戲看。”杜離風笑得那叫一個春光燦爛。
顏子卿不禁向那神采飛揚的男子投以一記憐憫的眼光。
中年男子雖不是真正的說書人，但這不影響他將一個寒門子弟為實現理想而不懈奮鬥的勵誌故事講得迭宕起伏，險象環生，引人入勝。動情處，中年男子瀟灑地展開手中的紙扇。底下頓時鴉雀無聲，然後哄笑聲四起。
景泰閣
“看看你做的好事，好好的表演都被你破壞了。”伍叔用扇子在杜離風頭上不輕不重地磕了一下。隨手將扇子扔在桌上。“我那‘天道酬勤’四個字，可值一百多兩銀子呢？被你大筆一揮，胡亂一塗，現在一錢不值了。”
“少騙人了，那不是上次我們和人打賭贏回來的那堆東西裏的嗎？再說‘夫道酬勤’不是你自己常說的嗎？二十多天沒個人影，也不知上那裏風流快活去了。”杜離風白了伍叔一眼說。
“這孩子，我不帶你去就記恨成這樣，大不了下次把你捎上。”伍叔笑得意味深長。
“去，去，去，誰和你一樣，年紀一大把，還和十幾歲的小姑娘家眉來眼去。先跟你說好，自己惹下的風流賬自己處理，別弄得人家找上門來，又得勞煩我給你收拾殘局。”杜離風無情地說。
“你知道什麼，這叫‘老當益壯’，多少人求之不得呐。”在場四十歲上下的客人同時向這桌射過敵視的目光。
“桌上這麼多菜還不夠堵住你的嘴嗎？”杜離風夾了一筷子青菜塞進那張猶自滔滔不決的嘴裏。
“唔……你這臭小子想謀殺嗎？嗯？酒沒了。小二……算了，我自己去拿……”伍叔起身搖搖晃晃地離了座。
“子卿，別介意，他就是這樣，喝點酒就喜歡胡說八道。”杜離風本想多說點什麼，看到顏子卿平靜如水的目光，便覺得有些多餘了。
“伍叔也是個灑脫快意的人，和這樣的人相處，應該是件很愉快的事吧？”顏子卿笑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們從第一次見麵就不對盤，三年來隻要在一起的日子幾乎沒有哪天不是吵吵鬧鬧的。習慣了，哪次安靜下來，反而會不舒服。”杜離風撓撓頭說道，“不過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可能還在帝都那家有錢人家被人呼來喚去吧。其實，對他挺感激的。不過，他這個人，你真認真地道謝，他搞不好會翻臉走人也說不定。一大把年紀偏偏還任性得緊，使起性子來，比我還能折騰……”
“這位客官，您快放下呀，那是本店的鎮店之寶，不能拿來喝的喝的呀，誰來幫幫忙，讓掌櫃看到還不扒了我了皮……”小二驚恐萬狀的聲音傳過來。
“別這麼小氣嘛，大不了我錢照付就是了，真是不爽快……”一個帶著醉意的男聲隨著響起。杜離風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握著筷子的手都在顫抖。“看吧，隻要有他在，我們的麻煩決對不會有一刻消停。”
說完，人影一晃，便來到糾纏中的兩人身邊。
伍叔仗著個子比小二高出一大截，便手中的酒壇高高地舉過頭頂，又因為練過功夫，即使醉了，也比一般人要靈活許多。他一邊輕巧地躲開小二伸過來的爪，一邊逮著空就喝上兩口。任那小二怎樣上竄下跳都夠不到酒壇，眼看那些酒就快都入了那人腹中，急得都想大哭一場。
這樣的場景讓顏子卿格外眼熟。當真是人以群分啊。不過相比較而言，杜離風頂多算是捉弄，而這位大叔，卻是不折不扣的惡劣了。薑還是老的送辣啊。
有了杜離風的加入根本不會讓小二哥的處境比剛才好到哪裏去。要是小二哥稍微知道一點這一大一小的秉性，便不會用那樣激動的目光迎接杜離風的加入，而會明智地選擇犧牲掉那一壇酒，以挽救店裏那幾個在那二人的“械鬥”中香消玉殞的幾隻價值不菲的古董和摔壞的桌椅若幹。
顏子卿將在一旁呈呆滯的小二拉到一邊，掏出身上所有的銀兩遞給他，歎了口氣道：“不是趕緊另找份工作去吧，晚了等你家掌櫃知道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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